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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承乾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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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问过李安福后才知道,为了让我好好的休息,传晚膳的时候额娘做主没有叫我,说是等我醒了她再亲自下厨来补偿。瞧见仅穿着米色的单衣的我掀开被子就下床,李安福惊得什么似的,扯着公鸭嗓在我身后嚷着,赶紧拿起衣服披在我上才罢。堂屋里的自鸣钟上指针转到了八点半的位置,我叫李安福去瞧瞧额娘在干什么,安置了更好,要是还没有就让他悄悄的弄点子东西来给我垫吧垫吧。累了一天了,我到不希望因为自己再累着额娘。
没一会儿功夫,李安福就回来了,手里什么也没有拿。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出院门的当儿正碰上额娘来瞧我,一看这样子额娘什么都没有说就去了小厨房。
“你看看你办的事。你连说个谎都不会么?”我叹口气无奈的说。
“主子,您这身子才有点起色,正经的吃点东西补补才行。奴才怎么能让您就这么随便的.....何况密主子那么聪慧的人,奴才再怎么瞒也是不成啊。”李安福恭着身,诚恳的回答到。
我戳戳他的头,胡乱把衣服一系就命李安福掀帘子往小厨房走。门外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下的虽小了但还没有停。刚一迈步出门,被冷风一激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无疑是捅了李安福的最高警戒线了。他跪在我面前,死活是不让我再向前一步。
“爷,回屋吧。不为奴才们想着,爷也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啊。”他跪在雪地里,张开双臂挡着我。
看这样子他是豁出去了,我绝计是走不到小厨房的,长出一口气挽起地上的他,我笑了一下:“李安福,跟了我这么久,爷什么时候为难过你?”
这一说李安福竟涌上了泪,抽抽搭搭的道:“爷心疼奴才,奴才知道。就单说这么些年,爷从来没弹过奴才一指头。孝敬爷是奴才应职应分的,爷今天来馋奴才就是天大的恩了。”
“好了。”我笑着走进了卧房,李安福把炭盆又拨弄了几下,那些红热的炭燃的更旺了。我拿起床边的窗课本子一页页的翻着,突然猛地一亮,回头一看李安福举着烛台小心的站在我身后。
“爷,看看就放了吧。这以后日子长着呢,要是落下个病根儿可又怎么办呢?”
“你说病根儿我倒想起来一事儿,我手臂......”我把本子合上,歪过头看着李安福正要问那块疤的来历,谁曾想卧房的帘子突然被掀起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觉得腿上一沉,一个小孩子猴在我身上,张开臂膀使劲的环着我的腰“十六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说着眼里就笼上一层水汽。
十八阿哥?!
我把本子递给李安福,叫他顺便把今天八哥他们拿来的吃食弄一点子来给十八阿哥吃。看着怀里这个长的虎头虎脑,眼睛大大,眉毛又浓又黑的弟弟,我第一次笑得很是开怀。
“小十八,哥不是好好的么?看看,才几天不见你又敦实了,压得我腿都麻了。”我拧着他那粉团一般的脸,用帕子抹掉他眼角的泪。
“就压你。你是我哥让我坐一会儿又怎么了?”他嘟着嘴,蛮横的说。一听这口气我突然发现我跟胤禑也是这样说话的,当弟弟就是有权利不讲理啊。
“你不在奶娘那儿待着,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原是在那边住着的。前儿恍惚听见说你病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隔天皇阿玛就大赦天下,才知道你真是病的厉害。想起十六哥往日对我的好,竟哭得什么似的。皇阿玛特意去看了我,准我回来在额娘身边住几天。”我拿起床边的蜜枣塞到他嘴里,他冲我挑了下眉毛,便张开口一边嚼着一边说“十六哥真是胡闹,根本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要我说皇阿玛就该狠狠的打你几板子,叫你长长记性。”他竟然不满的在埋怨我,眉毛皱在了一起,语调都有点气哼哼的。
“你安得什么心这是?非得打我几板子我才能长记性么?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我敛起笑容,假装生气的说。
“呵呵,你以为我真舍得让皇阿玛打你不成?你是我哥啊,什么时候我顽劣到那个份上了?!就算是将来皇阿玛因为什么真的打了你,我也会像你对十三哥那样给你挡下几板的。”他自顾自的说着,接过李安福端来的碟子,捡个这个挑个那个的吃着。谁知道几年后这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
听完他说得,我更是迷惑了。到底我的伤跟十三哥有什么关系,怎么会人人都清楚呢?当时的阵仗一定超乎我的想象吧,我心下盘算着,眼睛里竟是小十八狼吞虎咽的样子。
“少吃一点吧,晚上吃多了没得存了食。剩下的我差人给你都送过去,让你吃个够。”他似完全没听见一般,仍是津津有味的从碟子里捏着往嘴里放。我一把抓过他的手,叫黎若把碟子撤了,告诉李安福把剩下的包好等十八阿哥回去的时候交给小厮带着。雨彤拿过热腾腾的帕子给他擦手,他调皮的四处躲闪,把我的衣服盘的跟抹布似的。
我抱起他蹭着他的脸笑道:“看一会儿额娘知道了,仔细骂你。老老实实的叫雨彤姐姐给擦擦,这小爪子粘的。”
他赌气的别过头不看我,我轻笑一下,抓紧他的手腕让雨彤仔细的擦了。
“十八阿哥,你十六哥才好了些,别闹他了,这天也不早了早些安置吧。”雨彤笑道。
“我没事,看见他啊我的病就好一多半了。”我冲雨彤眨眨眼算是说声谢谢,我扳过小十八的脸点着他的鼻尖“不过你确实是要去睡了,明儿等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带什么啊?”一听带东西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嘴惊讶的大张着,露出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的尖尖的虎牙。
“你要什么就给你带什么呗。”
“那......”他兴奋的仰起脸但瞬间又低下头,小声的咕哝着自己也觉得根本是不可能的请求“可以带我去么?”
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满是渴望的盯着我,我真是很想答应下来。我用询问的目光看看一旁站着的雨彤,她极轻的摇了摇头。
我实在不想拒绝他,但无奈皇家规矩,容不得我怎么样。我换了个方式回答他:“你说呢?”我僵硬的笑了笑。
他的神色黯淡下来,看得我心里是一阵刀绞。
“等你长大一点上了书房,哥就带着你一起出去。咱不但逛街市还去郊外行猎,想吃什么哥就在你身后给你付银子。”看见他眼里的泪光我急忙接着说“明天啊,哥和你十五哥把所有京城里能吃能玩的都给你带回来,不哭了,好么?你要是再哭,哥就什么都不给你买了。”我把他紧紧的贴在胸口,拍拍他的背。
“恩,你说到了就要做到,把那些都给我带回来。”声音还略有些哽咽的十八阿哥又笑了起来。
“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我把他放回到地上刚要起身,门外便传进来额娘不悦的声音“你早上说得现在不就不算了么?”雨彤赶忙挑起帘子,额娘气哼哼的走了进来让丫头们服侍着坐在了椅子上。
“额娘说哪里的话?儿子见额娘累了一天了,晚膳儿子随便吃点也就罢了,怎好再劳烦额娘亲自下厨?”我站在她手边弓着身子。
“你那点心眼子就甭跟额娘耍了,还叫李安福扯谎哄我,你越发的不把额娘放眼里了。”她脸色铁青,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度。
我撩起下摆慌忙跪下“儿子知错了,求额娘责罚。”
额娘叹口气亲自给我扶起来,拍着我的手说“你能不糟践自己就是额娘的福分了。这病刚见好头,就开始不好好的吃饭。这次就罢了,倘若再犯,额娘一定回奏你皇父打你板子。”
“额娘莫不是跟小十八串通好的?怎么都是要皇父打我才算?”我嬉笑着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额娘皱起的眉,我就把刚才和十八说得一五一十又重复了一遍。听得额娘笑着一把揽起十八抱在怀里“还有脸跟我说,连你弟弟都知道心疼你□□的心,你那么大个人了,心里一点成算也没有。今儿看在小十八的份儿上,你把额娘弄得那桌东西吃完就算罚你了。”
我点点头说了句“儿子认罚”就跟在她们身后去了暖阁。
坐在炕上,额娘一边给我夹着菜一边晃悠着怀里的十八哄他睡觉。兴许是闹了一天也累了,没一会的功夫,十八就沉沉的睡了,她的乳母进来给他抱走,额娘这才又说起话来。
“听胤禑说,明儿一早要去你八哥那儿?”额娘加了一块蜜汁鹿肉放进我的碟子里。
“恩。八哥家的戏园子修好了,叫这些兄弟们一起聚一聚。难得这个机会,况且皇阿玛的旨意是让我养两天,明儿也就不碍什么的。”我抬起头看着她说。
“快吃,停一会子凉了再招胃疼。”额娘催着我,又给我盛了晚粥。
“额娘,您要撑死儿子不是?”望着抗桌上空了的菜碟我苦笑了一下。
“这碗莲子粥你慢慢喝,额娘用小火顿了半个时辰呢。里面加了枸杞薏仁好多胡太医说得材料,最是补你这身子的。”瞧见我一脸愁容,额娘啐了一口说“不识好歹的东西,喝不了就剩下,晚上存了食岂不是得不偿失?”
“就等额娘这话呢。您废那么大功夫弄这么一桌席面,儿子怎么好意思剩下?”我把脸凑到密妃的面前调皮的挤挤眼,她嗔着拧了拧我的耳朵,疼得我呲牙咧嘴的又坐了回去。我喝一口粥,慢慢的说:“额娘,明天去八哥府上送什么贺礼好呢?现在宫门又下了钥,就是想出宫也不成了。”
“这个额娘早替你想好了。传晚膳前就差了人给你母舅递了信儿,他那玉石铺子里少不了有你们爷们儿爱的什么砚台镇纸的。送来的锦盒已经给了安福收着,我也没看,明天带着就是了。”密妃不以为然的说着,见我吃的差不多了,就叫人进来撤了下去。
“额娘啊,有你这样宠着,怪不得阎罗殿都不让儿子进呢。将来儿子一定好好的孝敬额娘。”密妃高兴的眯起眼,拿过自己的帕子给我擦着嘴。
“孝敬就免了,额娘能看见你健健康康的封王生子就知足了。额娘可经不起你再这么吓了。”她心有余悸的感叹着。
“还敢有下回?儿子不看额娘也怕挨皇父的板子啊。”我故意咧着嘴,一脸害怕的样子。
密妃用手指着我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催着她去安置后,一个人望着帘外的宫殿发呆,看着一片片雪旋转着飘落,就联想起这皇宫里的人,他们永远不可能脱离“清”风拥有自我,只能是卑微的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奋斗。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黑,定睛一看原来是帘子给人放了下来。嘟着嘴的雨彤站在我身后扯着我的袖子说:“主子,才刚娘娘说了什么?您也去安置吧,没个明天去赴宴顶着个黑眼眶的理。”
“死蹄子,没得吓我一跳。”看我我狰狞着脸孔不怀好意的笑着,雨彤作势便要跑开,我伸出手环住她的腰一把便将她箍在怀里,雨彤涨红了脸支支唔唔的说:“主子,这叫人看见像....."没等她说完我就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当我什么都看不见么?成日里你的眼神都把你的心晾在外面了。”我笑道。
雨彤轻轻的推开我,转过身去“主子,身份的差异,注定我们是......"
“身份?难道连感情都要扯上身份?”我冷笑着,想起八哥的计划想起我的手臂想起十三哥握紧的拳头。
“怨只怨主子生在帝王家,身份就是命。”雨彤一字一顿的说完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倚着门框,抱着疼痛的手臂。
第二天一早李安福便请醒了,我一切收拾停当往顺贞门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锦盒里的贺礼。那是一方宋朝时的砚台,古色古香煞是精美。整个砚台雕成是盘龙的样子,精细的手法让盘龙栩栩如生,有腾空翱翔之势,寓意飞黄腾达。我一边欣赏一边听着李安福唠唠叨叨的念着,也让我对这个母舅算清楚一二了。这个叫王东的舅舅在京城开了好些铺子,经营着药材,玉石和古玩,因着我额娘是宠妃、玛父也就是我额娘的爹是知县,到也没有人敢惹他。
刚到顺贞门口便有一个小厮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打了一个千儿后方才说话:“十六爷,我们爷吩咐的,今儿早朝议的事儿多,恐十六爷等长了再受了寒,叫奴才带着爷先去府上,我们爷随后便到。”
“八哥忙就忙他的去吧,咱们走就成了。”我踩上脚踏坐进车里,忽又想起胤禑,便撩开帘子问道“你十五爷呢?”
“回爷的话,奴才没见着十五爷。想是他还在东三所吧。”小厮颔首说着。
“要不等等他。差人去东三所唤十五爷,就说我在这里等他。”我吩咐着坐在车跨上的李安福。他转过脸笑道:“主子,十五爷昨晚就说了他今儿要去舅老爷那儿,一早就走了,刚子自然是瞧不见的。”
“喔,那就走吧。”说完李安福把帘子放下,让那个叫刚子的小厮驾车,向八爷府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