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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意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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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坛一处阳光满室的厢房里围坐了一帮人,各个身材魁梧,眼神锋利,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这正是影卫八人。他们原本是展颢手下的兵将,也都是有名有姓,战功累累的,自从展家出事展颢被关入天牢,他们就计划了劫牢救人,助展颢逃出了生天。没有他们,就没有展颢的今日。
他们与李奭也是拜把的兄弟,对喜鹊安危的关心自不必说。喜鹊昏迷了两天两夜,影卫一面担心一面埋怨着罪魁祸首。喜鹊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们喜得纷纷站了起来:“嫂子!嫂子可算是醒了!”
喜鹊在影卫的帮助下坐起倚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碗热茶:“我这是,昏过去很久了么?”影卫含泪:“两天了!大哥说伤情稳定,早晚会醒的,可是兄弟们着急啊,间歇找了不少的大夫来看过了,都说伤口太深无能为力!这帮庸医!”
喜鹊边咳边笑:“展大哥说话总归是有分寸的,就算闷着不言语他也不至瞎说,你们跟着他这么久竟还信不过!”众人又叹又笑,这时门吱呀开了,驼子跨进来,一拍大腿:“哎呦!你醒了!赶紧的!咱去找大哥去!去晚了就要出人命了!”
说着就跑上前要拽喜鹊下床,影卫拦住他:“哥哥糊涂了么?喜鹊这是重伤才醒幡过来,哪能这么折腾呢?!”驼子一想也对,急得转圈。
一影卫笑:“哥哥坐啊,喜鹊醒了你该高兴啊!你转什么圈呢?”驼子回头一看,影卫一个个面色僵硬,眼神闪烁,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明知故问!”驼子恼道:“几天没见火莲了?啊?几天没看见那小子了?!你们都把这么个人给忘干净了么?过去火莲一口一个叔叔的叫得那么甜,他是真把你们当亲人呢,你们,你们的心可是真狠那!”影卫沉默。
也知道大哥为给喜鹊出气必然不会轻饶了那孩子,可是影卫的立场让他们无法对火莲生出怜悯之心。影卫蹙眉沉默,不是内疚难过,而是对驼子的论调表示惊讶与不赞同。
“哥哥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一影卫垂目道,“怎么,他叫我一声叔叔,我就得当他是亲侄子了?那小崽子本就不该养在无间道,他是狗皇帝的骨血!是大哥复仇的祭品!当初逃出天牢时朝廷是怎么追杀咱们的?这娃儿扯着嗓门哭得哇哇的,引来了多少官兵,咱们的兄弟就因此死在了赵家的刀口之下!哥哥竟忘了吗?!”
驼子张张嘴,又沉默,当年的惨事果真不是轻易能抹去的,失去生死弟兄如同斩臂,这样的痛展颢忘不了,影卫忘不了,驼子自然也忘不了,可这能怪火莲么。
影卫继续道:“如今他得了大哥武功真传,为显摆自己的功夫几伤了喜鹊的性命!你看看他做下的这事,对一个女人出此重手,怎么他倒成了苦主了吗?”
驼子急,有一点激动:“可这擂台比武,向来不问生死啊!”然后接收到喜鹊冷冷一眼,驼子目光闪了闪,缓声叹道:“也不过是个孩子啊,火莲才十四。他功夫尚不纯熟,性子又狂了些,手底下缺了分寸也是有的。可他绝非有意啊。”
另一影卫站起来:“十四还小么?我十四岁那会儿都上阵打仗了,破了军纪不是一样军法处置?小孩?小孩也能作祸杀人呢!别说火莲不是大哥的骨血,就算他是,不管是不是有意,闯了这么大祸就该罚该打,有什么值得可怜?!”
驼子哀声:“是该打是该罚,可你不知大哥下手有多狠!他那火暴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轻重,大耳刮子就往上抽!这你们都看见了!可这还不算完!现在火莲还被关在黑牢吊起来打,身上皮肉撕裂都快成了破布了!”他含泪看向喜鹊:“喜鹊啊,哥哥求你了,给火莲说句好话,让大哥饶了这孩子一命吧!这都两天两夜了,大哥一气之下,把牢底的火都点起来了!这不疼死饿死,也得让火给烤成了人干了!你就劝劝大哥,回头我定擒了那小子来给你赔罪道歉,行么?” 说着就跪倒在床边。
喜鹊忙把驼子扶起来:“你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了么?这么硬的性子给我下跪?”垂了垂眼,手指紧扣茶碗,半晌轻念:“要说我受伤这事,也不能全怪少主……这也怨我,太过争强好胜,竟是杀红了眼。要不是我用尽全力使出了最后那绝命一招,恐怕也不至枪尖扫到了身前却不能及时收势相挡。擂台对决,生死一刹那间。假如少主来不及出招刺出,逼得我转动了步伐稍稍射偏了飞针,那么倒在高台上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影卫们再一次沉默。
静寂许久,终于有人忍不住道:“其实,那孩子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年前里我与他一同去外境办差,我不慎被毒蛇咬破了手掌,我瞧出这毒性猛烈,忙要抽刀砍去手,火莲哭着喊着不许,还冒险帮我吸出了毒汁来!嘿,要不是有他,我可就残了!”那影卫低头看手,叹息两声。
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影卫,名叫汪勇的也道:“火莲也算是个善良孩子。有回我家小儿子闯进后山玩得让滑落的山石砸伤了腿,还是火莲得了信儿给背回来急着找宗主看伤的。等我赶到了总坛,就见那小人儿边上药边拿着各种玩意哄着弟弟不哭,倒真有几分做哥哥的样子。大哥却非说是火莲贪玩带着弟弟去了后山陷境才受的伤,当着我的面把孩子骂得直咽眼泪!起初我还当真呢,回家听我儿子一念叨才知晓。大哥也真是,说的那么肯定,好像他就亲眼看见了似的!”
几个影卫说笑也似,将过去有关火莲的点点滴滴拼凑在一起,然后发现,火莲不过是个十四岁还未长成的孩子,他的坚持,他的仁厚,他的纯真,那么可贵。不容忍孩子犯错,一味的打压欺骂,只会将孩子逼上了阴狠残忍的绝路,再难回头。就像是冷清,眼神越来越冰冷,在无间道的严格训练之下,他的目光早就失去了幼年时候的澄澈透明。
驼子再一次环顾,影卫们原先紧绷的僵冷面容终于松动,神情也变得豁达自然了,这才是他此生最珍重的兄弟们。驼子紧皱的眉头舒展,眼里暗含了热泪,笑问:“怎么着,都想通了?不喊打喊杀了?”影卫们你一声我一句,说着不能眼看着火莲再受苦刑。
驼子欣慰:“看来火莲那几声叔叔还是没白叫!”回头问喜鹊:“那事不宜迟,咱这就去见大哥吧?”
喜鹊刚要起来,伤口牵得眼前一黑,不得不又倚着床头坐下,头直犯晕,捂着伤口吸气:“哎呦,还真疼。这死小子下手真狠……”驼子见状忙扶,影卫笑嗔驼子:“哥哥怎让一个刚苏醒过来的伤患跑出屋去?嘿,亏你说的出口!不如咱们去叫大哥过来吧。”
驼子叹道:“我也想啊!可是大哥愣是不出屋!他把那些个想替罪的想求情的全赶了出来,自个儿关房里正生闷气呢。恐怕这会儿除了喜鹊,没人能敲得开这门了!”
喜鹊教他:“那你就站门外面喊,说喜鹊的伤情又恶化了,让他赶紧来见我最后一面!他能不来?!他来了,我自会劝他放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