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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醉酒后充分展现了人生百态,比如吴哲荒呛走板的唱儿歌,比如许三多哭得水漫金山,比如自己喝多了……据说对谁都很客气,只除了一个人。
      “C3你变了。”石丽海把杯子倒个底朝天喝干了最后一口酒,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说不上哪,但就是变得……变得奇怪了!”
      “恩!”喝多了的人就要顺着他说,不然肯定会被纠缠着耍酒疯的:“是变了。”他淡淡地说:“变麻木了。”
      “不!不是。”石丽海伸手放在他肩膀上,那力道像是钳制犯人一般:“你把自己藏起来了,对吧。”
      “啊啊。藏起来了!”
      他边说边拦下那人继续要求上酒的手:“太晚了,明天还有事,喝太多不好。”
      石丽海吃吃地笑了起来,到最后都仰在椅子上捂着脸,无法克制地笑着。
      “我以为你恨死我了……”
      他嘴角动了动,招呼服务员结帐。费力地把比自己高的大块头拉出了酒馆,车水马龙的大街再加上挂在自己身上脚步略微虚浮的男人,一时间竟让他觉得很茫然,半天都没有一个动作。
      石丽海像是忽然清醒了,把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指着一边停的车:“咱的车……”说完又耷拉下脑袋继续晕。
      他无语地想踹这个人几脚,他们俩一个喝了很多但状态不明,一个手有残疾不能开车,真是够倒霉的。
      醉汉似乎发现了他的不爽,抬起头嘿嘿地笑着,伸长胳膊抱着他:“C3!C3我就知道是你!你小子!”
      “是我是我!你先站好。”
      他努力保持自己的姿势才能不让两个人同时倒下去,但是对方就是故意和他作对的胡乱摇晃着身体:
      “C3C3C3……”
      “石丽海!你给我老实点!”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几乎青筋暴露地吼过人了,多长时间没叫过这三个字了,忽然觉得好象以前的一些东西慢慢又流回来了,他本能地又故意努力排斥掉,但是就像个窟窿在漏水,越漏越多,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对不起。”也许是醉话,也许是藏在心里很长时间的话,石丽海沙哑地声音伴随着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他看到对方被冻得通红的鼻子,眼神也委屈地跟小狗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才该说对不起。你喝多了我都没法把你送回去。”苦笑着扯下对方的手:“把电话给我,叫个人来接你回去。”
      “那你呢?”
      对方清澈的眼睛丝毫不带一点醉态,让他有些冷地缩了缩:“这离我家近,我溜达着就回去了。”
      “哦。”男人再度低下头摸索着拿出手机:“第一个号码,是我老乡。”
      他看了一眼对方,没再说话,静静地拨了号码等着对方的应答。忽然温暖起来的感觉差点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对方的手臂在身前交叉,背后是那人温暖的胸口。
      “石丽海……”
      “恩?”
      “你他妈到底还是没喝高吧!”
      “我只是醉了……”男人的话在他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应答后渐渐消失在耳边,取代它的则是低沉的嗓音。
      鬼魅一样传进耳朵里,那么熟悉却又觉得陌生得可怕,曾有一段时间让他为之梦魇的声音让他觉得世界如此黑暗,南瓜南瓜南瓜,那声音催命一样地说着,连做梦都会梦到的可怕程度。
      “石头?”
      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他有些僵硬地就那么举着电话,一直到对方沉默地喘息着同样等待着,等待着犹如宣判死刑那一刻的绝望。
      他无言地在对方均匀地呼吸声中挂上了电话,身后石丽海几乎发抖地抱着自己。
      “为什么你什么也不问?”
      “放开吧,我不想再摔你一次。”
      “C3!”
      “哪天回B市?我送送你,好歹相识一场不是。”对方不再讲话,手也离开了他的身体,但是温暖的感觉却留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听到车开走的声音,然后他抬抬胳膊舒活一下筋骨,毕竟等一下要走很长时间的路。

      办公室里不知道谁搞来一台21寸彩电,大家没事就经常打开胡乱看一些电视剧,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是比起以前一堆男人趴在桌子上打哈欠和打扑克要好很多了,起码大家都是有精神的——某位领导视察后这样说。
      他很少去看电视,除了看看新闻和一些军事题材的片子,基本上家里的电视是没什么太大用武之地的。办公室里的则完全是宝贝一样,一群人凑在一起看电视,就像小时候放电影一个村的人都奔走相告如过年一般兴奋的情景,只不过他长大了,再没有那种兴奋之情了。
      “其实你深恨的那个人,也就是你曾经以那样深的感情爱过的人,因为太爱了,所以在那人背叛自己的时候觉得伤心,于是就恨了……”
      不知道是谁播的节目,居然出现这么肉麻恶心的台词,他含着口茶水听着电视里那辛酸的爱情诉说,顿时觉得手脚发麻,头发都像竖起来了一般僵硬地坐在那里。
      电视里的女人已经扑到男人怀里哭着大喊,我恨你可我也爱你云云。他吓得咽了一口水到气嗓里,惊天动地的咳嗽把隔壁办公室的人都招来了,几个人给他拍背顺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恶俗肉麻的台词不过是别人编排出来的,可是联系到生活里却是那么的贴切,他第一次觉得电视可怕到心惊。
      昨天晚上的电话里那人沉默的呼吸声还是回荡在耳边,犹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他一直怀疑是自己鬼使神差地播错了号码,毕竟喝得有点多了,在石丽海的手机里看到那人的名字就拨了过去,但是具体是怎么样他真的记不清楚了。
      只觉得无话可说,就连打错了都说不出来,喉咙被堵得死死的胸口也满满地压抑着什么,酸涩苦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上下,对那个人他永远不想再奢望什么,说话都是负担都是累赘。
      我恨他!但是却不是那样爱过。是因为我曾经把命交给他的那样并肩而行,太过深刻的交流,太过默契的接触,已经渗进骨头里的东西绝对是比任何一种感情都要深的,所以我才恨他!他不屑地瞥了眼电视里那对痴男怨女,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拿爱和恨来相处的,它们是不同的对立面。
      下班时路过小区边上的便利店,他进去买了东西,随手把零钱放进大衣兜里,却发现手碰到了个本不该在兜里的纸条,大概是昨天喝多了胡乱放进去的吧。
      打开那张纸,上面的字迹是石丽海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和一堆号码,他拿着那纸条忍不住全身发抖,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狠狠地攥着拳头把它揉烂,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却又怎么也松不开手,抽筋一样地与自己的神经抗衡着。一个收垃圾的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把垃圾桶打开。
      “有要扔的废品吗?”
      他慌张地把手收回来,摇了摇头,看对方清理了垃圾之后慢慢地骑车走远,手却始终紧紧地攥着那个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象那东西是救命稻草一样,没了它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不能这么懦弱了,他耻笑着自己的不肯放手,就像一放手自己的肉被硬生生割掉一样疼。
      手指都有些酸痛了,他小幅度地活动着,小纸团却顽皮地离开了他的手,滚动着向前而去。眼睛追着它的方向而去,他全身的细胞和神经都催促着要去追回那小纸团。
      跑了几步终于在路边找到了那东西,他宽心地笑了起来,捏着那小东西自顾地笑着。
      为什么你什么也不问?
      石丽海半醉的话在脑海中响起,他佩服这个和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是室友的男人,其实他的眼睛比谁都毒,他只是不说。
      他确实有好多话想问,好多话想说,可是因为太多太多了,一下子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再加上他恨得那么深,根本不想再说些什么来让自己加深恨意了,所以就选择沉默吧。

      石丽海走的那天他去了机场,远远就看到他和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当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三个人同时抬头。一个人他看着满眼熟的,另外一个就是在医院里和石丽海一起的男人了。
      眼熟的那个笑得憨憨得却硬气十足,挺的笔直的后背在人群中相当夺目。他想起在医院里听到的名字,看到对方走过来时候有些跛的脚,那这个人一定是伍六一了!
      见过的那男人一脸温和地笑着:“你好!我是史今,老听石头说起你,三多写信也提过你,今儿个才见面。”
      许三多口中的史今班长!他恍然大悟地冲对方一笑:“你好。”
      “C3,这是六一,伍六一。”石丽海拍着对方的肩膀:“三多以前老说的那个六一。”
      “我记得!你好。”
      伍六一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眼睛却看向他的右手,不带任何情绪地只是单纯地看着,然后冲他抬抬下巴。
      “你们好好聊聊,战友肯定好长时间没见了,我和六一先进去。”史今一笑就像朵花一样,引得几个女孩纷纷回头张望。
      等那两个人并肩走远了,他才缓缓地收回目光。那两个人并没有多出色的外表,也没有华丽的服装,他们只是互相扶持着,淡定地看着彼此,没有任何虚假地对待彼此,仅仅是这样他们也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一开始他只是有点羡慕,可是现在是完全羡慕伍六一了,虽然对方并不是一个需要谁来陪伴在身边的弱者,可是有那样一个互相信任彼此交心的人在身边,就算再难也不会觉得苦,至少那人不会背叛。
      “C3。”石丽海看着他的大衣:“那天晚上我把齐桓……”
      “下次来提前打招呼,这好歹是我家乡,虽然咱是村里生的吧!但也算熟悉这了,下次来我带你转转。”
      “那电话号码……”
      “你嘴比较笨,不会说什么话,就先跟着史今学学吧!人家一大老板天天带着你满中国的跑,怎么也得学点皮毛出来,千万别辜负了三多的好意。”
      “你先听我说!”对方被打断了几次,有些恼怒地看着他:“C3!你让我说完!”
      “你说。”
      他撇了撇僵硬着的嘴角,眼神游离地在不同的人身上徘徊。面前的人一副难产的表情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看起来痛苦至极。
      “你听我说!别再折磨自己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变成这样不温不火的让人觉得心里那么难受,其实……也许这不该由我来说,可我真的不想再瞒你。”
      他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抬起眼,对方快速地躲开他的眼神。
      “当时我们找到你的时候,是在一片干净的洼地里,伤口都被做过紧急处理,你躺在那盖着齐桓的衣服……
      我跑过去以为你死了,可是发现你还有气,他们带你回去的时候你还死死抓着那衣服不放。第二天边境军把齐桓送回来的时候他满身是血,他说他杀了那些折磨你的人。因为他违反了规定处分第三天就下来了,他在医院守了你好几天,后来武警那边来了调令。
      你也知道他们家都是武警机关里的干部什么的,齐桓那时候又跟丢了魂一样连反抗都没有就同意调离,最后他却说他当时害怕了,他怕再失去你。”
      他死死地咬着牙,努力不让一丝情绪泄露出来,石丽海的陈述像是一场电影在眼前真实地放映着。
      他记得自己曾经死死地抓着什么,然后心里有个声音说活着一定要活着,努力扯着东西在黑暗中往上爬,忽然觉得很温暖,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像是暗示一样,石丽海的话把他的记忆都勾了起来,他根本不能确定那是真的还是自己凭对方几句话就虚构出来的。

      石丽海张张口,却无法再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之后会不会又失去C3,他对C3有这超越朋友和兄弟的感情,他一直知道也一直控制着。
      当他看到齐桓临走前在病房里亲吻着C3的时候,他觉得世界都塌下来了。因为他明白,如果是齐桓的话那么C3一定会理解的,换了自己就一定会像躲瘟疫一样离开。
      虽然袁朗对这次失败的任务下令谁也不许再提,但与C3无话不说的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会告诉他实情的,可出于自私的心里,他隐瞒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就像个丑陋卑鄙的小人霸占着C3在队里仅剩的时间。
      他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但却没办法抗拒C3偶尔像是对那人一样的态度,他知道对方并不需要自己,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帮助,那些东西反而会侮辱了C3一样。
      石丽海看着C3用左手缓慢地夹菜,心里难受的要命,却还是耐心地看着那人一次次地重复着动作,瘦小却格外坚韧的身体让人心疼却有佩服。
      他告诉自己C3并不需要自己,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放手了,不然会很痛苦的。可是他还是在离别的时候抱住了那个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幸福开心,要分开了才知道那种幸福和开心都是因为喜欢着对方。
      他红着眼睛站在大队门口看着车子远去,始终没有一个动作。
      如果不是看到C3现在这种奇怪的鬼样子,他根本不想说出什么关于齐桓的话。齐桓在他退伍后跟其他队里的人一起送过他,为了方便联系大家都留了号码。出于一种类似显摆或解脱的心里,他装做醉酒让C3打了齐桓的电话,却又在身后抱住了C3,他不想却又没办法看着那瘦小的人再憔悴下去了。
      至少他能做的就是眼前的这些了,一切说了出来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石丽海伸手揉揉C3的头发,像在队里出任务前一样轻锤着对方的肩膀:“记得打电话,给他……也给我。”
      “石头!”C3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保重。”
      他从那闪烁的眼睛里看到了奇异的光芒,他知道C3已经开始慢慢复活了,于是他扩大了嘴角的笑:“别再半死不活的了,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
      “恩?”
      “没什么我走了!”他挥挥手转身快步进了登机口。还有就是我一直会喜欢你,记得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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