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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清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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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有阳光照耀。早上的空气有一点清凉。鸟儿的清醒叫声零星的响起。我能想象它们在枝头跳跃的场景,放纵着对于生命的感知。窗外草地上的小植物是铺天盖地的绿。一切关于早晨的展示都是美好的。
喜棠进了厕所就出不来了,她的便秘问题比恋爱更让她困扰。张美华站在厕所外面使劲拍门,同时把两腿夹紧做鹌鹑状——强壮的巨型鹌鹑。我是越接近真相就越迷惑,张美华是越尿急就越无法占据那个坑。
早上没课,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学校外面是一条被树枝遮盖的街道,路边商店在贩卖女士香烟,有淡淡的水果香味。我买下来。我不抽烟,但喜欢那些造型轻巧和色彩明亮的烟盒,或者可爱,或者清淡。
再回到学校是下课的时间,人流涌过来。他们拥有各种长相,发出各种声音,在贴近的周围。浮躁与嘈杂造成的不适在内心翻腾,无法平息。我靠在残旧的水泥柱子上。堆积在身边的旺盛热情,是这样盲目而乐此不疲,充满新奇。这大概是所有新生该有的心境。
一阵阵混乱的声音和复杂的气味平息之后,我看到对面路边,社团纳新问讯处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孩。
他穿着黑色的大T恤,被洗的发白的宽大牛仔裤,鞋子是白的。不太关注周围的场景,只是不住的摁手机,用左手,动作笨拙而迟缓。右手骨折,覆盖的绷带和纱布上面大概签了很多名字还被画上图案,所以显的有点凌乱。
我看到他,整个画面是漫不经心的,安静的。
而他的出现,带着裸露的伤口。携带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所以貌似疏离。这是我被吸引的原因。我甚至迅速的猜想他受伤的可能性。打篮球,打架,或者自残。
我走上去,对他说:“你叫什么?”
他抬起头笑了一下。左边的嘴角上扬,狡黠的表情。他说:“清言。”
这个笑容有点奇怪的西安男孩,脸上透露着与这个世界不太融洽的冷漠。于是,我得到人生的第一个异性朋友。
和清言厮混在一起的时间,伴随着完全可以预知的轨迹和程序,慢慢的流淌着。我们是平淡的,安全的,没有欲望的。
每天中午一下课,我就去找他吃饭,他的课往往拖的很久,我等累了就蹲在地上。我喜欢他学院门口的小路,种满了梧桐。我是在任何场合都会发呆的人。清言蹲下来拍拍我的背,说,你为什么总是蹲在地上。我回过神,脚已经麻了。
食堂的热闹会让我间断的头晕。我总是把他盘子里的肉夹给自己,再把我的汽水推到他面前。
没课的时间,他有很多活动。他可以一整天呆在书城或者图书馆,看看历史和地理的书籍,玄幻和动漫也是他关注的。或者坐很久的车到美术学院附近的小商店溜达,挑选合适的纸和笔,淘一些古怪的玩具。说话很少,但是他的哲学和政治又让他有所骄傲。
他的兴趣很宽泛。办一份社团报纸,要自己审稿和排版。组织话剧晚会,若干画展。而我总是喜欢呆在他的身边。
只是我们一直互不了解,于是我们适合互相陪伴。
清言带我去“学子路”的“YELLOW”,是一个奶茶店。
在那些粉刷粗糙的墙壁上,贴满了小纸条,人们在上面留言,说出他们的心声。倾斜的木楼梯,走上去咯噔的响。
我喜欢一楼的秋千椅子,喜欢二楼残旧粗糙的木桌子。我喜欢二楼靠窗的位置,看得到整条街的小情调,茂盛树木,小商店,密集的小酒吧。
清言手上是香皂和烟草混杂的香气,那些气味静静的移动过来,漂浮在我们四周。微弱的阳光跳跃在我的额头上,我趴在桌子上,困意就来了。迷糊中他依然用左手啪啪的摁着手机,旁若无人。
我看着眼前的清言,在某种错位感中,平静的想起高中的那些日子。从回忆中跳出宫城的脸,我的叛逆而幽默的小男朋友。干净的平头,洁白的皮肤,略带犹豫和淡漠的眼神,携带着坦率的纯真气息。
那些黄昏里,昆虫们躁动不安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挤进耳朵。最后的课堂,我们总是早早的收拾好书包,趴在桌子上,闻着植物断断续续的清香,等待着放学尖锐的铃声。
我冲出学校大门,看到他坐在单车上双脚支撑在地面的姿态。他的篮筐里总有杂乱的零食,酸奶,话梅,水果,糖。我的白色裙角在他的自行车后座翻飞飘荡。抬起头,傍晚力度渐弱的阳光能够蒸发一整天的疲累。而风又是这么轻柔。
我总抱怨从学校到家的路太短暂,于是从车子后座上跳下来,与他并肩走路。要经过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桥,周围很喧嚣。我高兴的摇头晃脑。他一言不发的时候,我就一直说话,讲着琐碎的事情。他推着车子,侧面的身影,是我内心最鲜明的情结。
想到这里,我顿了顿,喝掉一口冷掉的奶茶,因为接下来我就要回顾苏小默了。为什么一件美好的事要有一个扯淡的结尾?
清言拿眼睛斜我:“少喝点,这没厕所。”一粒号称珍珠的黏糊糊、黑兮兮的东西卡住我的嗓子,我咳起来,捶胸顿足憋得满脸通红。
这时清言那只缠了纱布的手扬起来摆了摆。我想说你他妈挥手是什么意思?过来帮我拍背啊!直到我看到他的眼神越过我的肩膀,望向我身后的时候才明白我会错了意。我扭头看见一个高挑的女孩往我们这走,两秒钟之后我的视线在她脸上凝聚到一点,苏小默带着她那无懈可击的笑容出现了。
“这是我们英文学院的苏小默。”清言迫不及待的向我介绍苏小默的时候,我还在猛烈的咳嗽。
苏小默坐定后,伸手在我背上轻拍。我闪躲不及,捂着嘴巴使劲清了清嗓子,终于感觉好点了。
“你好黎豆豆!”苏小默的善意让我不能理解。做了小三还能这么坦坦荡荡!
清言笑:“原来你们认识的。”
何止是认识啊!简直是大有渊源!尽管在梦中我无数次对宫城和苏小默破口大骂,尽管在梦中我还用十厘米的高跟鞋狠狠踢了宫城的□□,让他当场毙命。尽管此时狼狈的我很想抱头鼠窜,尽管我对这个女人介意的要死,我还是面带微笑的回了话:“你好苏小默。”这语气不咸不淡,很合适。
他们客气的聊了几句,我面无表情的看窗外的树,心里早已风起云涌。往事滚滚而来,我破碎的心饱受煎熬。有人说过:记忆存在细胞里,在身体里面,与□□永不分离,要摧毁它,等于玉石俱焚。
如果能选择,我宁愿不要认识宫城和苏小默。如果能选择,我宁愿玉石俱焚。
我拿起手机给喜棠发短信:有空没,过来找我,抽我一巴掌。我脑子有点乱。
一分钟以后,手机嗒嗒响了几声,我拿起来,发件人是张美华:喜棠说她有事,让我去找你。你在哪?
我感觉自己脑子更乱了,急忙回过去:过会再说吧。
很难想象她那肉柱子般的手指在狭窄的手机键盘上摁出这么快的速度,更难以想象被那样的巴掌抽在脸上后生还的几率有多大。她说:别啊,过会干吗,就现在。
我倒吸一口冷气,猛摁了关机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