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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花灿玄机 11如晦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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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微的事情,惊动先生,实在不该得很。”我虽然垂目吃饭,却知道他一直灼灼看著我,挡不住这沈默,我只得开口说点什麽,但这关心却也不假,“这次进京,可会生出什麽事非来,又拖累先生?”
“三年不见,你棋艺精进如此,连一向不闻不问的时政也关心起来。”他想想,又道,“呵呵,但你却一定要投亲也不跟著子安,这倒让我意外了。我得了你的信,原意是来劝和的。三年前我让你跟著他,一是他才貌与你相当,二是他前程似锦,必能给你个安稳。却不想如此。”
他说话一直不急不徐,我也看不出他什麽心情,似一件东西一般被让来让去,却让我没来由的恼了,我停了筷子,看牢他问道:“三年之後,让你再选,你又何必出尔反尔,将让出去的东西收回呢?”
“三年前的幼微不似眼下,子安的越是青云直上,我担心他越是护不住你。”他卖个关子,然後又笑笑,“三年前的幼微,也不会与人喝至天将明,更不会病中留人饮,醉里和人诗,还大庭广众的。”
啐,是哪个嘴快的出卖我,我脸上一热,偷眼瞅瞅落云。落云咬唇忍笑,偷偷冲我摆摆手,意思说不是她走漏的。他眼睛也不抬,边慢嚼细咽边说道:“不用指鼻子抹脸的,你同程大公子喝酒的事,今日已经街知巷闻。行高於人,众必非之。丫头聪明,还用得著我说别的?”
“吃个小酒而已麽。”为什麽为什麽,在他面前总好像我理亏,我不甘地嘟囔了一下,“但这也不是理由现在你要我随你回家吧。”
“你知道子安官至左补阙,但你可知道他与谁家走得近?”他皱皱眉,搁了碗,吩咐落云看茶。
“裴家?”我咬著筷子说。
“呵呵,裴家比起王宗实王中尉大人,可差得远了。”
“王宗实?”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似有些印象。“那又如何?”
“丫头,可见你只知纸上谈兵。”他调开眼神,接了落云递的茶,望向窗外。庭院萧索之意又胜昨日。他眼神也有些苍茫之意。“想我大唐盛世,非出蛮勇杀伐,是文播教化之功。今日天子,虽有美誉,却不知取士之於社稷,犹若轴辐之於车驰。科举弊病丛生,放眼当世,凡士子而不知书者有之。在朝者,若沈询之流,恭谨端方太过,有守制之德,却无革新之力。王宗实位极人臣,却以兵械独大於朝堂,不思社稷,只重权势。他曾借酒佯狂,向子安索你的墨迹。你既知道劝我归去,又何不想想自己,何必趟这趟浑水。”
啊,我只想到以一点下聪明换取一点对古人不知所谓的自由。却不想做个壮实得太过出名的猪,被人活宰了才冤枉。我连忙说:“先生放心,我日後会小心的。只是先生这样贸然入京,真的不打紧麽?子安说的含糊,庄恪太子不是早先的事了,今日还有什麽不妥?”
“呵,都过去了。考场的事,不过是想借机劝他们改革科举弊端,否则像我这样的人,怎麽可能立就数稿呢?科考题目已渐落窠臼,可见一斑。”
“明明是自己智商太高,却说这种讨厌的话欺负人。”我撇撇嘴。
他见我做怪,便又展颜,有几分宠溺,有几分纵容。李亿抱著我的时候,我也鲜少如他带著这样的微笑看我时候让我突然有那麽一点的呼吸困难。空气似乎开始发酵。我勉强回避了他的目光。说,“茶冷了,落云换过吧。”
知道他已远离朝堂乐得逍遥,我心里又反而有几分不明白了,历史上说他明明与官场一直若即若离,开罪权贵才落魄致死呢。难道是我的到来改变了结局?只希望这样的人,永远干干净净的一身自在才好。只是我实在不该再留在他身旁,再留下去,我怕我会生出无限的好奇,去探知他的一切。不,这不是好奇,是多一点什麽,我不敢去细想。
“喝完茶,先生可愿陪我前去李伯伯家。落云,替我收拾点日常用的便好。别的细软,日後再打理,搬过去的。”我说话说得急,也知道自己脸越发的烫了起来,只希望他别再看下去了。逃吧,让我逃远点,离开这个时常会带给我异样压迫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