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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后纯情时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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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床靠窗户。一大早杂音绕梁。
有人嗡嗡的读课文,什么语种我听不清。有人提水的时候不小心把壶砸在地上,壶胆砰地一声炸了。有人嚷嚷着走过,笑的很诡异。校车启动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睡意阑珊,眯着眼睛掀起窗帘一角,看到外面起了薄薄的雾。
这时学校广播开始唱《the sound of silence》。我心里发笑,刚入学就给我听《毕业生》。歌播完了,一男一女开始在广播里对话,一口流利的中式英语。
因睡眠受到干扰,张美华在床上来回翻身。我谨慎的盯着头顶那块木板,它在吱呀作响的时候落下阵阵灰尘。终于她按捺不住,把自己庞大沉重的身体挪到了厕所洗漱,然后走出宿舍,把门摔出一声巨响。我哆嗦了一下,没来得及冲她的背影翻白眼。不过我总算安心了,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
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马上就掉入梦中。这时又是一声巨响,宿舍门突然被轰开了。张美华!我跳起来指着她就要破口大骂了,却遇上她兴奋的脸。她像皮球在地上跳跃着,欢呼着:“我终于知道小蘑菇是干啥用的了!是广播!”
我瘫倒在床上,无比内伤。与此同时一本书从对面铺飞出来,砸中张美华的面门。她掩面尖叫了一声。喜棠的稳狠准让人望而生畏。张美华摸了摸脸,把那本书踩在脚下,终于安静了。不过至少她找到了小蘑菇的真相,那困扰了她一夜的疑问,看得出来她是释然的。
八点钟我们搬了凳子坐在图书馆门口参加开学典礼。领导们悉数讲了话,喜棠说他们讲的都是废话,张美华不同意,说是P话,她们就“废话”和“P话”争论不休。我借来眼镜端详苏河,他站在话筒前沉稳的样子,跟高中那会没差别。他跟别人不同,他说话简洁直接。都快赶上那个笑话了:今天我要说的有三句话,加上前面那句,我的讲话完了。
我兀自笑了笑。想起这笑话还是宫城跟我讲的,我又打住。
我靠在张美华结实的肩膀上睡了一会,觉得很舒服。典礼完了之后,人群四散,几千个女生拖着自己的凳子往教学楼走。我被人绊了一脚,一个猛子扎在地上。我趴在那赶紧回头寻找是谁迫害了我。
昨晚还在思考的“世界太小”的问题放在今天更加适合感叹。佛祖啊!上帝啊!真主啊!你们玩我呢吧!?
苏小默的脸凑近我,遮住了晃眼的阳光。她俯下身向我伸出手,说:“没事吧?”我看着她瀑布般垂下的头发,身体恰到好处的比例,以及脸上不冷不热的表情,那一刻我分辨不清心中涌上来的情绪。
喜棠一把拉起我。张美华上前推了苏小默一下,一副要吵架的架势:“你怎么走路呢!”
苏小默皱了皱眉,有点委屈的样子,并不道歉也不辩白,转身就要走。张美华不依不饶,抓住她的胳膊:“你给我说清楚!”喜棠和张美华的态度让我感到欣慰,虽然有点激烈。
“你们搞错了,不是她。”这声音极其中性。我们回头,说话那女孩穿着黑色的背心,锁骨有凛冽的美感。后来我得知她叫唯真。在苏小默百口莫辩这当,唯真介入了我们的纠纷。她说:“真不是她绊倒你的。我看到了。”
我们六个人站成个圈互看了好几眼,不知道怎么收场。
“算了。”我拿掉张美华的手,看到苏小默的胳膊浮起红白相间的手印。我让刘金搀着我朝教学楼走去,这时才感觉四肢被擦破的地方很疼。这事算完了,可我心里不爽,很不爽。以为已经告别的人突然出现,提醒着我做过的噩梦。宫城和苏小默的样子在脑子里交替出现,想着想着我又咬牙切齿了。直到张美华指大楼上醒目的标识“SB”说:“原来我们的教室在SB那幢楼啊!”我才笑出声来。喜棠愤恨的说:“宿舍是222,教室是SB110。妈的……”
找到教室后,我们四个人相中了后排中间的位置,我和刘金坐在喜棠和张美华前面。班里一共二十八个人。只有三个男生,且长相歪瓜裂枣,不看也罢。第一节课是自我介绍,有个面相衰老的女孩慷慨激昂的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第一次高考落榜,复读之后考上了大专,上了一年后不甘心又回去复读,再次落榜又再次复读,终于修炼得道。
有一个男孩一上来就揭别人短,说报道那天宿舍来了个大龄青年,一见面就发烟,还以为是学生家长。直到晚上那青年睡在自己宿舍,才明白是自己同学。
还有个四川女孩上台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老师嫌她浪费时间,就让她说句家乡话作罢。那女孩不停扯着衣角,思考了好久终于鼓足勇气,用地道的四川话说:“我日你妈呦。”
全体同学都笑翻了。
除了同学不靠谱,老师也问题多多。语法老师是个老太太,常常说着说着就问我们:“我刚才说哪了?”她除了健忘,还有啰嗦。有时我小睡一觉醒来问刘金讲哪道题了,答案总是:你睡着之前那道。
精读老师上课会先跟我们聊一会,然后从倾听角色过度到倾诉角色。有次她甚至说到她老公对她不好,她重感冒的时候想喝杯蜂蜜水,她老公都不肯倒给她。她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忧伤,眼睛里闪动着泪水。我们都被打动了。
视听说老师就没找到过合适的俄文原声电影,干脆给我们放《狼的诱惑》之类,还是韩语原声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发觉我的大学生活越来越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