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秋番外集》sanus

11、都是你的理

　　火莲吃了些早饭，嘴上满是食渣，没等驼子帮他擦净，他已经溜下椅子蹬蹬蹬跑到小院子里，抬头见阳光刺眼，天空晴朗无云。倒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驼子放下碗筷也跟了出来，看着这个刚满五岁的小家伙在和暖的阳光下蹦跳着撒欢，两手攥着雪球，一身的泥。

　　不禁笑了笑，这孩子平日里总是读书，倒是少有玩耍的闲暇时光，也该由着他疯上一阵，驼子转回头去收拾了碗碟，再跨出屋门，只见院子里的歪脖子树上窝着一团白色的小东西，驼子惊叫：“哎呦，快下来！”扔了手里的食盒急奔上前。火莲被驼子一惊，反而多使了几下力，爬得更高了。

　　这下可坏了。正好卡在了树枝半截，上也不行下也不行，那树枝似乎还不够结实，此时正因突增的重量而上下摇晃，直吓得火莲小脸渐白。饶是如此，他倒还能略微抬起身子向四处张望。目光里聚起神采，笑嘻嘻的咧嘴。树上的风景就是好。

　　驼子还在树下焦急的：“火莲，危险，快下来吧，听话……”火莲哼唧一声，看也不看。他是不敢看的，往下看会让他觉得有点晕。他只能往上看。阳光照过来，树梢上悬挂着一串冰凌，晶莹剔透的，如同宝石一般，吸引了小家伙的目光。火莲两腿一夹，手勾住一处枝叉，身子又往上爬了一截，倒是离那树梢更近了些，然而树枝的摇晃也愈发剧烈。

　　驼子担心的喊道：“你别动！驼叔这就上来抱你下去……”还没说完，却被一只手搭在肩上，驼子回头一看，正是展颢来了。展颢伸臂将他轻轻挥开些许，面无表情的：“你别管了，先下去吧。”驼子急道：“这小子都快爬到树梢了，离地少说也有三人高，这万一摔下来肯定会断了腿的。”

　　展颢抬头看火莲，小家伙听了驼子的话也怕了，两只小手死死扒着树枝，也不敢往下看，正在那哆嗦呢。展颢心里笑了一声，却是一脸严肃，冷声道：“下来。”火莲急得，他也想下来啊，可是他就是无法动弹啊。想要直起身用手去够附近粗壮的树杈，身下树枝摇晃个不停，想要往下溜往回退，几乎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不敢动啊。

　　展颢道：“跳下来。”火莲装作没听见。这么高，他连往下看都不敢，可让他怎么跳呢。更吓人的是，据说跳下去是会断腿的啊。展颢又道：“驼子说的不是真的，并不一定就会断腿折骨，他是吓你的。放开手，跳下来，你不会有事。”火莲还在迟疑，两手抓的更紧。展颢催促：“跳。”

　　火莲很想继续无视这个非要让他跳下去的人，这个人，是他的父亲。父亲一向对他要求颇高，每天挑灯盯着他背书直到深夜，凡有诵读错漏抓了竹板就打，于是他的手心几乎一直保持着红肿的状态。此时，火莲感到握着树枝的手一阵疼，手心还没消肿，他实在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思再给自己招来一顿责罚。他左右掂量，虽然不大情愿，不过看起来形势所逼只得闭了眼跳下去，只希望不至于摔断了腿。于是横了心，但是怕还是怕，才一松手，心里一急，一只脚开始抽筋。身子更加失去平衡的直往下坠落，四肢在空中乱划。

　　火莲着急的想，如果把身体缩起来，或许可以减低摔断腿的可能性。于是他就以一个肉球的形态掉入了展颢的怀抱。展颢一接住就已拎起小家伙的衣领将他轻放在地上。火莲仍是紧闭双目不敢睁开，脚下站立不稳，晃了两晃，终是坐倒在地。

　　展颢不由失笑，缓缓蹲下身揉了揉火莲的脚，扶他站起来，微笑：“你看，并不像驼子说的那般可怕，是不是？”火莲疑惑的看看他，弯腰摸摸，确认双腿完好，愣了愣，点点头。展颢轻拍了拍火莲的脸颊，见他眼圈微红，想来方才这一跳真是怕得紧了，毕竟只是个五岁大的天真孩童。忽然很想将小家伙紧紧拥在怀里安慰，可是展颢有不能这样做的理由。

　　展颢抚着火莲的肩：“只要有一线希望，你就要去拼，去抢。旁人传言的危险可怕，并不一定就非得应验。只要你跳，我会接着你。”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立在那思索，小眉毛微微拧了拧。展颢哼笑一声放开他，站起来，淡淡的：“晚饭后我会来检查今天的课业。”火莲立刻奔回房间读书。

　　驼子看着那个匆忙离开的小小的背影，叹口气，笑道：“大哥由着这小子去闯去闹，往后他若捅出了篓子可不还得你去收拾残局。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展颢道：“他总要长大，要为展家报仇雪恨，他的一生注定充满了艰难险阻。我宁可他摔的头破血流，也不愿见他因惧怕而逃避。我的儿子，遇事总不能畏畏缩缩。”说着蹙眉：“我这么做自有道理……”不用你管。

　　驼子笑了笑，听见山下传来了一阵笑闹喧哗，略微犹豫，轻声：“大哥，今天是正月初一……”展颢看了看他，耐心的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奇道：“怎么？……”驼子道：“那些收养的小娃儿们都在后山玩耍呢，是否也让火莲……”展颢挑眉道：“也让他休息一日？”驼子点点头。

　　展颢哼道：“今天是正月初一，不用读书。照这么说，明天还是过节，仍不用读书，一直到十五，这假可长着呢。这么荒废下去，会毁了火莲。”驼子无奈苦笑。展颢走到房门口轻推开一道门缝向屋内望了一眼，只见那个小人儿正捧着一本厚重的史书默默诵读。展颢深吸一口气，明明已经把课业屡日递增，可这个倔犟的孩子就是不肯服软。

　　展颢沉着脸踱步离开小院，不想没过多久，竟又回来了。驼子眨眨眼：“火莲好好的，在屋里念书呢……”展颢皱了皱眉，半晌不情愿的：“就给火莲放一天假吧。冷清他们还等着他一块玩呢。”驼子“咦”了一声：“大哥刚才不是还说……”“刚才是刚才……你何时起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展颢眼神闪了闪，“只不过耽搁一天，又没什么大碍。”

　　驼子无语，行行，都是你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