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睡梦成真》香小土

17、胤祥

　　这间空置的屋子好像已经废弃了很多，锈迹斑斑的铁锁斜挂在门上，油漆斑驳的墙壁落了满地的灰，连透进来的空气也散发出尘封多年的霉味。
　　“秀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回主子，奴婢也不知道。这地方已经空了好多年了，奴婢进宫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秀和，我希望你知道，不是所有当主子的都喜欢听别人自称奴婢。你既然一时改不了，那就慢慢来吧。走，我们到后院去看看。”
　　“是！”秀和心里有些乱，这个女人怎么让人这么猜不透。

　　废弃的后院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杂乱无章的野草发黄发枯，长的都快有人高了。光秃秃的树干上只剩下几片焦黄的叶子，可怜的在风中凌乱。这地方整个一派苍白凄凉的景象，让人看了不禁长吁短叹。
　　“主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走吧。”
　　夜儿转身，不经意看见草丛里有些动静。长长的枯草发出“瑟瑟”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小动物躲在里面。
　　秀和显然也注意到了，刚要开口，就被夜儿制止住了。
　　“嘘！”夜儿抬起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人轻悄悄的往草丛挪去。
　　草丛里的东西又不安的动了动，想朝后面退，结果被夜儿一下子抓住。
　　“咦？原来不是猫啊。”夜儿看见被自己拎着衣领的居然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儿，心里顿感失望。她还以为是只猫呢，曾经她就在故宫的角落里看到过野猫。

　　“你是什么人，快点放开我。”被擒住的小男孩儿，拼命挣扎，两条小胖腿左右乱蹬，“大胆奴才，快点放我下来！”
　　夜儿眼看见他满身的泥巴全都要蹭到自己身上来了，赶紧撒了手。“你这孩子，这么顽皮。你说，你躲在草丛里干什么？”
　　“哼，谁要告诉你，丑八怪。”男孩子看冰夜脏兮兮的衣服，脸上还沾着一小块泥巴，就跟自己一样狼狈，立刻找到了突破口，恶言相向。
　　一大一小两个人开始对视，谁都不甘示弱。
　　冰夜看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虽然小脸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样了，可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非常明亮，一瞧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再加上现在小脸努力板着，两颊还气得微微鼓起来，黑乎乎的小手叉在腰间，这模样煞是可爱。于是，她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只手顺便在男孩儿圆乎乎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哪来的孩子，这么可爱，呵呵。”
　　“你这丑八怪，别碰我。”小男孩儿打掉冰夜的手。
　　这孩子依然不依不饶的，冰夜也不理他，掏出手帕，蹲下身子给他擦起脸来。
　　“你这小鬼，在这儿玩什么呢？”冰夜看他这副冷若冰霜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男孩儿看怎么也推不开冰夜的手，于是干脆顺从的让别人服侍他。
　　冰夜拿着帕子的替他擦着，动作非常的温柔。男孩儿原本一张乌漆麻黑的小脸，经过初步打理，竟显露出了一副粉雕玉琢的模样来，看得冰夜满心欢喜。
　　“好了！”冰夜看看男孩儿的脸，再看看自己的手帕，已经变成了一块黑布。
　　“嗯！”男孩儿小手不安的握在一块儿，身子别扭的转过去，有点不知所措。
　　这倒让一旁的秀和看了个清楚，跟着吓了一跳。
　　“奴婢给五阿哥请安，五阿哥吉祥。”秀和赶紧行礼。
　　就着秀和这么一喊，男孩儿也恢复了小阿哥的本性，有模有样的昂起头，四平八稳的说，“嗯，起身吧。”

　　“你是五阿哥弘昼？”怪不得觉得他眼熟呢，原来长的跟他爹一模一样。板着脸的时候，真是像极了胤禛。
　　“丑八怪，你是谁？看了本阿哥为什么不行礼？”弘昼人不高，只到冰夜的胸口，但架势实足。
　　冰夜看了一眼这漂亮的孩子，虽然心里觉得不应该，但却再也不想说什么。
　　“秀和，我们回宫吧。”说罢就转身领着秀和往外走。
　　小弘昼，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跟这皇宫，不想再跟这宫里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喂，喂，丑八怪，你站住，本阿哥命令你站住，喂～” 弘昼在身后跳脚。他还没见过哪个大胆的奴才敢这么没规矩，最主要的是竟然无视他的存在。

　　“是谁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低沉悦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门外的男人跟跨出门的夜儿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同时眯起眼睛，想要仔细看清楚对方，随即，脑袋便“轰”的一下，眼底被炸成了一片空白。
　　“胤祥？”
　　“冰夜！”
　　胤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禁不住向前一步，紧紧扶住冰夜的双臂，确定她的真实。
　　“夜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胤祥感觉到手掌中碰触到的体温，激动的不停重复。之后便没有丝毫犹豫，把她拥入怀中，用力抱住。
　　“冰夜，冰夜，你……”还好吗？胤祥话未出口，声音却已经有些哽咽。
　　故人依旧，只是惆怅不已。
　　他们已经多年未见，久得他都开始以为她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她还是跟他起初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依然那么美，那么动人。岁月对他和他的兄弟们都是无情的，他只希望她和她身上的美好永远都不要被侵蚀污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加重手臂的力量，唯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不是在梦中。
　　冰夜没有推开胤祥，而是与他紧紧相拥，同他一起感觉此刻的温暖。她的激动并不比他少，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无怨无悔的跟在四阿哥身后，愿意独自承担一切，甚至是被圈禁了10年才会放出来的十三阿哥。他是一个好人，虽然各为其主，但他本不愿故意去伤害，只是无奈，政治斗争的残酷与现实的悲哀。

　　“胤祥，你的腿还好吗？”冰夜低头去看他的腿。
　　没错，是他们走到了最后，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可是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为了这样的胜利，他们曾经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冰夜，以后你要叫我允祥了。”
　　“呵，我喜欢这么叫，胤祥。”冰夜无所谓的笑了笑。
　　两人的情绪总算慢慢平息，可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十三叔，十三叔！”弘昼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刚才他在里面看见这个女人跟他最喜欢的十三叔抱在一块儿，虽然他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可是他却并不讨厌。
　　扑入怀中的小不点占据了胤祥的怀抱，小脸埋在他高大的身躯里磨蹭着，肆意撒娇。
　　“十三叔，抱抱我！”弘昼张开双手，挂在胤祥的手臂上。脸上洋溢的只属于孩童的欢乐和纯真。
　　冰夜看着这一大一小，觉得这才像对真正的父子。弘昼好像对胤祥更加亲近一些，其实这很好理解，有个当皇上的爹，有时候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好。
　　胤祥把弘昼架在了肩膀上，让他坐的高高的。
　　“丑八怪，本阿哥问你，你是哪个宫的？”弘昼居高临下问冰夜。
　　“宫？算是永和宫吧。”冰看抬头看着这个调皮的孩子，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永和宫！你现在住在永和宫里？夜儿……”胤祥松开一只手去抓冰夜。
　　“呵，是啊。”冰夜听他这么说，失落的笑了笑。“看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她原本一心希望胤祥能解答她的种种疑惑，结果胤禛却连他唯一信任的弟弟也瞒住了。
　　“夜儿，你怎么会出现在宫里，究竟怎么回事？” 胤祥刚才只顾着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中了，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冰夜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应该跟八哥在一起才对。
　　“我比你更想知道。呵呵。”冰夜脸上再次露出这种无可奈何的笑容。她心里有多着急，谁都无法了解。但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不能乱了分寸。她一定要出宫，哪怕是死也一定要回到八八的身边。

　　骑在胤祥身上的弘昼看自己完全被忽略了，小脸立刻不高兴起来。
　　“十三叔，十三叔，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噢。” 弘昼神秘的贴近胤祥的耳朵。说是秘密，但声音大小恰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冰夜嬉笑的看着他。这个孩子真是不甘心被大人忽略呢，表现欲这么强，肯定是像他的娘了，这点倒是没遗传上他爹的基因。
　　弘昼好像知道冰夜在注意他，朝冰夜看了一眼又一眼，故作神秘，小脑袋偷偷摸摸的凑到胤祥的耳边，还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十三叔，告诉你噢，咱们宫里有狗！”
　　“狗？”十三把弘昼放下来，弯下腰，“你在哪儿见到的，宫里怎么会有狗呢？”
　　“是真的，是真的，我就是跟着它来到这儿的。它一下子就窜到后院的草丛里去了，要不是那个丑八怪，我早就捉住它了。”弘昼边说，边埋怨一旁的冰夜。
　　“是吗？可能是野狗吧，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的。”胤祥只当是小孩儿乱说话。
　　弘昼急忙说，“不是，肯定不是，我看到它脖子上还挂着圈呢。”
　　弘昼他走向冰夜，两手叉腰，踮起脚，抬起头，“丑八怪，都是你不好，要不然我早就捉到狗了，十三叔也不会不信我说的话。你说，你要拿什么赔我？”
　　胤祥看见弘昼有些无理取闹，赶紧上前，却被冰夜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冰夜放松了身子，一脸好笑的对弘昼说，“你想我怎么赔你？”
　　弘昼小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满脸奸笑，“嘻嘻，本阿哥现在还没想到，所以你先欠着我的，等什么时候想到了我再问你要，如何？”
　　冰夜微微感到吃惊，这孩子也就十岁，居然有这份心思，他是不是还想要像赵敏跟张无忌一样击掌为誓啊。
　　“口说无凭，我们要击掌为誓。”果然，弘昼伸出小手来。
　　冰夜当下额角渗出一滴汗。
　　弘昼看冰夜停顿了一下，以为她是在犹豫，立刻补充一句，“哼，你不会是不敢了吧。”
　　好小子，这么小就会用激将法。
　　“行，不过我们用另一种方式。”
　　“嗯？什么方式？”
　　“来，把你的小手指伸出来。”冰夜指导着。
　　弘昼伸出一截肉肉的小手指，冰夜随即伸出自己的勾上他的。
　　“这是拉勾。”接着，冰夜伸出母指与弘昼的覆在一起，“这是盖章。盖了章就表示诺言一定要实现，不能反悔。”再然后，冰夜把两人的手分别放在了各自的胸口，“这是把保证书收藏好。”
　　“好了，仪式完成。小东西。”冰夜搂过他，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当下觉得这孩子太好玩了。
　　弘昼被动的跟着冰夜做，看着这一套一套的，自己从没见过。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夜儿已经偷亲成功。于是，弘昼的一张小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嘴里只会说，“你这女人，你这女人，太不知羞了。”
　　胤祥和冰夜看着他傻的可爱的模样都被逗的哈哈大笑，连一旁的秀和都拿着帕子，掩面偷着乐。
　　弘昼看大家都在笑他，小脸越来越红，心里急得跳脚，“本阿哥要回宫了，额娘会找我的。”说完转身就跑了，胤祥想拦都没能拦得住。

　　弘昼跑掉了，轻松的气氛也跟着一下跑的不见踪影，快乐来的是如此短暂。
　　冰夜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清静的空气，连周遭的温度也好像一下子又降了一些。
　　胤祥走上前，抬起手想要替冰夜擦起脸上的那块乌渍。可是最终，他也只是收回手，改用衣袖替冰夜轻轻的擦拭。
　　“夜儿，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