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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焚(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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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棒打在腿上发出骇人的闷响,每一下击打都像火烧一样,锥心刺骨的疼。余火莲脸上淡漠的神色早已变成了痛苦,双眉纠结在一起,嘴唇已被咬破,全身止不住的抽搐。
又一棍劈了下来,余火莲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脑中嗡的一声轰响,脸色煞白,仿佛他的世界从此就要变了样!他拼命挣扎着抬起上身,双臂拽的铁链哗哗作响,吼道:“住手!住手!”被人一脚踏在胸口撞回冰冷的地面,耳边传来嘈杂的笑喊声。
打手们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加大了凶残的力道。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腿骨碎裂的脆响,铁链抖动的声音,还有死咬牙关也抑不住的惨哼。他感到有尖锐锋利的刀刃刺入,深深插进了腿骨里,然后那刀刃略略一转,发出骨骼碎裂的响声。
撕心裂肺的痛让闷哼变成了凄厉的惨叫,汗水浸湿了头发,他的手腕已经被铁链撕破了皮肉,鲜红的血股股流出。不知是不是那绿汁的药效,剧烈难忍的痛苦之下,他却又昏不过去,只能清醒的感受着被一寸寸撕成碎片的痛楚。
急促的喘息逐渐微弱,嘴角静静的涌出一口血,空气中那种甜甜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余火莲觉得自己正在被凌迟,恨不得咬舌自尽。可是清醒的意识却又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死了谁来为冤屈的展家报仇?他死了,留下爹一个人承受深仇苦难?“爹……”我这次是不是真的错得离谱,让你恨的废了我?!
“嘿!你们听听。”荆良讥讽的笑道,“这小子疼得都开始哭爹喊娘了!”“哈哈哈!”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余火莲紧紧抓着铁链,抓得手指流出了血:“……你去……叫宗主来……我要见宗主……”黑布已被泪水浸透,贴附在眼上。胸口像被大石压住,窒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爹,我现在这副支离破碎的样子,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声音,是谁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温柔的问:火莲,受伤了没有?哪里痛?……
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来到了花香芬芳的湖边。六月的天,湖波荡漾,阳光和暖。他挽着晴萱的手,站在锦簇的花团中,有温柔深情的目光久久注视着他,一分也不愿移开。然后这幸福却在下一瞬轰然粉碎。温和的笑脸突然变得狰狞恶毒,纤柔的手变成了噬人的利爪,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像利剑一般深深插进心里。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好痛。晴萱,为什么要欺骗我?!——现在,我的心好痛,痛不欲生!
余火莲在卧房里的床榻上醒来时,锥心刺骨的疼痛仍然未减。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视线涣散的许久找不到焦点。
视野里好像有一个人影,凄冷静默的负手站在窗前。夕阳的余辉无力的撒在敞开的房门口,柔和的晚风吹得一急一缓。枕边摆放着一颗夜明珠,微微的泛着幽绿色的光。窗前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转过身缓缓走过来。终于看清那张严肃冷峻的面容时,火莲强撑着坐起身紧紧缩在床里侧,睁着惊惧惶恐的双眼,全身瑟瑟发抖,嘴里不断的说着:“爹,我错了,我错了……”
“火莲,”展颢坐在床边,紧蹙的眉心难展,一手轻轻搭在他冰凉的手上,缓声道:“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没事了。”
“噩梦?”腿上仍有不断叫嚣的痛感传来,怎会是梦呢?可是展颢神色肃然却不似说笑,难道?……他颤抖的抓着被角,心里是说不出的恐惧,缓缓的掀开被子,顿时大惊:“这……”他双手摸着腿骨,竟是完好无损!除了皮肉有多处青紫的瘀伤和浅浅的刀痕以外,并无大碍!这是怎么回事?就算爹能治好他的腿伤,伤筋动骨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他眼光转了转,很快想到了端倪:“那酸涩的药汁是……”
“那是会放大痛感的药,是它使你产生了断骨的幻觉。爹只是给你个教训,怎会真的废了你。”展颢轻叹了一声,起身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走过来,一颗灰黑色的药丸落入茶中,冒出一阵细微的气泡,展颢和缓的道:“把它喝了。”
火莲却不去接,神色惊恐的盯着那杯被递到面前的茶水,想起先前那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酸涩药汁仍是心惊胆战,却不知这一杯又是什么。他一把拨开展颢的手:“不!我不喝!”
展颢冷不防被他这一下猛推,茶水尽数泼洒在地上,展颢立时摔了杯子,一手指着火莲厉声斥道:“你闹什么?!”
火莲惊见父亲动了气,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护住头脸。心头一堵,眼泪掉下来。一想起黑牢里惨烈的情景,眉头不禁皱起,缓缓垂下眼帘,心里一片彻骨的寒凉。他慢慢放下手臂,眼泪滴在了被子上,渲开一朵水花。火莲哽咽道:“真的很痛……”痛不欲生。
展颢看着他凄冷哀伤的神色,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涩,深吸了一口气,叹道:“那么,你就把这痛好好的放在心上,等到下次感到委屈难过的时候,再把这个痛记起来,你就会觉得好过多了。”这就是人生。
沉默了一阵,火莲抹了一把眼泪,抬头轻声问道:“刚才那个,是解药吗?……”展颢瞥了他一眼,微微颌首。火莲看看地上一泼茶水,抿了抿唇角,伸过来一只手摊开:“那,还有吗?”展颢无奈,只得重新倒来一杯茶,又放了一颗解药进去,递给火莲。
火莲喝了茶,眼里仍有水雾未散尽,静默半晌,问道:“爹,驼叔呢?”展颢皱眉道:“你找他干什么?”火莲低声道:“我,我好久没见过驼叔了,我想他……”
展颢听了,眼神闪了闪。你想他?你是要让他帮你送酒来吧!——还是忘不了她吗?展颢冷哼了一声,脸色微沉,转身出了屋。
“爹……爹你别走啊……”火莲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门口,郁郁的低头搓揉着被子,不料过了一会儿,展颢竟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酒坛。火莲喜出望外,摊开两只手准备接着。展颢却没拿过来,而是把酒坛放在了圆桌上,肃颜道:“你要喝酒,就自己过来拿。”
火莲愣住,一脸委屈:“爹,我腿上有伤啊!”药效还没过去,双腿仍是麻木的动弹不得呢。
“你也知道腿上有伤?”展颢哼笑道,“那就别喝了。”说着就要离开。才刚转身,忽听火莲大声喊道:“好疼!好疼啊!”展颢眉心骤锁,大步赶到床边,只见火莲哭丧着脸道:“右腿一动就疼痛难耐,定是膝盖的骨头被荆良打碎了!”
展颢神色担忧,急忙掀开被子边诊察边恨声道:“若真的伤了筋骨,我定杀了那荆良!”话音才落,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扑进了怀里。展颢惊得倒退两步,定睛一看,竟是火莲两手勾着他的脖子紧紧抱着他,胸膛贴着他的胸膛,腿缠着他的腿,整个人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
展颢又惊又怒,气得头皮发炸,双手抓住火莲的身子大力往外推扯,厉声吼道:“放手!”“不放!不放!”火莲忍着疼,死命抱着不松手。展颢一转身猛力一挣,火莲不敌被甩了出去,恰巧借力摔倒在圆桌边,他也不吵闹,只是轻轻一扯桌布,桌上的酒坛滚了两遭从桌沿掉下来正好落入火莲怀里。火莲唇边浮起奸计得逞的笑容:“爹你看,我自己拿到的。这回可以喝了吧!”
“你!……”展颢气得真想踹他一脚,可是看他腿上都是瘀伤血痕,心中也有些不忍。火莲坐在地上,摸了一下嘴角被荆良捏破的伤痕,神色严肃的仰头道:“荆良那个人虽然凶恶残暴,但也罪不至死。即使我真的不幸断了骨,也不能因此而杀他。”
展颢诧道:“我杀不杀他,用得着你来指点?!”
“不能杀他!”火莲义正辞严,“荆良是奉了宗主的命令行事,事后却要他承担后果。爹若这么做,和先皇所为又有何差别?!”展颢愣了一瞬,心道他居然把我和狗皇帝相提并论,双眉紧锁,怒骂道:“你敢再说一遍!”火莲早已抱着酒坛钻进圆桌底下,喊道:“我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