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灿玄机》心木

14、花灿玄机 11如晦 上

　　十二万分不愿起床，天知道连日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我多想缠绵醉乡，睡倒不怕另有将来。睡觉解决很多问题，比如约莫晌午那会子功夫，李亿来过，落云也来过，呵呵，一概装睡躲过去便好。也实在是真困了，没力气再纠缠。听李亿和落云说的话，似乎是家里那位李夫人催得紧，呵，她倒真是看得紧，丈夫丈夫，离开一丈，她就怕不是夫了麽。李亿在这里也确实留得久了些，她发急了，也可以料想。他也是觉著我与原先不同了麽，竟又有心要留我在身边，虽然这几日他时时不见欢容，但想想日後便见不到他清朗的形貌，我也不是没有遗憾。他这样的男子，用心用情如此，如若我不是来自未来的灵魂，已经疲倦了那些充满算计的男欢女爱，怕是也会在劫难逃地将一段情愫系於他。罢了，他来，立在那里，被落云看到，也难为他。他的踟蹰，他的算计，他的大唐，离我多麽遥远。嗤，只是临到别了，果不其然地这样被另一个女人招回去，匆忙得等不到话别，也著实...呵呵，也好，从此萧郎是陌路，这样的告别也许最为相宜。
　　我压著太阳穴徐徐起了身，坐在镜台前。黄铜镜心，窈窈的身影，我握了一头青丝缓缓将它梳通。我虽是趁醉说要去李伯伯家，其实也是事到如今我唯一的选择了，相较而言，能保我的自由。否则，从一个男人的手上转到另一个，又有什麽滋味。那局棋终了的时候，他们的沈默和暂时的退让姿态，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判断得非常正确：这个时代在骨子里还保留著盛唐的旧风，即便女子，只要凭著她的标新立异，未尝不是没有机会获得特许和宽宥。我去李伯伯家，也有重头苦学的意思，也蛮有意思，毕竟身在名士济济的长安，未来还不知道会有一番怎样的风光呢。
　　一时感触，我便行到书桌前，推开宣纸，研了墨。心血来潮写下从前记得的玄机的名句：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发丝从一侧流泻而下，我不耐烦地翻腕挽了个松松的髻，一时间找不到簪子，就用另一只毛笔别住。待要再写的时候，忽觉得身後站了一个人。我还来不及回头，便被来人圈在两臂之间，却无轻薄之意，只是他的右手松松圈住我握笔的右手。带著我，沈腕、落墨、行笔。我隐隐知道是谁，於是也不扭头确认，只专注於跟随他的力道，逐一写下：
　　懒──起──
　　他写得极慢，笔力缠绵，勾画内敛。那两字似是调笑，居然字都可以这样有表情，我不禁粲然。
　　──画
　　他字体一变，学的是卫夫人的风骨，越发明媚起来。我被他握著的手微微有些汗意了，这样教写字，虽他言语间拿我当小辈，但终究不合时宜。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神思有些飘忽。
　　──蛾眉
　　他也似乎感觉到了，剩下二字连抹带挑，跳脱的行书写毕便放开了我的手。
　　“懒起画峨嵋”我读完，噗哧一声笑出来，“先生是特地来打趣我的麽？”回头便见著，正是温庭筠。落云也在一旁安排碗筷。
　　“是随落云同来看看你醒了没，再怎麽也该饿醒了吧。”温庭筠落落地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眼神永远那麽明亮又带著玩世的倦意，多麽奇特的组合，“却不想，丫头宁可不吃饭也要气吞山河。一起来就这样发奋要做举子。我们再晚些到，可会看到头悬梁锥刺骨？”
　　年纪长幼微许多的他，永远懂得怎麽劝慰又不著痕迹。我心下自是明白他的好意，便也放肆了一些，拉拉他衣角：“先生吃过了没，没吃过，就和我们一起在屋里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