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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花灿玄机 18 楚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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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立冬。
呵气已可成雾。一直要冷到什麽时节呢。
我随便用了些饭菜,在厢房里呆看窗外。程家家仆也护著尚沈珏到了,他们全都在前厅,事已至此,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落云恰巧又在这时撞进来:“姑娘,尚公子说要见你,否则不肯给御医诊伤,你快些去前厅看看。”
我闻言直奔出去,虽恼这姓尚的,不知他安的什麽心思,但能去前厅看个究竟,也正合我意。恨衣裙牵绊行动不便,好容易喘著气到了前厅,但见尚沈珏半躺在竹轿中,血色全无,气息虚弱却开口便是调笑语:“姑娘可也急著见我?见到你平安,我便放心了。”
“小将军担心舍妹安危,这才唤来一见,何故出言轻薄。”义兄有些薄怒道。我心中翻个白眼,但既听得兄长如此称呼,便放下心来,看来他必是尚季之子无疑。再放眼看去,裴澄铁青著脸并不言语,也不看我,只拿了茶盏拨著;伯父却皱著眉,似有忧色,却不置可否;御医到底在宫里走动多时,不知究里却也不动声色,只垂手侍立。这场面多少有些怪异。
“程兄,我伤好後由你处罚。”尚沈珏不以为意,转向我道,“你过来。”待我走近又继续道:“你伯父是我蒙师,眼下我留在府中养伤,等好转定会助裴大人彻查此案......这一向,他必不会为难你们。”後一句已然听不分明,我又不敢俯身听个真切,怕这鲁莽的人又做出什麽骇人的举动。只是他这两句话,却让我对整个事情放心下来。他还在病中,却坚持要见我说这番话,虽令我尴尬,却也是想保我万全。我犹自彷徨於义兄对我情谊的虚实,他在这当口儿这样做,我也心中微暖。便也低声道:“尚公子好生将息,这便让御医诊脉吧。”他听我这麽说,看住我,也不扬声,只做著口型。我脸一热,他让我叫他沈珏,我只当没看到。他却已不理我反应,微笑著吩咐左右道:“劳烦方御医了。”这才移到厢房内看诊。
“方才御医看过小将军在府上服过的丸药,说可以配合著继续服用,我这便去药铺再配一些。幼微心细,请先生准她与我同去,记下选药的事项,以备所需。”程光曦见机向李伯伯说道。
伯父看著我,说道:“幼微才与老朽相认,本不舍得让你受累,难为你了。”我心中暗暗纳罕,伯父未免太言重,不过是陪义兄去趟药铺而已。於是笑著摇首道:“幼微能替伯父分忧,才算尽点孝心,否则饱食终日,倒成了一无是处的人呢。”便乐得将裴澄这个大麻烦丢给伯父,与义兄离开。
一路上,光曦走得很急,同一条主街,他却拐进临巷数次,又绕回来。直到我有些疲累,微微跟不上他了,才开言道:“哥,他们还在跟麽?我不行了。”
光曦缓了脚步,说:“我忘记你身子还弱,不要紧?”
确认我无恙,他继续说:“应该无大碍了。我们边走边说,我怕隔墙有耳,眼下哪里都不及街市中方便说话。”
我惊道:“现在不是尘埃落定?还有什麽不妥?”我也慢慢觉出,伯父临去时为何说不想我受累的话,此累非彼累,我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细细听义兄的话才是。
他声音稳稳传来,被闹市声掩过,三步开外应该听不到:“长话短说。吐蕃平定,西北兵力趋弱,朝中能与王宗实在兵力上抗衡的唯尚季大将军。他戍边地僻,却是晁美人姐夫,王宗实久久拉拢不成,已生忌惮。近日王宗实买通尚将军副将,有李代桃僵之意,将军发现得早,未遭不测,但王宗实势力似已在将军府扎根,将军才让七名死士,护小将军入京,虽明为晁美人贺生辰,但也潜藏行踪,实是为查明真相,与王茂玄中尉汇合再作商计。”
嗯,宣宗在位不会太久,後宫妃嫔,最重的便是晁美人,死後追封元昭皇後。我点点头,问道:“那裴澄到底......”
“裴澄涉事多深还不清楚,但他是王宗实的人。小将军说有至少两路人马追杀他,亲随七人,先後身死,恐是其中有细作。但至少明里裴澄必是要保小将军无恙的,暗里就说不得了。今日对质,裴澄只说错信那尚府亲随,才以为小将军有不测,昭告追凶。但那人已重伤不治身死,死无对证。对他,你也要小心。”
我胸中堵了一口气,不吐不快:“我有一事不明,哥哥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何以要赌上别人的性命。如果那尚沈珏身份是假,岂非叫那人性命断送在裴澄手上?”
程光曦脚步一缓,沈吟良久。当不当说出实情呢。当时尚沈珏重伤,喂食了家传的天山雪莲才回转神智。程光曦虽後来对尚沈珏为人轻佻倨傲甚是不喜,彼时却佩服他的处变不惊,重伤在身却能理智地听他陈说前因後果。程光曦劝他在程府静养,自己还心忧,怕幼微不能避过裴澄盘查,安危堪虞,正要出门。是尚沈珏要他兵行险著。程光曦却实在不愿意提起尚沈珏的原话,他说:“因时因地,这都是最妥当的法子。家国利益为重,程兄当不难抉择;在我,不过是想最短时间内确认那丫头是否平安,她是聪明,性格却似乎经不起拿亲情要挟。未免纰漏,容不得再迟疑。”
於是他便决意三言两语打消掉幼微的疑虑,道:“为兄确认了他随身的玉佩,那是安北将军府的信物,料是假不了的。何况也有征得他同意,才行此计,否则,那样脾气的人,哪怕是为兄拿刀子逼他,怕也不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