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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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任城主继位之前，千水城一直是由女皇统治，顺应天道，以国自居。尽管而今它已落败式微，国不成国，王不称王，可依旧占据北方辽阔宽广的国土水域。即墨七不记得白虹究竟带他们飞了多久，脚下始终是大片的水苑城池，匍匐后退，一望无垠。
远方，鼓楼雷动，人影憧憧。数不清的劲装侍卫，或行船使橹，或飞檐走壁，洪潮般朝他们三人涌来。然而白虹比潮水更快，远远的将追兵甩在身后，甚至游刃有余的回头嗤笑：“莫再丢人现眼，你千水城的兵力还需多下功夫，丢回炉里重新锻造！”
足尖点水，一个借力，男子仿佛生出翅膀般高高跃起。即墨七依附于他，俯视大片大片的水面上三人飞翔般划过波光的轨迹。他看得入迷而神往，全无身临险境的危机感，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新奇不已。白虹看在眼里，心中饮恨。曾几何时，他们形影不离，一同看遍大江南北，天下虽大，又有什么值得他俩留恋的？
倘若小七当初没有流落到那个男人身旁……
一个声音贴着少年的耳朵，忍不住引回他神游的思绪：“瞧，小七，过了那道墙，我们就真正摆脱千水城了。”
最后一堵外墙近在眼前，宏伟壮观，不可逾越。那是统治者高高在上的象征，屹立不倒，见证了无数王朝的兴衰更替。
越过它，便能将前尘抛至身后，一去不回头！
白虹低头冲即墨七安抚一笑，而后朝右下方伸手：“过来吧。”
“做什么？”季倥竹防备的望着眼前平摊的五指，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还有气力独自翻墙？”
遭人戏谑，季倥竹嘭的涨红了脸。一路狂奔，他确实几近力竭，勉强到此已是极限。敌我不明，他兀自犹豫该不该接受援手，白虹已经自作主张的一把扯过他。
十指相握，真正是人不可貌相。季倥竹惊觉那白虹看似败家无为的公子，内力竟深不可测！
白虹带着他们踩过数只浮舟，最后鼓气一跃。这一跃，乘风而起，势如破竹。气流忽而有了意识，源源不断的环绕周身，鼓得衣袍猎猎作响。三人在空中轻缓攀升，太阳仿佛触手可及。那一刻，俊美公子如天人降临，左拥右抱，快意而逍遥！
脚下万箭齐发，无数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天空，来不及绽放血花，便纷纷力竭的坠落向深水。这，是任何一个凡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一口气带上两人，白虹依旧是来去自如。此刻，他们终于越过高墙。白虹不再顾忌身后景象，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正是这一瞬间的疏忽！
“公子——”季倥竹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再次绷紧了一根弦。
一道刚劲凶狠的冷光倏地自万丛箭群中脱颖而出，根本无人能避。白虹一震，感受十足的力道硬是推着那支箭穿透他的肩膀，一路过关斩将，居然刺入怀中少年的胸膛！
震天山呼在军队中爆发，人们举起兵器高喊：“君上万岁！君上英明！”
即墨七张了张口，呼不出一声痛。瞳孔逐渐睁大，空洞无神。他的视线穿越白虹的肩膀，落在身后楼宇峥嵘处。阳光斜斜倾落了一地，半明半暗的屋檐下，有个黑衣锦冠的人松开手中的弓弦，止下再起的攻势。他正凝望着他，似乎在说什么，可惜太远了，声音被天地吞噬。又或许，他根本没发出声音。
少年只依稀辨出薄唇的一开一合。
陌生的口形。
海阔天空，刺痛了眼。
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那股苍茫般，少年把整张脸埋向白虹颈侧。呼吸困难，缺氧，心悸。许是伤到肺叶了吧……
“小七！”
“公子！”
无人应答。
离开千水城的那年，即墨七依旧保持少年的体态。他从千水城带走了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随侍季倥竹，另一样……要到很久之后，他才会察觉。
噩梦里，偶尔会有那个人说过的话一闪而过——
“你的便是你的，终归逃不掉。”
他便总是点头附和：“反之，亦然。”
一语成谶。
季倥竹用匕首划开即墨七的衣裳，犹豫片刻，终是无从下手，只好退开来。斑驳阳光取代了他的影子，落在少年裸露的身体上。皮肤是几乎透明的纸白，伤痕如暗花白描，细细雕琢下前尘旧事。这是一副精致而脆弱的画卷，须得小心对待，哪怕每一次的呼吸起伏都好似能将其挣破。可现如今，画的主人毫不留情的用一枚箭毁了它，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似乎不能应用到即墨七的父亲身上。
关心则乱。
季倥竹做不到，白虹便接过匕首，继续剩下来的苦活。
刃尖沿着创伤的缝隙，割开一道十字伤口，然后便一点一点的挑拨，仔细分离血肉与凶器。千水城城主的箭，十分霸道歹毒，像一条蛇，箭身密布细鳞似的倒刺，一旦刺入身体便使劲往里钻，若想强行拔出，伤者必要忍受削骨磨肉之苦。
他们本打算趁即墨七昏迷时处理好这道箭伤，不想他生性敏感，睡眠极浅，刚一落地便醒了。二人无可奈何，只好事先告之，未免他受不住非人痛苦，在拔箭中挣扎牵动伤势，不得不先将其四肢缚住。
那是一棵苍天古树，树根凸现，盘踞成窝，铺上松软枯草后，便成了一条天然躺椅。即墨七身体大敞，里衣撕成的绷带将双臂双腿与树茎根脉捆缚缠绕，饶是如此，依旧止不住身体忍痛的颤抖。
身上人以匕首挑箭，已是极尽温柔细腻。少年死咬软布，一双手抖得厉害，紧抓树皮，青筋暴现。待得箭头被完全取出，他早就满身冷汗，瘫软无力。血汗交融，蜿蜒而下，由胸口滑入两腿间，格外撩人。白虹愣了下，艰难虚怯的抬起眼，却见少年汗湿的面庞上润了一层光亮，敛眸迷离，启唇微喘，若心怀鬼胎者见了这般神态，必定又有一番暧昧遐想。
季倥竹不知白虹的心猿意马，取了备好的湿帕净布，上前替即墨七松绑，拭身，裹伤，更衣。好在白虹回过神来时，即墨七也穿戴整齐，不至于让人神魂颠倒了。
二人嘱咐少年静养休息，便退到远处去。其实即墨七昏睡多时，加之伤痛缠人，根本睡不着。不知何时，就听到季倥竹与白虹争执的声音隐约传来——依那动静，不止争执，两人怕是已经动起手。
初时，还感受得到风声如箫，金玉长吟；未几，那打斗声渐行渐远，直至万籁俱寂。似乎主导者有意无意要瞒天过海，不欲惊扰旁人。他们的好意，旁人自当心领了。
斩断思绪，少年收心，一转眸——
竟对上一双贪婪的野兽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