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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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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承乾宫的床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我挣扎着要起身,却感到浑身的酸疼无力,只好作罢,歪在床上。身上的单衣已经完全让汗浸透,我用袖口擦擦额上的汗,伸出手慢慢撩开了幔帐。
屋里的炭燃的正旺,噼啪作响,火星四下迸溅。对面的椅子上,一把十五哥坐着,他用手支着头紧闭着眼,想是睡着了。另一把坐着一个我不曾见过的人,他穿着天蓝色的长袍外罩着一个深蓝色的带有风毛的马褂,眉毛又黑又浓一脸的英气,青色的唇髭让他多了份成熟。他也是歪在椅子上沉沉的睡着。瞧见他腰间的黄带子,想必又是哪个被我连累的阿哥。
我深深吸了口气,掀开了被子。腿上那种钻心的疼是消失了,只是还有点软,怕是我睡的太久的缘故。看那两个人什么都没有盖,我打起精神蹑手蹑脚的走下床去,要把炭盆往他们俩跟前挪挪。谁料想这炭盆甚是重,被我“咣”的一声,实实的撂了出去。他们两个都被震得猛的睁开了眼,看样子他们以为我又出了什么事。
“醒了?”十五哥他疲惫的揉着眼“你醒了?”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我的时候,他兴奋的满脸放光。
“是啊,我醒了....”我微笑着看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睡一觉然后起床有这么让他激动么?我正出神,那一个陌生人却开了口大声的吼着:“又穿着单衣下床!你不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着,乱动什么?刚发了汗,这单衣都是湿的,你怎么不叫人啊!”
我被骂的愣在了那里,他还不依不饶的继续说着:“你看你,连鞋也不穿,就这么光着脚在地上踩!嫌病的轻还是怎么的?”
门外的宫女也听见了炭盆的声响走了进来。听见我们的对话,慌忙扶着我又躺回到床上。
“黎若,把被子给他掖好你就去找皇上,说十六阿哥醒了。雨彤,你去外面把胡太医请进来。”十五哥站起身走到我床边吩咐着宫女。
“奴婢遵命。”那个叫雨彤的姑娘福了一下边走了,看的出来她也很高兴。
“怨不得十三哥吼你。知道你病的多重么?”十五哥也是没好气的吵我“昨天晚上你烧的连脉象都消失了,皇阿玛急得要斩太医,额娘含泪劝了半晌才把他劝去安置。连夜皇阿玛就宣旨大赦天下,现在额娘还和太后一起在慈宁宫佛堂给你祈福呢。你可好,一睁眼就又弄这么一出。”
我愧疚的歪歪嘴,可怜巴巴的说:“十三哥,十五哥,弟弟知错了,就恕我这回吧。”我本以为只是饱饱的睡了一觉,谁知竟然是病的七死八活的,在阎王殿里打了个来回。我胆怯的看看黑着脸的十三阿哥胤祥,憧憬了那么长久的相遇竟然是这样开场。他和十五哥熬得眼都深深的陷了进去。十三哥站起身,足足比十五哥高出一头,估计有一米八左右。他无奈的咂着嘴摇头道“你啊你,唉。”
胡太医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十三哥让着他坐在床上给我请脉。这个太医看起来倒不是说很老,但是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转着眼珠的样子却是显得很有经验。约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才把手拿开,又撑着我的眼看了一下,笑着说:“十六阿哥的病是不碍的了,容老臣再开副方子煎了药来调剂一下便可大安。”
“劳您费心,请屋外坐吧。”十三阿哥也松了口气,让着太医跟在他身后到了屋外去开方子。
“知道你睡了多久么?”十五哥坐在床边冲我仰着眉毛。
“多久啊?”我笑着问。
“整整两天两夜!”他伸出两只手指在我面前晃着。
“我说怎么觉得睡得这么舒服,原来是皇阿玛在身边。这下可有一阵子不用见那老家伙了吧?”。
“你是舒服了。打那天你晕在书房门外被抬回来后,皇阿玛立刻就宣齐了太医,并且亲自盯在这,连膳都没有用。额娘也让你吓得一直在哭,后来怕皇阿玛再熬出病来,这才收了泪去伺候。十三哥更是寸步不离。你说你真是不叫人省一点心!”说着,他用手点了点我的头。
“哥,弟弟谢谢你,让你受累了。”我正色说道。
“呵呵”十五哥不可思议看着我笑说“你竟然会跟我说谢谢?看来我真得感激你这一病了。”
我冲他不满的翻着眼。刚听见书房这个词后我就很自然的想起那个所谓师傅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哎,对了,哥,你说他怎么着那么喜欢折腾我呢!”
“那还不是因为前几年你把砚台扔到他脸上的事。”十五哥淡淡的说着,一边朝屋外望着。
“好了。药马上就可以煎好送来。这个胡太医不愧是太医院的医正,方子一下,这小十六就立马发了汗。”十三哥一边赞叹着一边走进来。他看看床上躺着的我,语气略微和善了一点:“看这样子是好的多了,待会的药可得一滴不落的喝完。”
“肯定很苦。”我撇撇嘴。
“苦也得喝!”十三哥又是猛的一吼,吓得我打了个激灵。
十五哥和十三哥两人对视了一下,两个人的嘴角都微微的翘起。
“皇上驾到!”执事太监突然扯着嗓子宣着。
十五哥和十三哥急忙打着马蹄袖跪下接驾。
“儿臣给皇父请安,皇父吉祥。”
话音还没落。。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闪到了我床边,一脸和善,眸子到还是透着点凌厉劲,只是周身柔和的光晕到让我一点都没办法将眼前这慈眉善目的男人和史上那个千古一帝画上等号。那明晃晃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气度不凡,此时的康熙一点都不显老。他开怀的笑着,挥手让他二人起身,见我支起身子要请安,他忙伸出手摆着:“免了免了,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十三哥拱手一揖回奏道:“秉皇父,胡太医才刚请了脉,开了副方子煎药去了。说是十六弟的病是不碍的,喝上几日汤药调剂一下便可大安了。”
“哈哈,咱们胡太医的医术是越发的高明了。他给你吃的是仙丹不成?朕得好好赏他,看他把这小十六给朕调养的。”康熙高兴地满面红光。
“皇阿玛,那药一定很苦,不喝可不可以啊?我都好了。”看见康熙竟然是这样慈祥,我不禁撒起娇来。
“哎,那可不行。”康熙笑着摇摇头“这药啊是给你调养的,这几日下来,你又瘦了不少。乖乖的把这病根给朕除了,岂不好?你要是再能胖上五斤,朕也赏你。”他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拍着。
“皇阿玛此话当真?”我激动地声音都颤了,这个赏赐来的很是时候。
“君无戏言”康熙坚定的点点头“说道赏,这回跟你的人无论太监宫女,朕都赏。”
“那十三哥和十五哥呢?”我小声的咕哝着。毕竟是跟皇帝说话,我怕自己再弄出什么乱子。
“当然也赏了!呵呵,这赏的朕痛快。看见你病好了,朕也放心了。这几日着实让真担忧啊。”说着,他便勾起食指在我的鼻尖上滑着。
“儿臣不孝。儿臣让皇阿玛劳神了。”
听完我的话,康熙竟然纵声大笑“呵呵,看看,看看朕的小十六真的是大了。知道心疼他阿玛了。你把病养好,就是孝!”
十三哥他们垂手立在康熙身后,也笑了起来。
“皇上,十六阿哥的药煎好了。”李安福跪在上,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胆怯。
“端了来,朕喂他喝。”康熙大手一挥,帝王风范展露无疑。
一个镏金的蓝色珐琅小碗被递到了康熙手上,他用小匙搅动着冒着热气的药,轻轻的吹着。他亲自尝了一口,觉得小匙里的药略微凉了些这才放到我唇边,见我面露难色,他微蹙了下眉,鼓励的看着我。我也只好张开嘴喝了下去。就这样他一匙一匙的喂,我一匙一匙的喝了个碗朝天,真是一滴不剩。
这药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苦的跟黄连绝对有着一拼。我紧紧的闭着眼,觉得胃里一阵倒海翻江。
“李安福,把朕前几日赏的江南蜜枣拿几颗来。”康熙的声音可以明显的听出急切和心疼。
“喳。”李安福的腔调也是很慌张,生怕康熙龙颜大怒牵连着他。
我睁开眼,但仍是紧皱着眉:“皇阿玛,不碍的。我就是......”话还没说完,我就急忙把嘴闭上了,因为我知道再说一个字,我就会把药全都吐出来。
李安福一路小跑着,把盛有蜜枣的碟子跪呈给康熙。他捻起一个慌忙塞进我嘴里,见我嚼了咽下,才又舒开眉头。
“这药,肯定是有刺激。想吃什么就跟你额娘说,朕吩咐了御膳房,算朕赏你的。”我知道,其实皇子后妃们每天的份利都是有规制的,并不是要什么就吃什么。康熙这个赏可是实在的恩典。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我感激的抬起头直视着他。
“朕就喜欢听你叫朕皇阿玛,胤禄啊,你以后都这么叫,朕听着舒服。”康熙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听惯了山呼万岁,还是觉得这皇阿玛三字最是亲切。”说着,康熙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伤感。
胤祥也注意到了皇父脸上的落寞,慌忙岔开话题,躬身道:“皇父近日劳顿,现十六弟已大安,这里有儿子们照料,儿臣恭请皇父早些安置。”
“十三哥所说也是儿臣所想,皇父龙体要紧。”胤禑向前迈了一步,颔首说。
“罢了罢了,让胤禄好生养着吧。朕却是是累了。唉,养心殿还堆着半尺高的奏章呢。”康熙站起身来,又仔细的看看我才大步向外。
“恭送皇父。”胤祥和胤禑屈膝跪下。
正要出门的康熙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转过身来“小十六这两天哪儿也不准去,朕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查你的病。要是让朕知道他不安心吃药,你两个仔细着。”最后一句话竟是冷的犹如晶莹的冰,冒着看不见的寒气,康熙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的两位阿哥。
“儿臣遵旨。”
言犹未毕,康熙已然离去。
“你都听见了。”胤祥拍拍衣衫的下摆,站在床榻边一脸的阴云“老老实实的把药吃了,过几天十三哥请旨带你出宫,好好让你跑跑。”他的眼里竟然闪着笑意,脸上的阴云也一扫而光。
“你这样和和气气的跟我说,不也省点力气?装什么黑脸老包?三句话一过,你不还是现了原形?”我没好气的揶揄他。
胤祥举起拳头便要锤过来,我慌忙闪身,以为一定会结结实实的挨上他一拳,谁知道,这个人却只是吓唬我,现在早已经乐的站不住脚了。
“哥,你也笑!有什么笑得?”不敢惹十三,我就拿着胤禑撒气。
“你把被子裹紧了好好坐在床上,咱们说说话,你也不能总是睡。”胤禑没有理会我的挑衅,让着十三哥便又坐回到椅子上。
“十三哥,你也开府建衙了,可这福晋在哪呢?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喊出这句十三嫂?”我歪过头看着胤祥。
只听他嘿嘿一笑,无赖的说:“催什么?要不我娶你过门,你给我当这嫡福晋?”
没等他说完我抓起身边的迎枕就砸了过去,他很轻松的一把接住,顺势便垫在背后靠着“刚说了过门就这么体贴,看来我还真没看错。”
“美得你。不就是拳脚好么?我也不差。”
“哟呵,你叫板?那这好办,明年皇阿玛开春儿去围猎的时候,你可给我们这些哥哥们露一手,让我亲眼瞧瞧这巴图鲁到底长着几撇眉毛几个眼.....”胤祥喋喋不休的把五官都拉出来依次往下说着。
“行了,你们两个凑一起要能说上点正事,哪怕只有一句呢,我就吃斋礼佛了。”胤禑笑着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喊道“来人,上茶。”
门外答应了一声,接着便传来离去的脚步。
“前儿八哥的门人从江南送来了点子冬茶,他进宫来瞅良妃的时候顺道给我捎了一罐。还没开封呢,这小十六又病了。正好今儿个十三哥也尝尝,不过是个新鲜。”胤禑把手摊开在炭盆上烤着。
“给你捎的?”我怪声怪气的问。
“嗯。”胤禑实在是老实,他压根没听出来我挖苦的意思。
“那我算什么?你的贴身侍卫?”
终于,胤禑如醍醐灌顶般的悟了过来“也说了给你。小猴儿,就这么个错还让你逮到了。”
“我是提醒你,别总是给我忽略掉。说到底你也只比我大了两岁而已。不过看在皇阿玛和额娘的面上又见你实在可怜我才喊你声哥。”
“嘿嘿,你再说我就把你的嘴撕烂了送到御膳房清炖去。”胤禑的脸一沉,假装生气。
“说正经的,小十六,你改明儿再上书房的时候可怎么办呢?我看那汤斌可跟你不对付。”十三哥皱起眉,若有所思的道。
“爱谁谁,我就不信他能次次都让我罚跪不成?”我不屑的说着,把被子拉开了个缝透气,谁知道胤祥马上就发现了,犀利的眼眸闪着寒光,我只好又把被子裹紧。
“还是上次的事他心里别不过劲儿么?”胤祥转脸看着胤禑,胤禑重重的点了下头。胤祥刚毅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愁容,半晌无话。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宫娥拖着茶盘缓缓的走进来。她们把茶恭恭敬敬的放在小桌上,福了一下便又退了出去,轻轻的把门带上。
“不说了,十三哥请用茶。”胤禑笑着打破了沉寂,当发觉我正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时,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用盖子轻轻拨弄着茶面上的浮沫,啜了一口“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瘆得慌。你还病着,等好了再喝。”
“这茶不错,味道厚重。”胤祥品了一口后大加赞扬。他看着我表情不对,又想了想胤禑刚才的话,又嘿嘿的笑起来“唉,连茶都没资格吃,小十六,你十五哥太狠了。下回去我府上,我给你泡一壶。”
“得了吧。现在几更了?要我说你们两个赶紧去偏房歪一会儿是正经,看看你们的眼圈。”我四下里寻找着挂钟,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突然我就被自己这个傻动作给怄笑了,康熙年间哪里会有石英挂钟呢?
“ 你醒之前刚敲了二更。你要困了就睡,不用管我们。我精神着呢。”说着胤祥却打了个哈欠,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李安福!李安福”我扯着嗓子嚷着,门外的答应声由远到近渐渐清晰起来,这个我的贴身太监慌忙推门跪在门槛外,一股冷风呼的便灌了进来。胤祥和胤禑忽的从椅子上跳起,一个把李安福扯进屋来,一个飞快的将门闭紧。李安福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的发抖。
“嫌我死的慢是不是?!什么时候你的脑子才能灵光一点,分清楚什么时候该讲规矩什么时候要变通一下?!”我缩在被子里,无奈的看着他。
“奴才该死。奴才.....”又是老一套,头磕的跟捣蒜似的。
“行了行了,去收拾两间屋子出来,让十三爷和十五爷好安置。你也是老人儿了,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你可是该死了。”我咬着牙,轻蔑的说着。
“喳”李安福重重的磕了个响头边转身出去安排。出门的时候,他把门只拉开了一条缝,身子飞速的闪到门外,来不及站稳就慌忙把门关上。滑稽的样子让我们都嗤笑起来。
“对了,十三哥,你回府去吧。这有我哥一人儿就行了。”想起胤祥已经另立宅院,我便改口劝他回去。
“皇父的口谕你没听见么?我们两个在这儿安置就已经是抗旨了,还禁得住回府?”胤祥喝了口茶,淡淡的说。
“你这一好,保不齐那些哥哥们明天就来探望。是该早些安置”胤禑说着也伸了下懒腰,他知道他要不牵头,胤祥绝对是不会去休息的“十三哥咱们走吧,明天还一大堆事呢。”说着便站起身来。
“也好。”胤祥起身搓搓手,看着炭盆说“这炭盆还是让他们端出去吧,要是嫌冷就多加床锦被。这炭气吸多了也不好,你这身子也禁不住。”
“嗯,我一会儿就让李安福弄出去,搬你那屋妥了。我哥那儿有,太监们看见他来了,估计早就把炕和炭盆烧热了。”我微笑着答道。
“主子,都安排妥了。请十三爷和十五爷跟奴才去安置吧。”李安福这次连进都不进来了,就只在门外回道。
“知道了,你好生伺候着。要茶要水别让他们推三阻四的。”我不放心的嘱咐着。
“你躺着吧。我带十三哥去。”胤禑说着便开了门。
胤祥走过来拍拍我的脸道:“再不许穿着单衣乱逛了,有事就叫人听见没?你十三哥的命可就在你身上了。”说着,他笑笑跟在胤禑后面出去了。
我叫宫女进来放下幔帐,慢慢的躺回到床上。过了一会儿,李安福回来复命,我便叫他把炭盆端到胤祥的屋子去。
“主子歇着吧,已经敲过三更了。”李安福在幔帐外关切的说。
“嗯。你出去吧。”我看着头顶的雕花,想着这离奇的穿越。
既然我来了,我就要当好这个十六阿哥。也许我的生命本就是这样,在这个岔路改变了航向。我也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我,究竟是我穿越了回来还是穿越到了现代,我绞尽脑汁也没有弄明白。想起十三哥胤祥,我不禁又翘起了嘴角,这个人真是豁达开朗,总是笑着,安静的时候是个风度翩翩的王孙,眉宇间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自信。发火的时候又是个叱咤风云的骁将,那对眼眸不怒而威,一股不可战胜的傲气。我回想着他给我的每一个场景,眼皮渐渐的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