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疯童话纪实录》虫小扁

20、Chapter 23 对话& 24 萧朗

　　Chapter 23 对话
　　【对话等于交流，交流便是谈心，可是我的心藏起来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贺冠宇要和我聊萧朗？或许是我和他之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话题。我心里清楚，电话那边的贺冠宇是鼓足勇气做了什么决定，于是我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开口：“你说吧。”
　　贺冠宇还是沉默，而后他说：“现在还不是太晚，能出来见个面吗？我去接你。”
　　只消片刻，我点了头，“我在丰顺大厦门口等你。”
　　印象中我没有和他单独出来过，反而和萧朗单独相处过几次，那个我琢磨不透的人。
　　贺冠宇微微落后于我，不长不短，一直走到人民广场，那便是我和他的距离，他跨不过来我也走不过去。以前我也想过要和他交个朋友，只是我和他，始终隔了个萧朗，现在又多了个冯瑞嘉。
　　见他没有意思开口，我停住脚望着他，“你说吧。”
　　“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很抱歉。”他很诚恳地看着我。
　　“没啥。”我耸耸肩，而后错过他，继续前行。
　　“阿朗说……”听见他停顿，“其实你喜欢他。”
　　我觉得不可思议地哼了一声回头白了他一眼：“你叫他去死！”
　　但其实灯光下贺冠宇是带着笑容的，他或许只是想让气氛轻松点儿，我想也是，就停住了脚步等他跟上。
　　“小枫……”他停下脚步，望我很久才说，“阿朗问过我，一个人可以怎么死？”那笑容突然有些哀伤，也不待我出声，“我告诉他，只有活着才是最好的。但这句话在他面前，明明是那么苍白无力。”
　　接着他轻轻地靠近我，“那天你也看到阿朗的妈妈了……”然而话仅仅止于这里，直到他站在我跟前，由上往下地看着我，才又说话，却转换了话题，“那个走秀的晚上，其实一开始是我要求他来的，想让他跟你和好，他也答应了。本来只是邀请你去观看而已，但华艺那两个学生说希望也邀请你参加走秀。萧朗说你根本不会答应，接着就和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之后他们就说你点了头……”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他居然那么了解你。”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我什么也不该说。
　　贺冠宇叹了一口气，“其实阿朗真的很好，人也聪明，我从认识他开始，所有人都喜欢和他玩。只是后来他家发生了一点儿事，才变得有些偏激……”他又停下来，专注地看着我，“小枫，那天下午，林阿姨——就是阿朗的妈妈，进了医院……”他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自杀未遂，第四次了。”
　　我的心倏地一惊，突然记起那天见到萧朗妈妈手上那一道道的伤疤，吐出一口气，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那天见到的站在阿朗爸爸身边的女人，以前是林阿姨最好的朋友，等到事情曝光的时候，他们的私生子已经七岁了，阿朗一直把他当亲弟弟来疼。这事给阿朗的打击很大。”
　　“……”
　　“后来林阿姨精神有点儿失常……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他的家务事，也不方便告诉你。”
　　“萧朗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妈妈？”
　　“他有他的理由，而我相信他。”
　　我盯着他，又问：“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至少应该知道这些。”贺冠宇感觉有些疲倦，“那天阿朗不肯去看林阿姨，而且执意要来。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和你说了什么，惹得你很生气，但如果可以我想代他向你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阿朗真的不坏，还有……他说的谈恋爱的事，不过是个玩笑……”
　　说到这里他打住了，看着我，看到我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才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答应。”
　　他的眼里有种我所陌生的情愫。
　　我直觉地避开他的视线，而后退后了一步，接着就想到了萧朗，他也是因为家庭而改变的人吗？只是我却无法同情他，因为为了环境而改变的人，也包括我。
　　而后我又想，我是不是把萧朗想得太坏了，毕竟我们还小。只是心中却始终有根刺，无法下定论。
　　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抬头望他，“那又怎么样呢，贺冠宇？”
　　贺冠宇微微抽了嘴角，颇有种自嘲的味道，而后感慨地说：“其实阿朗说过，如果你不是对他充满敌意，也许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他突然正色看着我，“为什么你要对所有人充满敌意呢，牧小枫？”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原来我对所有人都充满敌意吗？我也笑了笑，颇为无奈，虽然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理智过头甚至有些无情，但更多的时候我谨遵各项行为守则，不乱穿马路，不随地吐痰……我开始为自己找借口，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还是我不过是坚强外表下包裹着一颗脆弱的水晶心？嗯哼，牧小枫你也堕落了啊，居然说这么恶心的话。
　　我记起老姐说我太敏感。也许吧，总觉得不可能有谁是不求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又值得谁来对我好？所以既然是带着距离感去看人，又怎么会与人亲近？所以，连林悦悦也失败了。
　　然而为什么呢？我又问了自己一次。但河边风太大，影响了我的思绪，我只能笑笑，突然兴起地问：“贺冠宇，你还在给我抄笔记吗？”
　　他原本有些严肃的脸染上了诧异。但年轻人嘛，接受能力强，于是看见他突然变得柔和的表情，“从和你分开坐，每节课的笔记还是一字不漏。”
　　我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冯瑞嘉喜欢你吧？”
　　“我们是好同学。”
　　好同学吗？我眯了眯眼，“以后有不懂的还能问你吗？”
　　“当然。”
　　唔……我拢了拢衣襟，又问：“你知道胖子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吗？”
　　贺冠宇一时有些纳闷，“胖子？”
　　“刘俊杰。”
　　贺冠宇于是记起了什么，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是那段日子追你的那个吗？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本来认识，但后来……好像打过一架。”
　　“为什么会打架？”其实我想笑萧朗怎么这么不知死活，胖子可是个实战型的打架高手。
　　贺冠宇突然沉默了，“我们说点儿别的吧。”
　　“贺冠宇，你在隐瞒什么？”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原因好像是阿朗另外一个朋友当时在他面前侃你侃过头了，后来被打了。”
　　“……”阿朗的朋友……萧朗说的他朋友吃过我的亏就指这事？
　　“这事结了点儿怨，闹得不很愉快，当时萧朗算是夹在中间的。他说他当时根本就不认识你，听说他们后来又闹了点儿矛盾，就冲动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突然有些囧，不会刚好是那件事吧，胖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很久了。”
　　我想了想，然后开口：“我们回去。”我要回去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胖子的联系电话！
　　有些事情，在我离开之前，至少要弄清楚。

　　Chapter 24 萧朗
　　【萧朗萧狼萧十一郎……】

　　贺冠宇突然拉住我，脱口而出：“我不可以吗？”
　　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不知道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然而这个时候我有点儿懵，直到我此时的处境提醒了我——我甩开他的手，望了他三秒，说：“贺冠宇你读书读傻了，你忘了我和萧朗？”而后抽抽嘴角，“我回去了，不用送了。”
　　“你和阿朗……”
　　“也就那样了，看着办吧。”我打断他，反正我也要走了，而且现在所谓的爱都离我太远，难不成我还得含着眼泪问为什么是我吗？想了想我脑子有点儿卡，补了一句：“唔……怎么说呢，至少不后悔认识你。拜拜。”
　　贺冠宇就站在原地看着我走，他和萧朗不一样，从来就不是个纠缠不休的人。
　　回到家后妈子说：“枫枫，你杨叔叔说接我们过去过年，你说怎么样？”
　　能怎么样，自然说好。
　　接着我找了找以前班上一些认识胖子的男生的电话，竟然找到了那种花花绿绿的同学录——我居然也有一份，有点儿意外。后来想起来是我当时玩得最好的一个女生，将全部填完的一本扔给我，说也看穿了我这个人，又说该留住的还是得留住。
　　然而究竟留住了什么……我叹口气，不自觉地翻起同学录，反省了一下，我竟从未仔细阅读过。入目一行行青涩的字，竟是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小枫姐！！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小枫姐，一直觉得你是个遥不可及的人。哇塞，给你写同学录，怎么也得留个爪！”
　　“虽然这三年来我们的交谈不超过三句，但你是我的偶像！加油！”
　　“头发什么时候留长啊？以后找到白马王子记得请喝喜酒！”
　　“我是曾经坐在你前一排的刘达明，要记得我哦！”
　　“风吹芦苇两头摆，摆来摆去看过来，看到一个大帅哥，大帅哥啊大帅哥，我是大帅，记得哦！^-^”
　　“雁子过了留声音，本子来了留脚印！”
　　……
　　我突然很感慨，这个小区，这个我长大的城市，这些我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终将告别。
　　其实我到底在烦恼什么？呼——吐一口气，甩了甩头，给一些认识胖子的男生打电话。
　　通了，接了，聊了，挂了。陌生的寒暄之后，我突然有些庆幸，我还记得他们，而他们也没忘了我。除去不在家的那些个，大多都说和胖子没联系，只有一个有他曾经的手机，但“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我心中那根刺是，因为胖子打架后去了少管所。贺冠宇话里透出的味道是，那事的导火线可能是我。我安慰自己，说不定是萧朗记忆错误，其实是那人侃胖子侃过头，胖子才开打。后来又多少觉得自寻烦恼。
　　将自己摔进床铺里，想了想，年少轻狂，人毕竟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我也没错吧。我告诫自己让事情过去。
　　我随手拿过桌面上一本课本，诅咒了下为何偏偏是英文书，而后就认命地背起单词来。背着背着告诉自己梅花香自苦寒来，我怎么说也是香山上一片红彤彤的小枫叶，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
　　我要超越冯瑞嘉！
　　背着背着又有点儿迷糊，而后一边迷糊一边想，超不了也算了，人家是全市第七。
　　背着背着脑子里浮现一句话：萧朗啊萧朗，你又是何苦？
　　我们，又是何苦？我笑了笑，还是好好生活吧！

　　照常回校上课。只是发觉没什么事发生的日子什么事都没发生，唔，废话。
　　反正听了一天的课，看见贺冠宇光明正大地把笔记本给我，却又仅仅是神色复杂地望望我，没说话。
　　我好几次瞅着林悦悦，却欲言又止，我故意没理她。但多少又觉得有些遗憾，之前的话说重了吧，唔，谈谈？
　　想想其实我性格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我耸耸肩，继续没理她。
　　认真听课的话，时间还挺好打发，除了偶尔走神，眨个眼下课铃就响了，然后同学们就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啊，青春！
　　萧朗今天一整天挺沉默的，估计生理期来了。
　　放学时他没执意送我出去，我自然觉得不错。只是再想想萧朗那家庭环境，多少觉得情有可原，事实上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看着办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料到还能见到它，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辆依旧神采奕奕的萧朗的——单车。至少后座还很宽敞，屁股不会磕得太疼。
　　萧朗自然在车上，一脚踏地，从45°角看过去样子也不错，就是没什么表情，而后听见他酷酷地说：“上车。”
　　我想起劳斯莱斯和单车的选择，我要是可以选择劳斯莱斯有多好，但也没多想就坐了上去。
　　骑车上路，拐进了弄子里，人不多，好说话。他也没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小宇昨天找过你？”
　　“唔。”我点了点头，今天的风真大。
　　“和你说什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车身颠簸了一下，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衫稳住身子，也懒得再松开，想了想开口道：“你和胖子说什么了？”今天风真冷。
　　“我让他不要来找你，他就答应了。”萧朗出乎意料地合作，继续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胖子不可能听你的。”我倏地跳下车，天冷得脚冰冰的，震得有点儿痛，却咬咬牙挺起胸看着他，“不可能。”
　　我的话他从来只听一半，其实我并不是想表达什么，只是觉得不可能，像他那样的男生。
　　萧朗看着我突然笑了，“牧小枫，你和小宇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对，我发誓。”
　　“你随意。”我有些不齿，“你到底和胖子说什么了？”
　　萧朗看着我，继续躲避着，“我家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有些烦郁地瞪着他，顿了好几秒，突然大吼：“萧朗你真没种！我老头十八岁拐了我妈子，没到三十岁给了她一间破屋子，和一个女人私奔了！妈子就带着我们俩孩子，一个人挨日子。我老头组建了新家庭，现在儿子也七岁了，那又怎样？那能怎样！我唯一幸运的是我跟着我妈子，让她有所依靠，女人苦没关系，只要还有追求幸福的冲动。你妈她在你面前哭得那么惨，也只有你这兔崽子一点儿人性都没有，视而不见。你冷血估计也是有遗传的，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家伙！”
　　“你闭嘴！”
　　“闭你个头！想骂你很久了，狗屁东西，看着你我就满肚子火！”
　　“我也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萧朗将车子一摔，人就朝我冲过来。
　　老娘豁出去了，和男生打架我还没怕过！
　　那一掌过来，萧朗并没有留情，甚至没有迟疑。
　　我觉得这一刻谁也没有性别观念了，就往旁边闪了闪，一脚踹过去。他也避开，然后来揪我头发，我比他矮，很吃亏，我就攻下盘。
　　他躲了躲，也不能用手去抓我脚，就用脚想把我绊倒，我就躲开，两人在原地转圈圈，这个时候说什么扫堂腿之类的都是放屁，我们的姿势丑死了，还好弄子里没什么人。
　　后来挣扎了再挣扎，两个人就扭打成一团，男生毕竟力气比女生大，他钳制住我的手我挣不开，只能张嘴去咬他手背。这点我申明下，虽然很幼稚，但那个环境真的是本能反应。
　　他吃痛大吼一声：“牧小枫，你这该死的！”
　　我不松口，他肘一顶，撞到我牙齿，重重的，很痛。我一生气，后脚一蹬冲上去，硬生生撞到他的胸膛，撞得头痛，两人齐齐往后摔。
　　虽然是冬天，衣服穿得厚，但水泥地怎么可能不痛？只是他垫底，先是听到重重的一声，而后发现我还好，压在他身上，不太痛。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就死命捶打，那个时候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想着要打倒他，而且不能吃亏。
　　我觉得我就跟泼妇似的。觉得之前学的什么跆拳道根本派不上用场，更甭提什么侧踢之类的，什么都管不了，掐捏抓撕，无所不用。
　　打直到我打累了，慢慢地喘着粗气看着他，其实从摔倒开始他就完全处于被动，而且已经不挣扎了。
　　我很清楚，除了一开始那个我肯定能躲开的那一下，他皆手下留情。
　　多少敬他一条汉子，我瞪着他，刚想挣扎着爬起来，他却突然一把扯住我的裤脚。
　　我就又踢了他一脚，倒也留了力，伪踢。
　　但他不肯放手，还用力地扯。我踉跄了一下，怕摔，就半蹲了一下，不料萧朗起身一把搂住我。我尚未反应过来，萧朗就放声大哭了。
　　我一直觉得女生哭起来很难看，但男生放声大哭，只能说是恐怖。
　　我耳朵疼。
　　迟疑了片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尴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