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晏合

2、chapter.2

　　舒一恒送走陆思泽立马活力回归，酒局的主题从娱乐圈八卦到民生大事到隔壁邻居的近况再到艺术探讨，最后绕了一圈居然又说回了《夜盲》系列。

　　韩震对邀请傅禹参与电影制作的想法实在太执着，为了避免再重演上一回的闹剧，傅禹当即力断地决定：“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这样，我来当Liqueur对夜盲的监制，咱们俩还可以日夜相处，让你好好报答我。”

　　韩震翻着白眼接受了这个提议。

　　于是《夜盲》试镜，傅禹不可避免地成了考官之一。

　　林慎姿态大气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矿泉水瓶子：“我说傅禹，你真的不准备参演？男三这个角色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人设几近完美。”

　　夜盲三的主要角色一共有四个。主角是林慎演的沈袭，是一个名声在外，很有权威的探长。男二，也是最大的反派，是一个表面温和懦弱实际内心世界极度扭曲的警探连琛。而为傅禹准备的男三赵恒，则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富家子弟。

　　傅禹也学他坐着，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冷静反问：“我倒觉得男配这个角色是为另一个人量身定做的，你猜他是谁？”

　　林慎被一噎，说不出话来，尴尬了半晌才开口：“函越来试镜了？”

　　傅禹恶狠狠地：“一边去，要你管。”

　　“你今天吃火药了吗，见谁喷谁。”

　　“谁说的，我就只逮着你喷啊。”

　　“你……”

　　两人眼看着就要撩袖子打起来，韩震拿起剧本敏捷地在两人头上分别用力敲了一下：“你们俩不帮忙也别捣乱成吗，像个前辈的样子。”

　　两人互瞪一眼，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来试镜的人。这导致所有参与试镜的演员全都志气满满地进来，双腿发软地出去。

　　沈函越走进门时，就看见傅禹和林慎各自散发着“我旁边这个人必须死”的小宇宙，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四年前，他向林慎表白，结果被林慎一句“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打得体无完肤。整整四年，他避开了林慎所活跃的电影圈，只接拍了几部电视剧。

　　四年过去后的现在，他面对林慎并没有想象中的不知所措，却也不可能波澜不惊。

　　韩震无视了几人奇怪的气场，双手交叉着看向面前这个外形看起来非常符合自己心中男二形象的男人，嘴角微扬：“第一段戏先开始。”

　　沈函越稳了稳心绪，低垂着眸子突然像是被人撞了一下，向旁边一踉跄倒在地上。温和的长相看起来小心翼翼，浑身上下充斥着懦弱的气质，明明是被人推倒，却仍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突然，他身子又往后一倾，像是被人又踢了一脚似得，狼狈地将脸藏在臂弯里，颤抖着不敢再做任何动作。

　　“prefect，第二段。”韩震的声音适时响起，沈函越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原本懦弱的气场却渐渐消散。他用手掸了掸被地上灰尘弄脏的衣服，又掸了掸，最后冷静地脱下外套，往前几步，好像是走进了什么僻静的地方。他将外套丢在地上，点燃打火机的动作扔上去。

　　看着燃烧着的外套，沈函越侧了侧头，露出一个诡异而阴狠的笑。与伪装的懦弱完全不同，充满了狠戾和变态的感觉。

　　两段戏演完，伴随着傅禹夸张的叫好声，沈函越一刻不停地走出试镜厅。助理将手机递过来，上面是冯青青的名字。冯青青的声音依旧活力十足：“函越，晚上有空吗，一起搓一顿啊？”

　　沈函越没反应过来，只啊了一声。冯青青神秘兮兮地笑：“提示一下，这次参加饭局的人有你，我，傅禹哥，林大影帝和韩导，等。”

　　这么说男配应该已经定就是他了，他舒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沈函越走了以后，接下去的试镜傅禹都有点心不在焉，恨不得马上出去蹦迪。正想找个借口开溜，有人推门走进来。冷冽的气质和充满压迫感的气场，正是陆思泽。

　　傅禹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韩震，韩震一掌拍在他肩上，露出神秘微笑：“那天在疆朝，我就发现他某些特质还蛮像赵恒的。正好他想唱盲三的主题曲，我就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来试镜了。”

　　傅禹又看了眼门口的陆思泽，差点气到去世：“赵桓不是给我量身定做的吗？我跟这个像堵墙似的兄弟有哪里像？他有哥哥我一半的英俊吗？”

　　韩震：“就是因为你平常话太多了，所以写盲三的时候给你准备了个沉默寡言的角色……这不正合适这位歌王嘛。”

　　说话间陆思泽已经站在了三人面前，脸色不太好。一开始听说演唱主题曲的机会要用试镜来换，他是准备拒绝的。毕竟他除了拍MV，没有任何拍摄经验，也不是科班出身。

　　更何况他一门心思都钻在写歌唱歌上，对拍电影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无奈经纪人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弄不好可能直接晋升成两栖明星，为此劝了他一个晚上。

　　韩震打量着陆思泽的脸色，不由有些好笑。记得当初王老爷子想把傅禹送到国外去时，傅禹就是这么个表情，握手机翘着二郎腿，脸色特别臭。

　　那时他和冯青青正好陪在傅禹身边，胆战心惊地听他跟傅老爷子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一句话，我不去国外。第一，我觉得中国的环境足够我成长。第二，我过不惯外国的日子。”说完，立马就挂了电话，没有给那边反驳的机会。

　　最后他留了下来，在Liqueur从基层做起，虽然依旧靠家里关系升职很快，但已经是难得的一个按照正常途径一步步走上高位的太子党了。虽然两个人的个性截然不同，但这股傲气却又如出一辙。

　　站在桌前的陆思泽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又有点别扭地：“要怎样做，就这么开始吗？”

　　明明之前一直在装标本的傅禹此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冷哼一声：“不然要怎样，难道我们还得给你请个剧组陪着？”

　　凭傅禹的身份，一般演员听到这句话大概就会道歉。但陆思泽到底不是一般人，他盯着傅禹看了片刻，好像在压抑火气一般。接着上前几步，双手撑在傅禹面前的桌上，微微倾下身子。这是一个很具侵略性的姿势，由他做出来又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第一，我没有试过镜，不懂怎么做很正常。第二，要请剧组的话，我可以自己来，不劳你动手。”说完又直起身子看向韩震：“崔导你看到了，我没办法演电影。试镜我来过了，主题曲归我。”

　　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一切，陆思泽转身就要离开。还没来得及踏开步子韩震突然鼓起掌来，站起身冲着傅禹说：“看见没，简直跟你当年一模一样。他本身拥有赵桓的特质，话又比你少得多。”

　　傅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倒也没反驳。陆思泽不太懂地看向韩震：“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赵恒的角色定下来了，就是你。”

　　陆思泽莫名奇妙地被选上，又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一起吃顿晚饭的邀请。走出试镜厅时还恍恍惚惚的，经纪人看他一脸迷茫的表情，赶紧上前安慰：“没事没事，选不上很正常，咱们下回再努力啊。”

　　陆思泽看了他一眼：“已经选上了，你好吵。”

　　经纪人：“……”

　　试镜厅。所有角色都已经敲定了，男一林慎，男二沈函越，女一柳佩文和男三陆思泽。傅禹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地离开。韩震紧跟在后头搭住他的肩：“怎么样，有什么感触没？”

　　傅禹捏了捏下巴，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这个陆思泽……倒还挺好玩的。有意思。”

　　韩震：“我问你头一回当监制有什么感触没，谁问你陆思泽了？”

　　傅禹：“……”

　　饭局前夕。

　　沈函越在客厅徘徊了很久。这顿饭算是一个小开机宴，他如果不出席的话会显得很大牌有失礼貌。但如果去的话，林慎也在饭局上，四年没见，突然坐在一起吃饭难免尴尬。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正纠结得掉头发，紧闭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打开。傅禹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像智障一样在家逛来逛去的沈函越，半晌才问出一句：“你……在干吗？”

　　沈函越被吓了一跳，忙停下步子手局促地背在身后站好：“我在散……散步？”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突然傅禹猛地爆笑起来，扶着门框喘气：“哎呦我的天，沈函越你至于吗，试镜的时候都没见你有多紧张。走了走了，哥载你。”

　　事实证明有个不容分说的朋友是选择障碍的最好解决方式。

　　将沈函越连拖带拐地带到饭局上，韩震等人都已经到齐了，除了因为大姨妈而没能来的柳佩文，连一向都是最后出场的陆思泽也已经坐在位置上。

　　傅禹看了饭桌一眼，火速地带着沈函越坐到了陆思泽身边，完全没有发现沈函越的另一边正好是一脸惊诧的林慎。

　　沈函越想换个位置，却发现已经没有其他的空位，如果额外加座未免有些太做作。

　　现在他被选为盲三的男二号，和男一号的对手戏只会多不会少，如果把气氛闹僵，对以后的拍摄更不利。

　　他有点犯难，但随即又考虑到“卧槽，我这不还有个傅哥吗”，又燃起了希望般地把头扭向傅禹那边。只见傅禹正用手撑着脑袋，手肘抵在桌上，整个人对着陆思泽，自来熟地说着：“哎呀陆歌王，久仰久仰，我从前经常听你的歌啊，《分手之后还能见》是吧？”

　　“那是林启华前辈的歌。”

　　“嗯？那什么歌是你的？”

　　“……”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我经常去KTV唱你的歌呢。”

　　“呵呵。”

　　你他妈什么情况啊！你的好朋友在你背后好吗，转头啊傅禹，你倒是转头啊！

　　不只沈函越，陆思泽也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傅禹和他初次见面是在疆朝，那时没什么交集，而且第二次见面两人还互相怼了一阵，照理来说应该是互看不顺眼的关系。但傅禹不知抽了什么风，现在对自己竟然这么热情。

　　“陆歌王第一次演电影吧，开不开心？”

　　“嗯，还好。”

　　“虽然说外面都传韩震是中国最苛刻的导演，但是他本人就是个傻白甜。有我在他不会欺负你的，你不要太担心。”

　　“谢谢傅监制。”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朋友嘛。”

　　“……”谁和你是朋友啊！根本就是刚认识好吗！

　　陆思泽虽然云里雾里，但其他知道傅禹脾气与取向的人倒是可以从诡异中看出一点真相来。傅禹的同性取向在朋友圈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他对陆思泽那么殷勤，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看上陆思泽了。

　　傅禹身为一个有背景又有相貌的GAY，在周围GAY圈很吃得开，交往过的男友也不算少。只是这陆思泽一直没有同性的传闻，傅禹什么时候胆大到对直男下手的地步了？

　　沈函越咬着筷子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傅禹有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泡人家陆歌王。”

　　沈函越的耳根子一直是敏感带，突然有个声音伴随着阵阵热气在耳边环绕，他下意识地一缩脑袋避开转眼去看。这一看，正好对上林慎的眼睛。

　　大概是由于他避开的动作太大，林慎的眼底有一些难过的情绪。

　　五年的形影不离再加上四年的形同陌路，两种极端因素掺杂在一起激起强烈的化学反应，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物质。沈函越尽力使自己的表情和举止更自然一些：“可能是吧，但傅哥不是那种稀里糊涂的人。”

　　说完，又匆匆移开目光拿起筷子往嘴里塞菜。

　　这边诡异的气场使整个饭桌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气氛。冯青青不习惯地缩缩脖子，凑到舒一恒身边：“我说，这个僵局必须打破啊，干点什么呗。”

　　深感赞同的舒一恒猛地一拍桌子：“我说哥几个，这可是你们几个的小开机宴，给导演一点面子行不行。韩导都已经干坐很久了。”

　　沉醉在自己世界里的众人这才抬头，看向已经无聊地玩起消消乐的韩震。见舒一恒这招起了作用，冯青青立刻也吆喝着举起酒杯：“来来来，敬一下韩导。”

　　一众人又配合着举起酒杯，正要碰在一起的时候，傅禹横出一只手将陆思泽的酒杯拦下：“你喝什么，不是还开车嘛。”

　　陆思泽：“……”

　　整个开机宴被傅禹的“开车的都不许喝酒啊”理论弄得意兴阑珊。但好在有冯青青和舒一恒两个活宝在，冷场还不至于。

　　沈函越浑身僵硬地坐在座椅上，看着林慎一筷子一筷子地往他碗里夹菜，吓得浑身是汗。半晌才问出一句：“林……林慎，你是不是认错碗了？”

　　林慎冷静摇头：“哦，没有，这些菜离得远，我怕你夹不到。”

　　谁夹不到啊！你才手短！何况这是转盘桌好吗，我可以转过来！

　　见沈函越抿着唇不说话，林慎以为他还在闹小情绪，顾自叹了口气：“你都躲了我四年了，有必要吗。”

　　两人从大学认识，一起毕业，一起混进演艺圈，一起签在Liqueur的旗下，感情不是一般朋友那么简单。但由于沈函越的告白和林慎的拒绝，竟然连续四年毫无联系，这件事让林慎心里一直不好受。

　　当然，沈函越更不好受。

　　他冥思苦想了片刻，想冷艳孤傲地回一句犀利的话。还没想出来，就看见傅禹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自己边上，盯了他碗里的菜片刻：“你不是吃不了辣吗，夹这么多毛血旺是想用辣死自己的方式自杀吗？”

　　林慎夹菜的手顿了一顿，就听见沈函越略显冷淡地开口：“不是我夹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傅禹赶紧把头缩回去：“我……我就随便说说，哈哈哈哈哈，不要在意，继续啊你们。”

　　说完，又迅速将手边的五花肉整盘拿起来，往陆思泽碗里赶：“多吃点肉，看你这个细胳膊细腿。”

　　陆思泽：“…………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