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疯童话纪实录》虫小扁

19、Chapter 21 夏洛的网& 22 妈子

　　Chapter 21 夏洛的网
　　【如果夏洛网住的是友情以及爱，那么她的网，纠结的是不是恨？】

　　我决定回学校的时候，冯瑞嘉也提前一天回学校了。
　　我们两个同时旷课一个礼拜，被人指点这事我早有心理准备，大不了就这样呗。
　　回到教室后林悦悦不敢和我说话，有几次对上视线，她也畏畏缩缩地闪开，态度和之前不同。
　　见她这样我心里突然有点儿郁闷，也有点儿难受。怎么说呢，也许是前后的反差吧，又或许她仅以我高中唯一朋友的状态存在。然而我悲哀地发现，主动问她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做。
　　为什么呢？以林悦悦的脾性，她早该冲到我家来，要不电话总有一个吧，只可惜我们的友情太淡薄了。一时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很好笑，就趴在桌子上，装睡。
　　一直趴到上课，没料到老师请了事假，自习。
　　天助我也。然而趴着趴着感觉到有人用东西扔我，貌似纸团。换座位后我坐在第五排，后边还有人。所以说吧，最后一排比较舒服，视野纵横，一览无遗。
　　然而我今天没什么力气，迷迷糊糊想着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人，痛倒是不痛，不过好像伤了我的自尊……但凡武林高手，都不允许背对敌人，吼一下，我的最后一排啊！
　　打了个哈欠微抬头望了望右侧上方，隔了两排的冯瑞嘉，她的侧脸沉静到极致，依旧漂亮，也依旧不好琢磨。唔……不想了，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疲倦？
　　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我当做看不到就是了。
　　就从书包里抽出红色的围巾盖住头，然后再次趴下，隔着外套的厚度，不去理会身后的攻击。
　　隐隐感受到肚子有些些疼痛，有点儿陌生的痛，突然冒出个答案——有些事情你无法掌控，譬如月经。
　　我没这么倒霉吧，而后脑子慢一拍地有些纳闷，我以前从未痛过吧好像，这下子心情突然有些复杂，难怪觉得身子有些软，却不想动身去处理。
　　我皱着眉有点儿烦，突然包着围巾在位置上坐直，泄恨似的低吼了一声。
　　林悦悦被我吓了一跳，侧着头偷偷打量我。
　　抓抓头发，半秒后我迅速做出决定，大概满眼是被打击后的悲凉吧，我望了她一眼，控诉她今日对我的冷淡。见她因我突如其来的表演给愣住了，我在心里得意了一下，没错，女性是天生戏子，如大姨妈来时那般波涛汹涌……
　　我真恶。
　　摇摇头，感觉自己身体有一种颓靡的错觉，就顺手捡起桌面上的纸团，不会包着鼻涕吧？眼尖地瞥见里边画着狼，就意识到了似的往后望望，发现萧朗一边迅速在纸上涂画，一边大大方方地撕下来，揉成纸团。
　　见我回头，他抿嘴一笑，迎面朝我扔来。
　　我条件反射地接住，突然哭笑不得，只觉得肚子刺刺地痛，堵堵的，不舒服。
　　我白了他一眼又回过身来，看着桌面上的纸团叹气。萧朗这些日子倒是每天都打电话给我，完全把那天我打他的事当做没发生过。
　　他的开场白是：“你家电话怎么只有一台啊，小宇想和冯瑞嘉聊啊。”
　　小宇，想和冯瑞嘉聊。
　　我随便翻开一张——
　　“今天吃早餐了没？”
　　关你什么事，揉揉揉。
　　突然有些感慨，再打开一张——
　　“这些日子想我不？”
　　想个屁！揉揉揉。
　　最后再捡起一张——
　　“打在我身有没有痛在你心？”
　　我靠！我根本没伤着他！揉揉揉。
　　一只只的卡通狼，在我的蹂躏下精彩的诠释着各种表情。
　　女生大多会欣赏有才华的男生，萧朗无疑是有才华的，只是我和他永远夹带着一种心知肚明。
　　感觉不对劲，就抽出一坨，然后摊平了找空位抽笔写上，“有卫生巾吗？”扔给林悦悦。
　　林悦悦接过来，突然表情有异，终于露出本来面目，有些夸张地瞪大眼，“你……”
　　我见她开口就点点头，她说：“那我帮你去买纸吧！”然后摸出钱包，看了我一眼，小跑了出去。
　　这笨蛋，说这么大声，还买纸，直接说买宣纸好了，吸水不侧漏。
　　却是突然觉得温暖，林悦悦啊，她大概被人说什么了。
　　我望了望四周，副班长李佳萌在回头望我，对上视线后她很不屑地“切”了一声，又回过头去，似乎又看了看门口。接着还瞄了一眼冯瑞嘉，然后低头和同桌窃窃私语着什么。
　　就当我今天不正常好了，我决定了，我要下去找林悦悦问清楚！
　　我撑起疲倦的身子，笑了笑，将围巾取下来搁在桌子上，经过李佳萌身边的时候我瞥了她一眼，说：“班副，身子不舒服，我请假。”
　　我笑笑将手里的纸团准确无误地扔垃圾桶里，拍了拍手，也走了出去。

　　和林悦悦聊完，我去了洗手间。
　　仅仅是肚子痛而已，心理作用吗？然而林悦悦的话一次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小枫你真的要我说吗？同学们不是很喜欢你妈妈，她是不是和一个很丑的有钱男人在一起……”
　　So？
　　“真这么快就又要结婚啊？”
　　“小枫，你妈妈这么做不好吧，那冯瑞嘉的爸爸怎么办？冯瑞嘉怎么办？”
　　没错，冯瑞嘉怎么办？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我想来想去其实这事与你无关，你要不要劝说一下你妈妈？”
　　“小枫，你对冯瑞嘉好点儿吧，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她最近都在哭。”
　　嗯，是啊，我没哭。
　　“你记不记得礼拜二我们班有人去你家探望冯瑞嘉，那天因为要准备元旦节我就没去，她们回来说她住在那种小房间，你有电脑她没有……说真的小枫，我也觉得你妈有点儿偏心眼。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不知道吗？也是，毕竟冯瑞嘉说过我可怕。
　　“其实冯瑞嘉也帮你说过好话，我当真觉得她人还是不错的。”
　　所以连贺冠宇也意识到冯瑞嘉的美好？
　　她说：“小枫，你会不会恨你妈妈？”
　　恨？
　　呀呀，我突然笑了，我说：“林悦悦你这么不了解我，我们算了吧。今天谢谢你了。”既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就不要面对了，至少不要面对我。
　　我不想为妈子辩解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妈子就是这样教我的。
　　只是我突然明白一个人在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为什么反而无法发泄，因为介意，我很介意。
　　妈子拿油性笔在那个人脸上画叉叉的时候我也在，那个时候我看着妈子似哭非哭的脸，我明白了一点，她是我这一辈子都要维护的女人，我的妈妈。
　　自幼她就百般维护着我，在我们小区那闲言闲语的聚集地，无视别人对她指点，用泼辣武装起自己，在听到那个人幸福美满的消息时，妈子也只是平静地问我们两姐妹“今晚上吃什么”。那样的妈子，不是朝夕相处，怎么会发现她的好？
　　她从未对我和老姐抱怨过那个人一句，她只是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妈子早两年曾经和一个男人谈婚论嫁，只是因为我们两个赡养的问题啰唆了两句，妈子二话不说将那人扫地出门。这样的女人，哪怕连偏心眼都是可爱的。
　　只是你们都不知道。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追妈子，但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喜欢的拒绝得干干净净，譬如那个牙医。

　　冯瑞嘉的爸爸我还记得，那样知书达理温文儒雅的男性，妈子才动了心。妈子整理着他的遗物对我说：“枫枫，我是不是害了你冯叔叔？”
　　她说：“枫枫，你以后对嘉嘉好一点儿。”
　　只是我送到冯瑞嘉房间里的鸡汤，她从来都不喝一口，第二天早上从她房间里端出来的冰凉，又该如何温热？
　　我早说过，不是每个人都非得对谁好。
　　我看着妈子对冯叔叔的照片说：“杰啊，骂了嘉嘉对不起啊。”
　　“你女儿老是不吃东西，怎么办啊？”
　　“杰啊，嘉嘉已经考上T高，和枫枫同班，你可以放心了。”
　　因此，我总是无法自制地对冯瑞嘉产生不满。
　　因此，我只能相信，现在的那个男人，就是我妈子选择的幸福！

　　突然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我站在冯瑞嘉的面前，疲倦地说：“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冯瑞嘉坐在位置上不看我，也不理我。
　　我将她手中的作业本抽开，“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冯瑞嘉终于抬头，却是平视黑板，态度坚定，“我说的是事实，那个人根本比不上我爸爸。”
　　我吐了一口气，“这点不好说。”
　　冯瑞嘉突然望着我，“不好说那你还说什么？”而后她看了我足足三秒，眼眶已经有些红了，轻声吐出几个字，“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我当头一巴掌就甩下去。
　　一女生尖叫：“牧小枫你干什么！”
　　我也不理，老娘谁都不理，而是冷冷地望着捂着半边脸冯瑞嘉，她没避。
　　其实我一直觉得冯瑞嘉是个聪明人，她明知道我会生气……故意挑衅我吗？其实何苦？我本来就形象不佳，也许是顺便奠定她弱者的位置吧。
　　这之后我突然意识到冯瑞嘉还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向我强调她眼中的我的妈子。
　　我说：“冯瑞嘉，你和你爸爸其实不亲吧，你不了解他的选择。”
　　我看到了层层的网，开始纠结。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她，老师让我妈子去学校一趟，事关妈子的两个女儿。

　　Chapter 22 妈子

　　【妈妈我爱你，我是如此肯定……】

　　妈子接到学校方面电话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子问我，是不是学校有什么麻烦事，是不是和嘉嘉闹别扭了？
　　我摇着头说没事，但那天晚上我抱着被子爬上妈子的床，和她一起睡。其实我觉得我想问些什么，或许是该问些什么，只是我一直没开口。妈子就摸了摸我的头，说：“枫枫啊，妈子给你说个故事。”
　　妈子和杨叔叔认识了很久，他们是小学同学。
　　如我所想，杨叔叔那样的容貌，妈子根本就看不上。女人嘛，多少是个感官动物。但杨叔叔却是喜欢妈子的，大概是喜欢她的美丽、直率，甚至是刁蛮。
　　妈子未婚生子，早早儿就跟了那个人走，后来又结了婚。结婚后的女人，慢慢地不修边幅，慢慢地原形毕露。连带感情，也慢慢降温。
　　妈子离婚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我们跟着她，因为那个人另组家庭，开始得很不正常，妈子觉得肯定会如针在刺，影响我们的成长。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曾经争取过让我跟着他。于是我突然想起那个人离开前问过我的一句话：“小枫，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我喜欢爸爸，最喜欢爸爸抱我，最喜欢爸爸叫我小枫，说你这孩子啊，说你这丫头啊……
　　至少那个时候，我比较喜欢爸爸。
　　从小我就喜欢黏着他，从小就是。
　　只是我还没有机会回答，妈子就把我搂到一旁吼：“牧家明，你给我滚！”
　　滚吧。我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儿湿，反正现在，早已不是。
　　想来，那个人的话原来还有这番含义。
　　那时环境并不好，这间房子已经是全部家产。妈子和那个人都很年轻，也没什么积蓄，但那个人还是每个月如数将赡养费寄到。妈子对我说：“那是他给你们的钱，我没有办法拒绝。”
　　总而言之，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过得很艰难。
　　那个时候杨叔叔刚刚读完博士，技术入股的公司刚刚起步，没有利润，因而手头也没什么钱。妈子说，她离婚后没多久，杨叔叔辗转知道她的消息，就找上来了，说要照顾她和我们。当时她很意外，却没有答应，说自己刚刚离婚，又拖家带口的。杨叔叔也不勉强，说也对，他现在并没有力量让妈子过得很好。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筹了一些钱，让妈子开了现在这间杂货店。
　　妈子对我说，杨叔叔是她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希望他找一个对的人，过一生。
　　当时杨叔叔说好，他找找看，却又说淑珍，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
　　妈子的本名很俗，叫李淑珍，和她的形象很不符。
　　这段故事我并不知道，妈子说：“枫枫，妈子真对不起你，给不了你好的生活。但你杨叔叔人真的很好，你能接受他吗？”
　　所以妈子脸上才会有那种笑容吗？
　　妈子你真傻，你明明给了我那么多。
　　“我管不了你姐姐什么。我也很放心嘉嘉，阿杰教了个好女儿。其实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这么快就改嫁，但你杨叔叔他这个年纪还没结婚，家里闹得凶，所以我才答应的。你们老师说你们在学校里有些不愉快，你就多让让她，好吗？”
　　我点点头。偎得她更紧了些。
　　回想起他们离婚之后，听到的闲言闲语多了，加上那个人不见了，我终于察觉到了不妥。我开始变得尖锐、敏感、冲动，甚至蛮不讲理。妈子怕我受欺负，就让我去学跆拳道，她用她的方式在保护我。
　　我以为，一直以来是我给妈子依靠，是我在照顾她，现在想想我真惭愧，没有妈子，我根本啥都不是，我不过是一个惹是生非、让她头痛的女儿。
　　睡觉前妈子近乎喃喃自语地对我说：“枫枫，妈妈虽然不逼你，怕你反感，但现在看着你能多读点儿书、多学点儿东西，我心里很高兴。妈子不像你爸爸那样有文化，总担心教不好你。你知道吗，其实你很像他，像他也好，他那么优秀。”
　　我说：“妈子你又忘记了，我像卖咸鸭蛋的外婆，快睡吧。”

　　我不让妈子去学校，因为我们班里人怎么看我妈子我知道，我不允许。我不想让她被一群中学生指点。
　　为了妈子，我愿意和冯瑞嘉和好，但我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太虚伪，而且年轻气盛，若她再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一样会甩她一巴掌。而且，她身边的人自动形成了一个圈子，阻挡我进去，妈子没来学校，她们就故意说给我听，说这样的妈妈真不负责任。
　　我不过是瞪了那个女的一眼，她就畏缩了，多少有些狐假虎威。
　　我突然很想哭，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可以怎么办。写信吗？写什么？写妈子这些日子的苦，写妈子的感受，写这些日子我对她的感觉？
　　我放下手中的笔，我能让冯瑞嘉的，就是再让她以那样的姿态安然无恙地在我面前晃动，只要不越过我的底线。
　　妈子反正也注册了，她会先跟杨叔叔去M市看看环境，然后我读完这个学期，就跟着到M市去。先前冯瑞嘉已经拒绝过了，明确表示她不去。
　　也罢，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不想再管。
　　而且，我突然意识到以前的我是多么可笑，其实妈子从来就没有放心过我，她只是一边战战兢兢地信任我，一边无比担忧地看着我。我突然庆幸自己初中发奋了两年，至少我现在觉得很值得。
　　冯瑞嘉吗？我想超越她，至少在这次期末考用我的成绩来证明。

　　就是从学校回来的这个晚上，我突然接到了贺冠宇的电话，他说：“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我突然觉得恍如隔世。即便是那个SHOW，他扣着我的手腕想拉我走，也并没有和我开口说话。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听见他问：“你过得好吗？”
　　我想也没想就直接挂了电话。妈子今晚好像和谁吃饭去了，说是对那店面有兴趣。
　　但我还是很没骨气地望着电话想着他会不会再打过来，直到电话铃再响，我才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接起了电话，听到他说：“对不起。”
　　我笑了，突然记起军训的时候那个笑得有些腼腆的男生。我问：“你是不是和冯瑞嘉在一起？”
　　又是沉默，却是有种他在电话那边摇头的错觉，他说：“没有。”
　　我问：“打电话来了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冯瑞嘉就免了，我不想提她。”
　　他说：“小枫，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我握着话筒往沙发上一栽，沉默片刻后说：“你说。”
　　“你和阿朗……相处得好吗？”
　　“你问他不就行了？”
　　“他不肯说。”贺冠宇叹了一口气，沉默，“我没想到你会答应……”
　　我呼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道……”
　　我有些无语，“那你想好了再打给我。”挂上电话，我打开了电视，一个女人满脸泪水地控诉着她所遇到的苦。
　　电话铃再想起的时候隔了些时间，再接起时我听到他说：“我想和你聊聊阿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