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烟花》河鲫海参

2、尤三姐赴宴怀不甘

　　街道上,衣香鬓影，车水马龙。姐姐身穿大红小袄，外罩墨蓝起花五团褂，下着丁香锦缎裙。她正与同行的两位公子谈笑风生。其中一个语言常笑，谈笑间还不忘用手微微拦在我们姐妹二人身后，说是怕莽夫冲撞了我们；另一个眉清目秀，性子羞怯腼腆，不问他话，他就不言。这二人都是贾府来的公子。
　　我向来厌恶这种熙熙攘攘、阿谀奉承的场面，自顾自摆弄起裙边系的玉环，脑海里浮现出妈妈帮我把它系上时的场景：她一边灵巧地打结，一边感叹：“我的三女儿也长成大姑娘啦！也该懂事了！”我没打断她，心下却对“长大”和“懂事”二字燃起无尽敌意：前者意味着出嫁，被关进羁笼，每天只操持家务；后者意味着遵循繁文缛节，懂奉承之道。
　　那体贴地帮我们拦莽夫的公子似看出了我的不耐，对姐姐笑道：“三妹妹似乎不满这庆生宴？”
　　姐姐瞥我一眼：”她呀，脾气不好，不爱来这喧闹之地，特别是还没有她说话的空儿，更觉无趣。是不是，三妹？“
　　我白她一眼。可惜我最亲近的二姐，也无法通晓我意。
　　那个名为”宝玉“的公子仍不屈不挠：”热闹之地有何不好不过，我家有个林妹妹也如此不喜热闹，但她爱听戏。三妹妹，你爱听吗？“我冲他露齿一笑：每逢听戏，我都是姐妹三个人里最先睡着的。
　　姐姐笑道：”三妹妹也爱听戏，况且，这次请的都是好人家子弟，三妹妹准更喜欢。“
　　我装作未闻，心中思忖：好人家子弟来玩，干嘛非玩戏，辱人耳目。
　　“听说，这次表演的人里，有个装小生的，甚为标致。”姐姐附在我耳边，悄声说。
　　“是吗？”我饶有兴味。但转念一想，能被姐姐提及，会因为什么？“肯定又是个世家子第，腰缠万贯，被你看上了。”我毫不留情揭穿。
　　姐姐故作神秘地笑笑：”你说，我们几个今日看他表演，是不是一种缘分？“
　　我失去了耐心，索性靠在藤椅上闭目欲眠：”要看你看吧，我先睡会子了。走时叫我啊！“
　　姐姐轻叹一声。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报幕的声音：”下面为大家带来《牡丹亭》。“我听见旁白幽幽叙起，故事梗概《牡丹亭》我本听过，便又昏昏欲睡。旁白唱完，周遭静下来，一个听上去就像找事的声音撞进我耳朵里：“演什么《牡丹亭》？要你们演些卿卿我我的戏文来酸我们？”一阵哄笑。我睁开眼，见这找事的是寿星的儿子，便也见怪不怪了。此人又叫嚣：“来，演一段《山门》给爷瞧瞧！”我饶有兴味地看着，兀自倒了杯酒。从姐姐躲闪的眼神来看，舞台上的就是那小生无疑了。我啜了一口酒。看来，这人也不是什么家底殷实之士，不然也怎么偏生他被“特别对待”。我等着看他的反应。其实都不必猜，必是说些什么“小生得罪”、“这就表演”之类。我不屑地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