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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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倥竹在深宫为仆多年，性子早被打磨得圆滑顺服；而白虹自不用说，他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当然通晓世故。说来也怪，这按理都是极有礼有度的两人，凑到一块却总会失常的水火不容。
由于商议接下来的去处，两人意见相左，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了。季倥竹当然不是白虹的对手，很快成了手下败将，旋即耍起嘴皮功夫。
“千水城周围，敌国林立，不管去哪都不妥。与其跑你那不毛之地活受罪，不如先就近到东边的苍林国，寻医治好公子的伤！”
白虹嗤笑：“你道是敌国林立，白虹不才，此去回敝国倒还法子护得小七周全，若是到别的地方，你能保证他不会给啃得尸骨无存？”
“笑话！”季倥竹忿然挣开压制在背上的手肘，飞身拂袖，针锋相对，“你那国主常年征战，指不定哪天不安分了就把你派往兵荒马乱处，莫非你还想拖了公子去受累？”
季倥竹估得到白虹是百塞国的人，却不知此人在百塞是尊是卑。只道百塞全民皆兵，其国君令一下，无论何等身份都要领旨上战场。
这话，却偏偏是歪打正着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片逆鳞，逆鳞不可碰，否则必遭反噬。
白虹身上的逆鳞便是他的历任主人，无数旧主已然随风而逝，可他不管如何洒脱，依然会遇上新主。现任主人还活得神清气爽，能牵制其念，左右其身，白虹习惯了游走红尘，自然不甘受制于人。他的主人便是禁忌，碰不得。
白虹不幸碰到了他的逆鳞，这个总是笑得无懈可击的公子终于彻底翻脸，不再客气：“你当你的主子又能好到哪去？都说千水城城主最为护短，原来是以前还不到弃子自保的地步！”
虽然已变相的被放逐出城，可白虹对城主的敬意仍然根深蒂固，当下反驳：“一定是底下那帮佞臣作祟！君上是逼不得已！”
“哼，愚忠！他逼不得已？那一箭还能作假不成？他是一箭定江山，赢得满城的军心士气，真正妙绝呢。”
好一番明捧暗踩。
季倥竹反而斩钉截铁道：“那只能算作君上才智过人，使了一石二鸟之计。君上也用这一箭断了小人的龌龊念头，现下他们断然没有理由派出追兵来，不然我们出了城，怎会一路风平浪静？”
白虹语塞，这话确实不假。
对方又趁胜追击：“君上之心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够窥去一二的！”
纵是再如何叛逆不羁的怪胎，遇上一颗忠贞不渝的榆木脑袋，这下也要缴械投降，大叹：“朽木不可雕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离即墨七约十步远的地方，站了一只野兽。那兽生得十分稀奇，马蹄，虎头，鱼鳞，四角。他虽不识它，但好歹看得出它眼中狩猎的凶光。谁占了先机，谁便多了条命，于是两相以静制动，僵持起来。
未几，更多珍禽异兽加入狩猎的行列，场面变成了数兽围观一人。
即墨七心中惊奇，静观其变。按说这里随便哪一只野兽扑上来都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怪的是，明明不远处摆了秀色可餐且势单力薄的美食，它们也毫不掩饰贪婪饥渴的本性，却硬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有什么好忌惮的？
静水泽地，晴空万里。触目可及处，方圆百里辽阔空旷，惟独一树一人一群鸟兽以及无边无垠的胜雪芦花。季倥竹与白虹不晓得打斗到哪个旮旯里去了，即墨七现下其实是孤立无援的。
有这么照顾伤患的么？莫不是把他当弃婴对待，就放在树下自生自灭？刚腹诽了几句，少年又惊觉自己的想法过于理所当然。凭什么要别人来帮助照顾自己呢？大家非亲非故，甚至谈不上是朋友。
离开千水城，是祸是福，谁也说不清。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因为他对“即墨七”这具身体的前尘后路全一无所知。
即墨七心里的疑虑就似滚雪球，越滚越大了。
阳光普照下，芦苇摇曳，破水行舟声从天际那端匆匆而至。周遭鸟兽一阵骚乱，舍弃即墨七这块看得到啃不到的硬骨头，掉转爪牙全扑向新猎物。也多亏鸟兽散去，视线豁然开朗，即墨七眯了眼，方才看清来的并不是追兵。
三五只渔舟满载老小，一个个风尘仆仆，目光惊惶。看着一副丰衣足食的模样，可多少笼罩在逃难的气氛下。
当中会武的人并不多，面对蜂拥而至的大批野兽，渐渐寡不敌众。厮杀中，忽听一小童哭叫：“爷爷！快救爷爷！”
兽群里，一只头生牛角的大雕抓住佝偻老人腾空而起。那老人喝道：“莫管老朽！尔等速速离开！”
有人为饵，一雕得食，自有更多野兽虎视眈眈，扑去争夺。一时间，禽兽互斗，对于其余人而言，确是机不可失。武者们咬牙，奋力带起幸存弱小，直接弃船，朝岸上古树奔去。他们背负了孺子哭泣、老者惨叫、禽兽咆哮，却无能为力，不由悲愤填膺。
即墨七见到的便是这么一群浑身浴血、面容狰狞的人。他把手悄悄伸到枕下，握住包裹里的匕首，就这么不动声色维持着侧卧的姿势。
那群人成功突围，筋疲力尽的赶上岸，正准备安顿善后，抬眼朝树下望去，惊鸿一瞥，如临大敌。他们以为刚摆脱凶残野兽，又遇上猎艳妖精。待细看，那人面无血色，衣着得体，惟领口露出一截绷带——负伤而不能即时自愈，对方必是凡人。
原来虚惊一场。
那几个大汉子皆是背上负了老弱，一手揽抱小童或包袱，另一手则提着兵器。态如惊弓之鸟，甚是狼狈。
人群中不知谁突兀的嘀咕了句：“那美童看着怎么像去年城里祭典时露面的即墨家的修罗？”
声音不大，正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楚。
又有人附和道：“听说修罗被逐出城时，正中了城主一箭。”
“莫非……”
即墨七毫不动容，依旧保持拒人千里的冷淡姿态，只有藏于枕下的手握紧匕首拔出几寸。不过一个拔刀的动作，已让他惊觉高估了自己，莫说自保，现在他怕是连自杀的气力都没有！
嗒，轻而脆的细响在谁脚下传出。
众人循音而望，地上躺了一支被削成两截的箭，箭身被雕琢出鱼鳞似的倒刺，正是千水城城主惯用的歹毒兵器。
此时，与即墨七对峙的人个个犹疑不善，手上刀剑仿佛随时要招呼过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