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睡梦成真》香小土

16、紫禁城

　　屋里面一通吵吵闹闹后，突然安静下来，站着的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冰夜，不敢出声。
　　夜儿僵坐在床上，双臂无力的垂在两边，眼睛直直的望着远处的某一点，没有任何光芒。
　　雍正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
　　他真想现在就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听听自己的心跳，告诉她，现在他有多么的激动。
　　他等的实在太久了。

　　“我在哪里？
　　嘶哑的声音，柔弱的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
　　冰夜缓缓的抬起双手，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而蜷缩成一团，紧紧的靠在了床头。
　　雍正看她不停打着哆嗦，走过去，拿过秀和手上的被子，想要把她盖住。可是手还没能碰到她，就已经被冰夜让开了。
　　冰夜抱紧自己紧缩成一团的身子，往里床里又靠了靠，埋着头，一副拒绝任何人靠近的样子。

　　“我到底在哪儿？”
　　闷闷的声音，害怕且无助的拘泥在床上的这一小块空间。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可是却让雍正坚定的握住冰夜已经冻得冰凉的双手。
　　“冰夜，你醒醒！”
　　这次，他没有再理会她的抗拒和挣扎，将自己仅有的一点点体温传递给她。

　　也许这么做真的起了作用，冰夜一直处于迷茫的眼神开始慢慢聚焦，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和四周虚浮的景物也慢慢变得清晰。
　　“胤禛？！”
　　冰夜醒了。
　　“你总算醒了！”
　　雍正压低了嗓音，激动的握紧她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把她搂进怀里。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她这么温顺的叫过他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无所谓的称呼，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怀念。他抱紧她，好让她一同感受他此刻不停跳动的脉搏。

　　冰夜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长长的铺在了床上，整个人无力的被胤禛抱在怀里。
　　夜儿想到刚才自己的痴傻，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从她失足穿越到这里后，每天早晨，都需要清醒片刻才能回忆起自己身处何方。看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桌椅板凳，所有陌生的一切，她有多少次都是含着眼泪，重新躲进被子里。
　　还好，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有了胤禩。
　　是胤禩的细心和温柔带领她一步一步融入这个时空。慢慢的，她也就不再害怕和无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逐渐的变成她生命中另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她经常对胤禩说，“亲爱的，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没有故乡，你在哪，我的故乡就在哪儿。”尔后，胤禩就会轻轻的吻她，告诉她，她就是他的一切。
　　她一直以为，她会跟八八这么走下去，直到老死。

　　可是现在呢？
　　雕花的大床，明黄色的床帘，上等的蚕丝锦被，紫檀色的红木家具大大小小的坐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每个柜子上都摆满了做工精细，画工精美的官窑瓷器，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熏香的味道，旁边还站着一个不停打量她的宫女。
　　这里不是皇宫又会是哪里呢？
　　难道，她又要开始那种每天都需要认真回忆才能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日子了吗？
　　“胤禛，放开我。”
　　她推了推胤禛，但他仍不肯撒手。
　　“胤禛，你弄疼我了！”夜儿使了使力，终于把脸从胤禛的胸口挪了出来，但整个身子仍被胤禛抱着。
　　胤禛看见冰夜的脸上有被朝珠深压出来的印子，气恼的把整串东珠从脖子上摘下，扔给后面傻站着的秀和。
　　秀和慌忙接住。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个女人竟敢直呼皇上的名讳，还敢推搡皇上，真是天大的胆子。可更奇怪的是，皇上一点都没不高兴，反而把那女人死死的抱在怀里。光从神情就知道，皇上对她有多么疼爱了。
　　唉，看来这宫里又要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皇上，奴婢先退下了。”行了个礼，她还是赶快溜吧。
　　“嗯。”雍正头也不回的哼哼了一声。现在他满眼满心都是冰夜，哪里还有其他的人和事。

　　冰夜看见宫女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胤禛，这才用力把胤禛推开。
　　“皇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胤禩呢？你把他怎么了？”冰夜刻意忽略胤禛脸上的一片深情，此时，她只想弄清楚她为什么一睁眼就在皇宫，胤禩呢？胤禛把他们怎么了？
　　这几句问话透露出明显的疏离和怀疑，给原本满心喜悦的胤禛当头一盆冷水，把他从头到底浇了个透。他的脸上立刻又恢复了那个冷峻、淡漠的表情。
　　胤禛并没有回答冰夜的话，只是站起身来，盯着冰夜的脸，嘴唇抿成一条线，让人一下子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你说话啊，你到底把胤禩弄哪儿去了！”
　　夜儿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非常的着急，生怕胤禩会有什么不测，而自己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越想越心慌，说话就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满心只想着要出宫。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胤禛拦下她苍白颤抖的身体，一下子又把她抱回到床上，死死的按着她不停的反抗的身体。而冰夜挣扎了几下之后，明显体力不支。很快的，吵闹声变成了低声的呜咽，
　　“呜，你放开我，我要出宫，我要找胤禩，呜～～胤禩”
　　“够了，如果你还想让他好好活着，就乖乖呆在宫里。否则……”胤禛咬着牙，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冰夜一听，立刻收起了哭声，只有两滴眼泪顽固的挂在眼角，表明她内心的不满。胤禛看的不厌其烦，粗糙冰凉的手指将它们顺手抹了去。
　　宽厚的大掌碰在冰夜细腻的皮肤上，让夜儿的头皮一阵发麻。
　　“你给我好好在宫里呆着，否则休想再见到任何人。”
　　胤禛说完，拽过旁边的被子，重新捂上了冰夜的身体，转身离开了永和宫。
　　冰夜则因为他的离去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她安静的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只是对着屋顶看得出了神。

　　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
　　殿宇楼台，高低错落，气势磅礴；
　　哨岗林立，戒备森严。
　　这才是真正的紫禁城，这才是一个皇宫该有的气派，这才是她梦想中的地方。
　　她去过故宫，带着自己近二十年的梦想和期盼去的。混迹在熙熙攘攘参观的人群中，从身边会不停经过嚷嚷着世界各国语言的旅行团。小导游拿着喇叭，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刺耳扭曲。一年365天，天天如此。

　　紫禁城，太讽刺的名字。
　　在建造这座城池的时候，帝皇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威和尊严，也为了安全考虑，不仅宫殿重重，楼阁栉比，并围以10米多高的城墙和52米宽的护城河。平民百姓不用说观赏一下楼台殿阁，就是靠近一些，也是绝对不允许的。这里是外人不能逾越雷池一步的地方。因此，这里既喻为紫宫，又是禁地，故旧称紫禁城。
　　可是现在呢？
　　如果历代皇上知道他们发号施令和朝夕生活的家，几百年后将变成只要花上几十快钱就能出入自由，任人随意参观的地方，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心境。
　　她曾经想过，故宫这么大，宫殿这么多，会不会有人悄悄躲在某个角落，直到天黑关门，所有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后，再安静的看这个地方呢？可是好像故宫的管理人员从来就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人敢在半夜，只身一人留在这个地方。
　　她听过很多关于故宫的传说。大家都说这里的怨气极重，白天人多，阳气盛，所以那些在故宫里枉死的冤魂不敢轻易出来。可是到了夜里，没了太阳的照射，寒气会不停从地底冒上来，那些亡魂也就跟着一起上来了。
　　听说晚上在故宫值勤的保安，都是三五人一群的巡视。即使这样，这些年轻力壮的男人还是心有余悸的要去摘菩提树的叶子放在身上，有的甚至直接含进嘴里。因为，在英华殿的这两株菩提树下埋的是得道高僧的法体。
　　菩提树从来就只能在南方生长，而英华殿庭院内的这两棵，则是整个北京城唯一存活下来的。至今仍深叶茂，枝干挺拔。到了夏天还会开出金灿灿的黄色小花，数百年来都是如此绽放，非常耀眼。
　　以前，她就对这样的传说深信不已。人类本来就很渺小，太多我们无法解释的现象，又何必硬去套上某种理论定律呢。现在的她，就更加确信了。因为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的更加真实。

　　“主子，已经正午了，您该回宫用膳了。”秀和跟在冰夜身后轻声提醒，冰夜已经逛了一上午，而她也陪着走了一上午。
　　“晚些吧，我想再多看看。”从那天以后，她就再没见过胤禛。这样更好，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目前的情况。“如果你觉得累了，就先回去吧。”胤禛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这让她觉得好过很多。只是，身后这个叫秀和的宫女，每天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她，非常难缠。她或许是胤禛派来的人吧。
　　“奴婢不敢，主子请随意，奴婢会在身后侍候。”
　　冰夜不再理她，慢悠悠的在皇宫里散步，反正皇上都不限制她的行动，那么她就不用顾及其他的什么人。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这座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当然，前朝三大殿她是绝对不会去的，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皇上，也不想现在就跟他纠缠，所以先从后宫开始逛起吧。
　　“主子，这是景仁宫”
　　“主子，这是承乾宫”。
　　“主子，这是钟粹宫”
　　“主子，这是延禧宫”
　　“主子，这是……”
　　“这是景阳宫，我认字！”冰夜对着天空翻了翻白眼。加上她目前居住的永和宫，这就是顶顶有名的东六宫了。真没意思，每到一处，秀和都会在身后一一提醒。她并不是好心的充当导游，而是要告诉她，这每个宫里都住着皇上的女人，她没事最好别进去乱跑，省得替她惹麻烦。害她只能在外面看看，看多了，每处都一样，朱红色的墙壁，长长的走廊。偶尔会有几个宫女太监从她们身边经过，好奇的偷偷打量她。不多久便，
　　“你这小妮子，啥看什么，没规矩，还不快去替你主子去备菜。”
　　不多久便被凶悍的秀和给挡在外面。
　　“秀和，你今年多大了？？”
　　秀和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冰夜会突然问起她的事来。
　　“回主子，奴婢今年二十了。”
　　“二十了？那你进宫多久了？”
　　“回主子，奴婢进宫已经有五年了。”
　　“已经五年了啊，是从先皇的时候就已经进宫了吗？你一直在永和宫里当差？”
　　“回主子，奴婢原先只是先皇身边伺奉茶水的婢女，后来许是奴婢泡的茶先皇喝惯了，才让奴婢贴身伺候。”
　　“是吗，所以当今皇上才继续把你留在了身边？”，
　　“是，先皇驾崩后，皇上悲痛不已，经常会命奴婢泡先皇上喝的茶，这才把奴婢留在了身边。”
　　她们俩边走边聊，除了一阵阵的寒风，气氛倒是相当和谐。夜儿索性坐在了一座看似空置的屋子前，继续跟秀和聊天打发着时间。
　　“啊！主子，万万不可，地上凉，您大病初愈，怎么能……”秀和非常吃惊的看着夜儿的举动。她从没见过哪位宫里的主子这么不顾身份，就算是宫外的千金小姐，也不可能这么粗鲁。
　　“没关系的，走了这么久，你不累吗？也一块儿坐吧。”
　　“这……”秀和看着冰夜相当为难，总不能主子坐在地上，她一个奴婢倒站着吧。
　　“没事，来吧。”冰夜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让秀和坐在她身边。
　　“是！”秀和这才局促不安的坐下来，虽然冰夜姑娘没有被册封，可那是早晚的事。她这么跟她平起平坐的，让她怎么能踏实。
　　“秀和，你觉得我长得很吓人吗？”
　　“啊？不会，主人长的非常美，比奴婢见过的任何一位娘娘都美。”
　　“是吗？既然我长的并不吓人，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嗯？”冰夜作无辜状，抿了抿嘴，秀眉微皱，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这，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秀和结结巴巴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她在宫里五年了，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好了，不难为你了。不过……”冰夜又恢复了正常。
　　“主子请说。”
　　“是你让我说的。”夜儿眼睛放光，“我说了你就要做，知道吗？”
　　“是，主子有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尽自己所能。”秀和心里开始打鼓，这女人太奇怪了，不知道她会提出什么要求。
　　“好！很简单，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不准再自称奴婢，我对奴婢这两个字非常的听不惯。”冰夜说完，不理身后发愣的秀和，站起身往空置的屋内走去。

　　有些东西永远都无法从她身上改变，尊卑如此、身份如此、爱情如此。
　　看着秀和，让她不由的想起小玉。那孩子，现在还好吗，是不是已经投胎转世了？
　　都是她不好，如果她能早一步跟小玉把话说清楚，也许小玉就不用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小玉，你是个好女孩儿，只是太傻，傻的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傻的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道，自我了断的人是永远都上不了天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