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之章》安晓罗

4、混乱的一切

　　我们在爹洪水猛兽的修行下终于还是活了下来。托老爹的福，到16岁时，我们在同辈中的剑术已是别人只能仰望的境界了。而在这个时候，我却因为一个私人问题惶惶不安。

　　年纪相当的族人都不同程度的长高长壮了，肤色变深，瞳孔和头发的颜色也慢慢变红，而我却还像初生时一般棕眼金毛，皮肤苍白，身材瘦小。外面的人叫我“金丝猴”，真是要疯了。

　　老爹看见我的样子，像吃了蚊子一样，被恶心到的惊恐和担忧，我知道，他毕竟是老了，已不能像当年保护他挚爱的女子一般来保护我这个与众不同的怪子，何况他恨我。爹看着我，满眼的疑虑，还有一些太复杂了我读不懂的意思，不过，我看到了他灰蒙蒙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使我联想到了复仇的豺豹……

　　虽然他虐了我和千翔16年，可我一点也不怕他，我可怜他，一个没有精神寄托的男人，一个慢慢衰老的剑术师。当爹看着我时，我也默然的看他，眼神并不冰冷，亦没有鄙夷，像在看某种垂死挣扎的动物一样怜悯。

　　不过哥哥……我看得出他宽容的忘记了过去那段血肉四溅的青葱岁月。现在千翔是一个剑术师的儿子，他尊敬他的父亲，也会继承家里的道场。

　　他选择忘记了一些什么。

　　不久以后，老爹真让我混乱了，我第一次在道场以外的地方看到他出现，而且，他是刻意站在N丈远的距离明窥我。

　　他看着我弹琴，看着我写字，看着我练剑。他总是安静的看我，遥远又茫然的样子，但是眼神坚定，我有时甚至不确定他是在看我，或是透过我在注视什么。

　　男大不中留。某天，千翔一脸严肃的去见了爹，我想大概要说到继承道场的事，于是在千翔走后，我也悄悄的跟去了。果然爹说的正是此事，他的表情安慰，却始终夹杂着皱眉的沉痛。这沉痛是跟随了他整整的后半生的蜈蚣，植入骨髓，盘根纠结，一点一点吞噬着爹老去的生命。

　　我看到他递给千翔北斗家世世相传的短刀。跪在爹面前，千翔眉梢的欣喜燃亮了整个黑蓝的夜空。

　　此后，他更加拼命的在道场练剑，一招一式，力劲沉稳。

　　让我说什么好？

　　我知道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和重担，千翔的生活已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轻快了，有一些更重要的成分融入了他的血脉。他为爹活着，为道场活者，为了北斗家活着。身为一个16岁的男孩，他的眉毛已经有了跟老爹一样的坚毅和沧桑。

　　我忽然憎恨起来。恨那些夺走了千翔的一切，恨它们抢走了千翔原本应属于我的时间；我恨自己，恨一事无成，毫无帮助的自己。我就像小孩一样，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哭了。

　　哭的太投入，不知道怎么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当我迷糊的揉醒双眼，便看见了轻轻抱着我的千翔。他安静的靠着走廊的柱子睡着，从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柠檬香。

　　柠檬——蛋糕——厨师——想起了晴世，心里很难受，突然就笑了，笑得像院子里头残败凋落的花碎一样悲惨无力。

　　一年以后，道场的继承仪式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