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香（仙剑同人）》且歌白首

24、十六(下)

　　疲惫涌上来，我没有心思再与小阿下五子棋，也不想吃剩下的水煮鸭梨。抱着狐皮披风坐在稍显阴暗的角落里，我默默地回忆姜清讲述的每一个细节。
　　事情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但姜清却记忆犹新，说得清清楚楚。
　　和我一样，有三魂却丢失了七魄，以死魂掌控身体的人是一个少年，当时看起来，约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个被火燎了半边脸和大半个身体，全然看不出面貌的少年。
　　那时候姜清本人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次随师尊下山，偶然见到那毁容少年的时候，被他狰狞的容颜吓了一跳。那时毁容少年正被一群人追打，那些人挥舞棍棒，叫嚣说少年是妖魔，要打死他，是姜清救下了这个少年。
　　后来姜清问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那少年曾在幼时遭遇大火，被好心人救下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大火之前的记忆竟全都没有了，他记不得家乡在哪儿，也记不起家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亲人。
　　姜清心知若是放任少年自生自灭流落江湖，他迟早要被不能接受他面貌的人活活打死，于是便将他带回客栈。当时的蜀山掌门一见少年，便说少年是阴邪之物，身体里的是死魂，七魄早散，不过一缕精魂不肯就死，乃是祸害天下之人，于是拔剑要杀死他。
　　后来一番折腾，姜清到底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暗中协助少年逃跑，为此还被师尊罚他回山面壁思过大半年。后来蜀山掌门又几次三番下山想寻找那位少年，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样，那面目可憎却身世可怜的少年竟再也不见了踪影。
　　后来姜清艺成下山，也曾多番打探少年的下落，但都无果而终。
　　而在那之后不久，姜清就出了事，死在这锁妖塔中，自然也不知道那少年的下落了。
　　说到底，其实少年的身世也和我一样扑朔迷离，对于我而言，这个故事可以说是半点帮助也没有，至多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安慰，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但那个少年身上的魂魄是不是穿越过来的，我却一无所知。
　　对于我自己身上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我更是一无所知。就连熟习诸般阴阳道法的姜清，似乎也说不出些所以然来，这样看来，剑圣和酒剑仙多半也难解我心中疑惑。
　　我大约是抱了太大的希望在姜清的故事上，孰料最终却是个可有可无的故事，于事无补，这心理的落差委实太大了些，一时无法接受，于是赌气似的非要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了大半天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实在有些头疼，我索性抓起了小阿出去乱走，稍解心头郁结。
　　走得无聊了，我和小阿一人一兔便在锁妖塔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跳房子。正跳到兴头上，婉儿忽然凭空出现，道：“父亲那边来了两个生人……就是带梨子来的那两个人。”
　　“呀！”我失声惊呼，“这么快就到了？”
　　“你知道他们要来？”婉儿问道。
　　“他们要去锁妖塔最底层，必然会路过我们的屋子啊！”我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双手抱住她，赖皮地笑道：“事情紧急，只好麻烦你带我过去啦！”

　　无论多少次我好像都没有办法习惯。只要婉儿一使用瞬移大法，我总是会觉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比坐了十次八次过山车还晕得厉害。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我还没到门口，就忍不住跑到一边大吐而特吐起来。将胃里本来就不多的存货一次吐了个干净，我这才缓过一点劲来，靠在墙边，偷眼去瞧里面的人，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声音。
　　“姑娘……你是……”李逍遥讶然问道。
　　“我是他女儿。”婉儿淡淡地应，伸手一指靠在墙边的姜清的尸骨。
　　逍遥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是人？”
　　婉儿闻言不答，巧妙地反问道：“你说呢？”
　　李逍遥似乎果然被骗住了，脸上登时浮现出一股愧疚之色来，拱手道：“令尊……啊，真对不住，冒犯了令尊的英灵……”
　　婉儿摇了摇头，低头道：“十八年了，爹一直到死后，灵魂还无法从自责中解脱，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
　　闻言我忽然怔住。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是不是、是不是姜清的灵魂一旦从自责中解脱出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但是……明明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难道都来不及了么？
　　月如在旁边听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插口道：“你……在这里生活十八年了？”
　　婉儿淡淡应道：“我娘在这里生下我的。”
　　李逍遥闻言惊道：“这里这么多妖怪，你……”
　　“我有一半是妖族的血统，何况看在我死去的娘亲的面子上，其它妖怪不会对我怎么样。”婉儿摇了摇头。她说到这里，看了我这边一眼，随即道：“倒是你们……突然有人类闯进来的话，那些妖怪是会群起而攻之的。”
　　忽然平地卷起一阵阴风。
　　墙角的尸骨又开始咔咔作响。
　　李逍遥和林月如同时跳开一步，一拔剑一亮鞭，两人已同时将对方背心要害护住，配合得极是天衣无缝。几经生死之战，两人的默契似乎已是牢不可破了。
　　“云……卿……”飘飘忽忽的影子悬在半空，不同的是这次已看不出人形，只隐约见得那里一团白森森的雾气，声音也缥缈了许多，时远时近。
　　逍遥和月如闻言同时向我这边望过来。
　　我再也藏不住了。有些尴尬地走出去，我鞠躬道：“姜前辈。”
　　“你的事情……苗疆……也许有解……那里的傀儡……降……头……之……术……”白森森的雾气随着最后的声音越来越稀，尸骨发出比往常更强烈的咔咔声来，周围的阴风更紧了。
　　“月……柔……”最后一声略带怅然的未尽低呼过后，白雾彻底散开了。
　　我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碎散开来的尸骨，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明明攒了一肚子的解释想告诉逍遥月如，可是话到口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说到底，命运还是没有改变。说到底，一切的一切，根由还是在那片被诅咒了的大地上。虽然走向终点的理由不同，但是结果，却没有任何的差别。灵儿还是被关入了锁妖塔，逍遥月如他们还是来救人了。
　　塔，还是会倒。我们还是会到苗疆。月如会死，灵儿会死。
　　我什么也做不到。
　　“他解脱了。”婉儿轻声低喃，打破了岑寂。
　　“老不死的总算是死了。”少见的沉默过后，小阿忙不迭插了一句。
　　“傅云卿。”李逍遥面色不善地望着我，全无收剑的意思，“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老前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来救灵儿的么？”我并不回答他，“那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蘑菇……你们多耽误一刻，灵儿就要多受一刻苦楚，你们可舍得？至于我的事情……待见到了灵儿，我会说出来，全部……一点不落地说出来。”
　　对的，该到了揭破我身份的时候了，如果只有那样才能让他们及时避开锁妖塔这一劫。只有那样才可以的话……我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小阿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长长的耳朵晃了几晃，洋洋得意地看着我，“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里，我给你们引路吧！让你们少走点冤枉路。”
　　迟疑了一下，我回头去看逍遥。
　　“有劳了。”逍遥和月如对望一眼，随即双双一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