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列车》贰里

6、第六章

　　不过事后李多鱼没记处分，当时她被暴怒的教官叫上指挥台，拿起麦克风给对方所谓的说法，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军训是帮学生磨练意志，不是让教官作威作福，我不知道教官您生活上有什么不如意，但是对学生泄这个愤，挺没意思。”
　　阴沉着脸的教官气极反笑，压着嗓子叫她绕着沙场跑二十圈。她没再出言对抗，在全校新生的目睹和昏暗的灯光下跑完了偌大的沙场。
　　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圈。

　　一圈一圈，学生们的不安和躁动也跟着叠加，好在李多鱼并没有表露出疲态，不至于让场面激化到不可挽回的对抗上去。
　　但也足够伤害少年人的自尊了。

　　少年人是什么？心比天高，每一个毛孔里都填满了自尊。
　　少年人反抗权威，反抗压迫，如果有人压着他们的头颅挑战他们的自尊心，他们就顶穿他的手掌。
　　他们是年轻的独角兽，把反骨悬在头顶，义无反顾地撞向南墙。

　　不声不响地，那个教官再也没出现过。

　　小孩子本来忘性就大，加上日复一日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学生们很快又投入到训练中去。
　　忘了说，他们是在正经的军训基地训练，吃住都是集体生活。
　　洗澡也是。

　　男女澡堂是分开的，不过基于各种原因，教官一般会错开男女学生洗澡的时间。
　　不过今天好像是个例外。

　　刚洗了澡的男孩们湿着头发，穿着湿淋淋的拖鞋，走过的地方都拖出一块水渍。有的肩上还搭着滴水的毛巾，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洗过澡的热气蒸腾，在夏夜的晚上更是明显。
　　郊区的空气没有烟尘的污染，男孩们洗完澡肥皂和洗发露的清爽味道混在一起，好闻得很。李多鱼深吸了口气，笑着感叹：“真香啊。”
　　旁边的女孩们像打开了什么奇妙的开关，紧跟着出言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笑，把男孩们逼得脚步不稳，慌忙逃窜。
　　起哄的口哨声和捉弄的笑声响在路上，清脆地与夏夜相融。
　　她又看见了熟悉的下颌，那人抿紧了唇，漂亮的眼睛有些恼怒地瞪她，经水汽蒸腾的脸上还带着微红，看到她的视线，又别扭的转过身去，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声“哼”。
　　她被这人的大小姐脾气逗到不行，混在女孩们之间放肆的大笑。
　　男孩们的队伍逃跑似地路过流氓般的女孩们，她却眼尖地瞄到他柔软头发之间露出的耳尖。
　　好红啊。
　　她默默感叹。
　　又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

　　“看！好多星星！”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抬头看，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满天繁星。
　　“哇，真的诶！”
　　“快看快看！好亮的星星！”
　　“除了小时候我还没见过这么多星星呢！”
　　女孩们摇着同伴的手，指着星星磕磕绊绊地辨认星座，相熟的朋友们大声地开着玩笑，笑声在静寂的夜晚响得很远，很远。

　　少年人走在路上，嬉笑打闹，年轻的瞬间都被月光庇护着，镀上柔焦似的浮光。
　　而夏夜里，
　　草丛蝉声嗡鸣，路边暗香浮动，夜幕繁星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