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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沈函越喜欢吃什么呢。

      林慎突然陷入这样的沉思。两人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五年,沈函越能够准确地记得他林慎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讨厌什么,父母的生日是几号。而他,却完全不知道沈函越的事,唯一知道的也只有沈函越的生日而已。

      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沈函越照顾林慎,林慎负责享受”的样子。

      正想将不适合沈函越口味的那晚满满的菜拿过来自己吃,一直沉默着的沈函越却突然拿起了碗筷,一口一口地将菜往嘴里送。没有任何语言和神情,好像在做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好像从前那样,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他都会无条件地包容。

      林慎握了握拳头:“函越…………”

      “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毕竟拍戏的时候还要仰仗你的照顾,对吧林大影帝。”仰仗你的照顾,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居然要用到这么生疏的语句。

      没等林慎再做什么,沈函越已经举起酒杯离开座位走到韩震身边,和韩震碰起杯来。短暂的接触似乎已经戛然而止了,他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响地点燃一根烟。

      看着沈函越走开,傅禹倒是终于没有再继续重色轻友,对着林慎吹了个口哨:“你这样不行,他又不是怨恨你,只是觉得没有立场继续当你的朋友。简单来说,他觉得尴尬,而且没面子。”

      “多谢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虽然我已经发现了。”

      “我靠,你有没有良心。”

      傅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又看向陆思泽。见陆思泽仍旧是低头闷声吃饭的样子,他灵机一动,抓起面前的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干完,然后装出一副已经喝得不行了的样子搭住陆思泽的肩:“陆歌王,你吃完了没啊,我有点不行了,能不能送我一趟?”

      陆思泽:“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我这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能酒驾!”

      没有办法,碍于傅禹是电影的监制,陆思泽只好勉勉强强地把他扶起来。傅禹面色红润地冲着桌前的一众人摆手:“兄弟们,我先撤了,有事联系啊!”

      冯青青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一脸被辜负了的表情:“我靠,傅哥你居然……早退!是不是爷们!有没有尊严!”

      早就对这一招免疫了的傅禹做了个“who care”的表情:“不是,没有。走了啊拜拜。”然后行云流水地挂在陆思泽肩上,步伐稳健地走出包厢。

      刚干完杯准备一饮而尽的沈函越顿时怔住:“什么鬼,傅禹就这么走了,说好的载我呢?!”

      对面的林慎眼前一亮:“其实我……”

      “还好我有他的车钥匙,我得自己开车回去了。韩导一恒青青,还有那个……林慎,先走了啊。”

      林慎:“………………”

      傅禹这个人,永远都不知道好人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的街道上,黑色的车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稳稳地行驶着。车内播放着《祈祷》,正是让陆思泽成名的第二张专辑中的一首。傅禹翻着陆思泽车里的碟,:“全都是自己的专辑,还挺自恋的嘛。”

      陆思泽没有接话,过了好久才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为什么不肯拍电影,以你的条件出道完全没有问题。”

      傅禹愣了一愣,垂下眼睑,长而翘的睫毛被暖黄色的路灯照得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出道的吧。”

      “你不适合吗?”

      “并不是说不适合,而是,总有一些人要从事幕后工作。不然哪来舞台上一个个星光闪耀的你们呢。”

      陆思泽转头看了一眼傅禹,他仍垂着眼睑把玩着一张张CD,侧脸被灯光烘托得愈加精致。

      其实这种话他曾经问过舒一恒。舒一恒原先也出过道,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偶像歌手。但他却在事业的上升期毅然选择退隐,转到幕后做了曲作。

      但每次被他问起这个问题,舒一恒总是说什么“我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出道嘛”或者“如果是艺人的话,没办法自在地跟青青在一起啊。”之类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而傅禹的这一番话,却好像能让他理解舒一恒的做法了。

      陆思泽微微抿唇,接了一句“辛苦你了”便又一声不响地开车。

      本来还在忧郁沉思的傅禹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笑容。还好没有直接说自己有镜头恐惧症才不敢出道,如果这样说,凭陆思泽的尿性肯定哦一声就结束了。

      他傅禹就是这么机智!

      一路到家两人都好像失语了一般,安安静静地听着收音机里陆思泽低沉的嗓音伴着熟悉的旋律在车厢内徘徊。终于,车在傅禹的公寓楼下停住。他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碟放回原处:“谢谢啊歌王,片场见。”

      出乎意料的是他刚要下车,原本冷冷淡淡的陆思泽突然将一张CD递到他手里。这张专辑是陆思泽所有专辑中傅禹听得最多,也是最喜欢的一张,所以刚才忍不住多把玩了一会儿,没想到他居然发现了。

      “这张就送给你吧,再见。”说完,又冷冷淡淡收回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傅禹愣愣地看了那张CD一会儿,片刻,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再见,陆思泽。”

      民国上海滩繁荣的街道,欧风的建筑物,横亘在路上的电车轨道。穿着各式洋装以及旗袍的人们匆匆来去,自行车的铃声伴着交谈声在喧闹。

      卖报的小孩大声嚷嚷着挥舞着报纸朝人群密集的地方冲去。稍安静些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极为朴素的男人恍恍惚惚地走着路,长相白净,使人看了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突然,旁边一个大汉的步子颠簸了几步,与男人装在一起。男人受不住重量一下子倒在地上,没有意料之中的怪罪,他只是支起身子一个劲地低头认错。大汉用脚把他重新踹回地上,骂骂咧咧地走开。男人苍白着脸色,始终不敢抬起头。何其懦弱,何其窝囊。

      “卡,很好。”一旁的韩震满意地比了暂停的手势。沈函越笑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拍摄席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傅禹冲韩震嚷嚷:“我说这样处理真的好吗,我觉得拉个近镜头是必须的。”

      “要的就是这种渺小感,你懂个屁,现在还不是刻画心理的时候。”

      “可函越刚才的表情我觉得很有戏,拉一下拉一下。”

      “就不。”

      “拉一下。”

      “就不。”

      …………

      真不知道进这个组到底是对是错。

      插不进两位的争吵,沈函越只好摇摇头走到一旁坐下喝水。下一场是林慎的戏,化妆师正在给他补妆。五官本来就长得格外英挺的林慎,穿上黑色的大衣,再化上妆,简直跟沈袭的人设一模一样。

      看见沈函越坐下他从人群里走出来:“你的状态很好,感觉怎么样?”

      都说状态很好了,还能感觉怎么样。

      面对这么生硬的搭讪沈函越的心情反倒有些变好了,但碍于面子,仍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一般吧,到你了。”

      被冷淡对待的人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索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别看傅禹这人平时吊儿郎当的,做起事来还挺较真。”

      很聪明地找了一个共同好友作为话题,这是很自然并且有效的切入点。林慎刚要为自己的机智点一个赞,韩震突然大声地冲这边喊:“函越,刚才那段再来一遍,我们拉个近景!”

      沈函越:“没问题,来了来了。”

      林慎:“………………”

      一天的拍摄下来,林慎屡次想同沈函越多聊一会儿竟然始终找不到机会。原因很简单,由于男三的戏集中在整个拍摄行程的后半段,陆思泽要在一个月后才入组。没有聊天对象的傅禹像牛皮糖一样缠在沈函越身边,寸步不离。

      连韩震都有些看不下去,试着沟通:“我说傅监制,你能给演员一些培养默契和感情的空间吗,又不是你跟函越搭对手戏。”

      结果傅禹毫不在意并且非常不要脸地哼了一声,继续搭着沈函越的肩,该聊什么还聊什么。

      晚上九点半,难得早地结束了拍摄工作。傅禹被韩震拖着研究第二天的拍摄工作,研究着研究着两人便吵起来,扭打着不见了踪影。

      沈函越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军大衣,无奈叹气。果然,只要一有什么事,自己立马会被傅禹这个交际花残忍抛弃。

      剧组在酒店租了几间房给家不在本市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酒店离拍摄地很近,沈函越考虑了一下,决定自己先走回去。民国时期的建筑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古香古色,他塞着耳机低着头,顾自己慢慢悠悠地往前刚走了没几步,塞得好好的耳机突然被人扯掉。他抬起头,看见一手拎着耳机,笑得风轻云淡的林慎。

      出于礼貌他没有立刻把耳机夺回来:“有事吗,林哥。”

      林哥是剧组里的人对林慎的称呼,而沈函越从前,一直是喊他阿慎的。他不太适应地皱眉:“你非得跟着别人喊我。我们好歹认识了……”

      耳机被一把夺回,沈函越往后挪了几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没有脸和你继续当朋友。”

      当初略带责备的眼神,难看的脸色,还有那句冷冰冰的“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依旧时常会在脑海里出现。不会是一辈子的朋友,难道不是连朋友也不要做的意思吗。现在好了,四年以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招惹自己。

      沈函越烦躁地重新戴上耳机,但没过一会儿又被人扯了下来。

      “沈函越,当初是我没有给你留余地,我道歉。这都四年了,还不能原谅我吗?”

      歌是听不成了,沈函越看了看眼前这个脸色略带寒气的男人,索性将耳机的另一端从手机里拔出来:“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喜欢上你的人是我,犯错的是我。我躲你,是因为像你说的那样,我对不起这份友谊。所以……我先走了。”

      “那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跟我和好。”

      急急的声音将他赶紧离开的计划打断,沈函越的脚步一顿,过了半晌才转过身来。灯光下的他有种很温暖的气质,像是下一秒就会说出一些令人愉快的语句。

      他微微一笑,像是从前那个时刻包容林慎的沈函越一样:“那好,你接受我的告白。我们不仅能和好如初,还能更进一步。怎样,合算吧。”

      和傅禹一模一样的语气。

      是啊,过了四年了。他怎么能还是当初那个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无条件接受的沈函越呢?

      原本咄咄逼人的眼神突然失去了气势,林慎的手一缩,耳机自由落体掉在地上,一系列手足无措的举动都在昭示着又是一次拒绝。

      但出乎意料的,沈函越突然笑了一声,重新朝他走了回去。林慎顿时变得更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那个,函越你………”

      沈函越在他面前停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捡起耳机。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说那种还可以当朋友的话了。”

      微风卷起地上的残叶,等林慎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沈函越的身影。

      而在林慎面前非常酷的沈函越,一到傅禹房里整个脸立刻都扭作一团,把头扎进枕头里,呜呜声不断传出。傅禹被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又莫名其妙开始呜呜呜的沈函越吓了一跳,拿着水杯的手还保持着兰花指的手势来不及收起:“你……你……干嘛。”

      沈函越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还摆兰花指,什么意思,嘲笑我啊!”

      兰花指只是无意间摆出来的,再说这跟嘲笑有什么联系啊?傅禹无奈地放下水杯走到床边:“林慎又招惹你了?不是跟你说了戏外离他远点吗。”

      我倒是想啊,也得看他乐不乐意啊!暗自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沈函越重新把头埋回枕头里,瓮瓮地说:“他今天又拒绝了我一次。”

      “什么!我找他去。”

      “找他干嘛,是我自己傻,这种话还有本事说两次。”

      “…………”糟糕没办法反驳,的确是挺傻的。

      傅禹尴尬地咳了一声,半天才斟酌出一句:“你真的不试试看,跟林慎重新变回朋友?”

      床上的人不再说话,傅禹都以为他睡着了,才又传出一句:“让你跟陆思泽当一辈子朋友,你乐不乐意。”

      傅禹怔了一下,喜欢陆思泽这件事他自己都还只是隐隐约约有些察觉,怎么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了似的。沈函越从枕头里边把脸抬起来:“不要说什么你们只是朋友你对他没那种意思,就假设你喜欢他好了,你甘心一辈子当他的朋友?”

      又是……没有办法反驳的一句话啊。

      感觉言语之间没有办法说服沈函越看开点,傅禹只好又走回茶几边上将刚才自己准备喝的水忍痛递给他:“这个世界上呢,没有永远糟糕的事,总会变好的。所以……你现在赶紧回家好好背剧本。老子跟韩震吵吵了一整天,现在要睡觉了。”

      沈函越:“………………”

      沈函越在床上滚了几圈才挣扎着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傅禹走回电脑桌旁,重新看起了明天的工作表。一个监制要负责一个剧组摄制组的支出总预算,电影制作的后勤保障,电影的总体进度和协助导演安排日常事务。这些工作做起来并不轻松,而且大部分要亲力亲为。

      刚才说要睡觉也只不过是要尽快把已经开始发神经模式的沈函越赶回去睡觉而已。

      《夜盲》系列的三部电影内容上没有什么联系,唯一有联系的是导演和男主角一直没有更换。《夜盲三》讲的是一个刑侦故事,说的是民国时期的上海滩突然屡屡发生凶杀案,作案手法十分残忍。

      探长沈袭受委托调查这一系列凶杀案,调查的过程中,他结识了看起来弱不禁风斯斯文文却意外地有正义感的警员连琛,两人迅速成为好友,并一起合作调查案件。

      后来因为一次意外,两人又结识了女打手安然。三人一路插科打诨地追查凶杀案,阴差阳错地将赵家大少爷赵桓列为了嫌疑犯,并展开一系列追踪。

      赵桓为人大大咧咧,且公子气十足,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一位人物。但在追查的过程中沈袭发现,赵桓的并不像是杀人犯。相反的,赵桓仗义,有极强的独立意识,是一个好人。

      而在追踪赵桓的第二个月,赵桓突然跳楼自尽,凶杀案以赵桓畏罪自杀结案。没有人想到,赵桓的死,亦是组成连环凶杀案的一部分。

      赵桓是被连琛推下天台的,而这一切又被因为不放心连琛所以暗中跟踪的安然看到。

      倾心于连琛的安然没有将一切告诉沈袭,而是选择在深夜的时候约连琛到野外质问。上一刻还颤抖着忏悔的连琛,在安然转过头去哭的时候拿出匕首将她杀死,并迅速离开。

      弥留之际,一往情深的安然选择包庇,甚至用火柴点燃了自己的衣摆,帮助连琛毁尸灭迹。

      凶手还没有死,赵桓被冤枉,安然死于非命,这使沈袭陷入一片绝望,甚至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但也是同时,一封被赵桓寄到国外的信由于地址模糊被退了回来,巧合中落到沈袭手里。

      信上,赵桓反复强调自己是清白的,并且提出有几次看见连琛在没人时进行与本人性格不符的举动。

      被这一细节点醒的沈袭在一番心理斗争后决定,以自己为诱饵,引凶手上钩。

      最后,想要杀死沈袭的连琛被沈袭反制。心理极度扭曲,并有一定程度妄想症的连琛狂笑着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影片的最后,以往的一幕幕被回放。前一刻被人推倒还软弱地道歉,后一刻便点火烧了弄脏的衣服;前一刻怜惜地抚弄着花朵,后一刻却用力将花蕊拧碎用力掷在地上。前一刻蜷缩着忍受着别人的拳打脚踢不住示弱,后一刻拖着站满了鲜血的斧子从小巷中离开……一切终将结束。

      整个影片虽然是平常的刑侦片,但故事中人性的弱点与闪光点都被极大地放大。为爱迷失的安然,努力生活却力不从心的富家公子赵桓,极度扭曲疯狂变态的连琛和渐渐丧失自我最终仍旧坚持正义的沈袭。

      还有结尾的那句“所有人都在这个城市里患了夜盲,在没有灯光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善与恶,美丽与丑陋,都模糊成一团阴影”,都敲打着人心。

      理完剧本和明天的日常工作傅禹才爬回床上,关掉了亮眼的灯光,黑夜的厚重感顿时涌了上来。

      睡不着。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出手机点出陆思泽的聊天框,犹豫着发了消息过去:“今天拍摄很顺利,你来之后一定会更顺利。”

      过了不一会儿,手机重新亮起。陆思泽的短信很短,只“好,早点休息,晚安”短短几个字,却让傅禹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

      然后,关上手机,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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