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秋番外集》sanus

12、我爱你（1）

　　展颢的眼睛习惯幽暗的光。因幽暗会让人觉得静，繁杂的思绪就可以变成背景，不再跳出来困扰他。故而将不见天光的石室用作书房最合适不过，不仅安全密闭，还兼具收敛心神的效用。

　　展颢在书房里查阅案宗，正翻着一年多以前在京城中发生的几起灭门命案的记录，忽见灯花闪了两闪，好似有一个微小的气流涌动，不禁视线轻移，果见石门错开了一道窄缝，缝里光影错杂，半晌一只小手伸进来又将沉重的石门扒开少许。展颢唇角轻抿了一瞬，门外正是一个迟迟疑疑的小小身影。

　　“干什么来了？”展颢冷声问。

　　一个小脑袋才探进来，闻声一凛正要缩回去，手却不知触到了哪里石门忽然轰隆隆大开，把火莲吓了一跳，神色惊了惊，脸色微白的站在敞开的门边支吾。展颢被茶杯挡住的手指正从桌侧面的机关上轻轻抬起，他喝一口茶，身体靠进椅背里，微挑了眉道：“为父不是才给你放了两天假，你不去休息玩耍却跑到这来，怎么，你倒觉得这假太长了么？”

　　火莲忙摇头摆手，神色惊惶可怜的冲口叫道：“不是不是！”展颢冷冷瞥他一眼，火莲低头摸摸身上斜背的小包袱，轻声：“孩儿，孩儿想念驼叔，想趁假日去城里看望。”声音细弱，最后几个字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展颢屏息才听全了整句话，心里哼了一声，继续翻看宗卷，淡淡道：“你跑个什么，把驼子叫来总坛就是了。”

　　火莲皱了皱眉，眼光转了转，抬眼瞄着父亲的神色小声：“孩儿原也是这么想，可是驼叔说他很忙走不开……”

　　展颢边看宗卷边喝着茶，闻言险些呛了一口，驼子能忙什么，扫地吗？！展颢缓缓放下茶碗，又翻起一页看了一会儿，石室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个呼吸声，展颢被其中相对短促的那个呼吸打扰，抬眼去看，果然火莲还在原地里杵着，好似没觉得自己方才的回话有什么不妥，漆黑清亮的目光里一点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展颢心知火莲此番是打定了主意，他连包袱都收拾好了，哪有不去的道理？敢情小家伙根本就不是来请求出行的，只不过通知他一声而已。展颢皱皱眉头再看一眼，门边的小人儿才不过十岁，已经生得有模有样，面孔白净，一双眼睛灵活有神，穿了一身淡色的柔软布衫显得整洁利落。展颢不太能确定在火莲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只是火莲平日里太安静了些，也该让他去外面闯闯开开眼界。

　　无声的对峙半晌，展颢无奈揉了揉额角，开口道：“去吧。”火莲大喜，正要转身出门，展颢又叫住他：“等等，”火莲只能停下脚步回头看，展颢招手：“你来。”我有话要说。

　　火莲绕过石桌来到展颢身前，他还太小，站得笔直也不及展颢坐着高。展颢问：“身上可有伤在？”火莲迟疑一下，摇了摇头。展颢弯下身体，拉起火莲两手细看，又看脖颈，又摸前胸后背，手劲不小。火莲站在他两腿之间转前转后，身上微微觉得疼，却也不敢闪躲。摸到一侧手臂时，小家伙身子忽然一颤，眉头拧起。展颢手里一停，蹙眉斥道：“有伤为何不讲？”

　　火莲喃喃未答，展颢已将他袖管撸起，只见上臂外侧一块青紫，想起前日里练武时火莲曾摔下木桩，这片淤血应是当时所致。一番检查，展颢将火莲衣衫整好：“你此刻身上有多少伤痕血口，为父都已记下，待回来之时若添了新伤，定不会轻饶了你。”

　　火莲抬头，一双纯真的眼睛忽闪着看着展颢，郑重的点点头，又摇头道：“孩儿不打架。”展颢忍不住哼笑一声：“不打架？那若有人欺负你，你打算怎么办？”火莲认真琢磨一下，诚恳的：“孩儿可以逃。”展颢笑，心说，打不过就跑，这确是上策，那我教你的武功不就白费了吗？

　　展颢抚着火莲的肩，正颜道：“爹传了你功夫就是要你保护自己，也保护你在乎的人。你可以打架，但不能受伤。听明白了吗？”火莲沉思一下，仔细来回推想，终于点点头道：“孩儿记住了。”展颢沉着脸，心里却被眼前这张认真的小面孔逗乐，往火莲屁股上一拍，“滚吧。”

　　火莲跑跳出门去，正与进来禀报的钱富擦身而过，钱富在展颢身旁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少主这是一个人出总坛了么？外面危险，要不要派人跟上随行保护呢？”展颢哼笑一声，摆手道：“他自说是去看望驼子，我若派人跟着他，然后发现他其实去了别处，那不就戳穿了他的把戏，火莲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