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悲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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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段团锦下意识的推宁芙，仿佛面前就是一个无底深渊，再往下便只剩黑暗。
“就你想的那意思。”
宁芙不再多言，放开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的段团锦，脸上仍是笑，指尖却抖得没法控制，这算不算骗？不算吧，对别人不都是这样的么，为什么对上她，就变得这么难受。
“我不相信，我信我娘，信我姐，但我不相信你。”段团锦开始有些恨眼前这个漂亮的人，这人是个骗子，连第一次见的人也要骗。
我是段团锦，不是什么宁府的小丫头，我有娘，我有姐姐，我家挨着河边，推开窗子就能闻到湿润的水汽味儿……
但是伤疤呢？伤疤又这么解释，连姐姐都不知道胸口上伤疤的位置，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
眼睛有些湿润，但还是死死的盯着宁芙，仿佛只一眨眼，宁芙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就会变成事实，自己也曾猜测过，或许自己根本就不是夏家的孩子，但如果不是，那我又是谁？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骗子？
“小秃子……别哭……”宁芙伸手要将段团锦拥在怀中，就像那天琉璃寺桃花树下，满地落红，轻轻拍小秃子的背，告诉她，不要怕，还有小公子呢……还有小公子呢，但抬手，却是空茫，有人搂着她，在她耳边说，“小锦，不要哭，不要怕。”
“司维义，我想回家。”段团锦死死拽住司维义的衣服，死死埋在司维义怀里，如果宁芙说的是真的，自己同宁芙是那种关系，那又怎么能再和司维义在一起。
大家大府里的龌龊事不是没听过，林权海家的三房就是他贴身丫头，其间秘闻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不堪入耳，只不过从没想过，一转眼，连自己都能卷进这种事里。
“小锦……”
“司维义，你们都相信我就是小秃子，是不是？”
司维义想摇头，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第一眼见到她，就确信她就是那个傻愣愣跟在宁芙身边的小丫头。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吧。只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我明白了。”
“那你说说，你都明白什么了？”刚才就不见人影的莫沫正斜斜靠着一旁的枯树上，模样乖巧。
“我就烦你这样，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不管是之前的小秃子，还是现在的小锦，你从头到尾就没弄明白过。”
从没见过莫沫这样认真的样子，段团锦撒开手，只楞楞的看着莫沫，的确，从头到尾，自己到底明白了些什么呢？
“你其实早就相信你就是小秃子了吧，就算你忘记了，但你知道我们说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吧。”莫沫站直了身子，见段团锦乖乖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接着往下说。
“既然你已经忘却，那些东西就算是真的，也叫做前尘往事，与你现在何干。这事情其实也简单，你之前喜欢宁芙，一心一意为他，傻得叫人难受。现如今，你喜欢上司维义，眼里心里只想跟司维义长长久久，这事干脆的很，若你心中完全没了宁芙，只管撒手让他痛死便是，其他全是狗屁，明白了么？”
“我要说的全说完了，看着你们就心烦，我走了，等你们全弄明白了，再来找我玩好了。”
莫沫踢踢腿，一副厌烦模样，“小秃子，我最烦你！”狠狠瞪了段团锦一眼，转身要走。
段团锦只觉得一阵惊雷，震得自己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见莫沫要走，赶紧冲上去，扯住莫沫。
“你又干嘛，还想被我骂呢！”莫沫撅着嘴巴，伸手就要掐段团锦。
“莫沫，我跟你走。”
“小锦”
“小秃子”
莫沫瞄了眼身后默契十足的两位师兄，手上又下了三分力气，死死捏住段团锦的脸颊，“你这傻子，真跟我走？”
段团锦被掐得眼泪都要滚出来了，咬咬牙，还是点点头。
“小锦，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司维义是真急了，要上前捞人。
莫沫一把掐住段团锦，塞到自己身后，“师兄，这笨蛋自己要跟着我玩的，你瞎操什么心。”
司维义心说，就是跟着你玩我才操心，更何况，现下情况不明，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能这个时候把人放走，
“司维义，别担心，等我把这一切弄明白了，我就回来。”段团锦从莫沫背后探出头来，一字一句的说，无比诚恳。
“宁芙少爷，等我弄明白了，我会把欠你的全还清楚了。”
“听见了没，两个大男人，抢什么小姑娘啊，让她跟着我，什么都学学，要不老这么傻乎乎的，有什么好玩的。
莫沫的好兴致完全被调动起来了，又恢复了那娇俏的声调，拖着些尾音，显得格外调皮可爱，听得宁芙司维义二人头皮发麻。
“自己还是小丫头，又瞎胡闹什么。”人还不见，声音却似鬼魅，漂浮于耳边，清晰无比。
段团锦一缩脖子，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更往莫沫身边靠去。
莫沫倒是更高兴了，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爹爹来得正好，我玩儿去了，替我拉住师兄们，可别让他们来烦我！我最最爱爹爹了！”
“乖。”低沉沉得男声，说出这个字来，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爹爹，那我玩去了。”莫沫转身，扯住段团锦，敛步微移，不紧不慢的晃荡。
段团锦一回头，宁芙和司维义乖乖立在原地，身边一个黑影，擦擦眼睛，又似根本就没人。
司维义眉头皱得快能打成结了，月色下看得清清楚楚，倒是宁芙，如玉的脸庞似浮上了层薄雾，难辨神色，晃晃脑袋，这人怎么样又关自己什么事，我只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作别过去。
心呢？现在自己的心怎么说？
段团锦咧嘴笑了起来，整整齐齐的一口小白牙，回头冲司维义喊：“司维义，不准皱眉头，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等我回来！”
司维义看着段团锦弯弯的眉眼，一笑起来就深深地一对梨涡，一瞬间的幸福仿佛能溺死人，“小锦，早点回来。”
“哦！”
“不回来了，不回来了，我要把这丫头卖掉！“莫沫加快脚步，扯着傻笑傻笑的段团锦往前跑。
心里的石头晃悠悠的落了地，顿时轻松了起来，要相信自己，那些消失的东西，要靠自己来证明，司维义，你等着我。
“还清楚……”宁芙低低的重复，要还清楚什么呢？小秃子从头到尾，又欠了自己什么吗？从宁府到薇谷，从风雪中的小木屋，到琉璃寺的桃树下，还是那天的大雨滂沱，这一路上，小秃子哪里欠过自己一丝一毫，要拿什么来还清楚呢？
小秃子已经不会傻傻的等在那里了，和她约定的人，也不再是自己。
“宁芙，你是否已经派人前往薇谷？”
宁芙回过神来，点点头，“宁斌已经过去，只怕这次比奈出事了，否则比薇不会如此着急。”
“是啊，这一切都是一环套一环，也好，曾我还有这气力……”
莫风抬头，一轮明月空悬，金玉牌的事情远没有结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次，万不能再让比薇陷入这泥潭了。
“你二人先去薇谷，万万记住，要保全比薇，金玉牌仍有后续，我现下还脱不开身，你们速去，万家，吴家这次怕是要联手，小心为上。”
宁芙点点头，这事到底还是逃不过去的，是时候给这一切一个说法了。
……
“莫沫，我们往哪里去？”段团锦已经有些跟不上莫沫的脚步了，这大半夜的，路上早没了人影，一轮半大的明月，这会儿倒不觉着得明亮了，白晃晃的幽光，更显得吓人。
“这不带你玩去呢。”莫沫回头看了眼快倒不过气来的段团锦，抿着嘴唇，晃了晃脖子，“行了，倒是能吃苦，先睡会儿吧。”
说完，也不管地上泥啊沙啊的，倚着路边一棵老树，一屁股坐地上了。
段团锦简直是欲哭无泪，“莫沫，你平时就这么玩呢？”
莫沫也不睁眼，连声音都有些睡意朦胧，“你以为呢，我吃的苦你们谁都不知道，我跟你可不同，看你那什么都不懂得傻样。”
段团锦紧挨着莫沫坐下，莫沫的肩膀有些单薄，两个人紧挨着有些硌人，不管莫沫多么聪明，但说到底也只比自己大了一岁，但莫沫经历过的，却比自己不知道多上多少。
“莫沫，我是真挺傻的吧。”
“嗯……那你你命好，你喜欢的人，那么刚好，也喜欢着你。”
莫沫推了推段团锦，“你过去点。”头一歪，靠在了段团锦肩膀上，“你要敢乱动，把我弄醒试试，看我不活活毒死你……”
往南去，绿意渐起，春意正浓，顺流而下，段团锦望着影影绰绰的树荫，垠良古城的风沙似还在眼前，但只过了芒芴大山，却全然换了天地。
逃婚也就一个半月前的事，那时春雨乍起，带着些凉愁，初见的司维义，还是座万年不化的冰山，还是小舟一帆，现在身边坐的这位姑娘却能把船闹翻过去。
“小锦，这还要多久啊，什么破船！这么慢！”莫沫一瞪眼，刚想开口维护小船尊严的老船夫，被吓得一愣，手上动作立刻快了半拍。
“莫沫，这算够快了，真快到了，下个渡口就下了。”
莫沫嘴里还直哼哼，“小锦，你想让那林大胖子怎么死？疼死？痒死？饿死？还是活活吓死？”
早知道就不跟莫沫说得这么透彻了，弄到现在，最讨厌的林权海的自己，反而变成保他小命的人。
“我只想他不再骚扰我姐，让我姐姐……和我娘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你就是麻烦，直接弄死不就行了，这种人少一个是一个。”
“他死了倒是明白，但他那一家老老小小怎么办，再怎么说，如果我嫁过去了，我家至少能住上像样的房子。”这是实话，不论是我段团锦，还是彩蝶姐姐，或者是村里别的姑娘，在这种小地方，嫁人能给家里带来些好处才是正理。
段团锦不明白莫沫为什么对这件事情如此激动，自从听完这件事情之后，眼中便是精光闪烁，一提起林权海的名字，倒觉得被逼婚的是她莫沫了。
“我就是看不得逼婚这茬子事，一个个的仗势欺人，就是欺负你们这种傻子呢，我一插手就翻脸，还当我愿意搭理这事呢！”
莫沫越说越气，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脚踹在船沿上，小舟可经不起莫沫这么一下，摇摇晃晃起来，船夫吓得连声求饶：“小姐小姐，你看那前面，都能看到渡头了，您消消火。”
段团锦赶紧拉住莫沫，搂着莫沫坐下，贴着莫沫耳朵小声的问：“好莫沫，你刚的那是谁呢？”
莫沫一愣，安静下来，“你别管，那人跟你一个样，我只等着看他哪天被人活活逼死，要么就自己笨死傻死好了，我以后可再不会理那人了。”
等反应过来，又一脸怪异的盯着段团锦看，“小秃子，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别人？……看不出，你还能比那傻子聪明点。”
“我又不傻……”段团锦摇摇头。
“是，你不傻，就是一根筋……”莫沫叹了口气，“就是一根筋的人才会惹人心烦……”
段团锦心下顿时明了，别看莫沫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弄得到处鸡飞狗跳，现在这模样，明明是心上有人了，又只怕，那个人，还是个连莫沫都没法搞定的人。
“莫沫，你帮我这一次，我还你一次，要么，你带我去瞧瞧那个能活活笨死的人？”
“你？就你这傻子，连自己是谁，喜欢的是谁，都没弄明白，你少管我的事……躲开点，贴着我干嘛，大热天的，想捂死我呢！”
莫沫嫌弃的推了推段团锦，但段团锦分明就看见了莫沫脸颊上飞快掠过的一丝绯红，顿时觉得莫沫也不过一个小丫头，亏了平时里点着自己脑门一个劲的叫‘傻丫头’‘大笨蛋’之类的。
“我可不傻，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再说，我可一直明白我喜欢的是谁。”段团锦咧开嘴，笑的阳光明媚，没有半分迟疑，“我姐姐说了，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喜欢的人，就是司维义啊。”
莫沫愣住，等反应过来，才点点头，“小锦，你比小秃子强多了，你要早这样，只怕宁芙更早的时候就撒不开手了。”
看段团锦一脸不高兴，莫沫抬手便掐住段团锦的脸颊，“我莫沫难得夸人，你还敢摆脸色给我看，你和司维义倒是配，都是一根筋，难怪这么快就好上了。”
“有些人，不说出来，就不会明白的，我看明白了，自然就不会错过了。”段团锦一脸认真的盯着莫沫看。
“两位姑娘，小心，靠岸了~”
船夫一声还没落下，船猛的一停，有些晃，莫沫起身跳到岸上，伸伸胳臂踢踢腿，“那事先让我想想明白，先收拾了林权海再说。”
段团锦看着这渡头，明明就是从这里逃跑的，这才过了多久，居然觉得有些陌生，“莫沫，先让我回家看看。”
“刘伯伯！”段团锦刚想追上去，那渔夫却转身拔腿就跑，莫沫窝了一肚子火，见又来一个拔腿就跑的人，更是怒火攻心：“给我站住！再跑小心我弄死你。”
段团锦连忙拉住莫沫，就怕莫沫一不小心，真的弄死人家了。
“刘伯伯，我是夏家的小锦啊！你等等我。”
“说你傻就是真傻，人家这不是明摆着看见你是段团锦才跑的么！”
段团锦哪里不知道，只是心里更加着急，如果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大家会见了自己全都转身就跑的。
段团锦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只恨不能也像司维义一样，往天上一窜，一小会就能到。
那姓刘的渔夫跑了两步，见后面那位穿红衣短衫的姑娘收了声，只是小锦一声声的，叫着刘伯伯，又想起自己曾经一心打算着让小锦当自己侄儿媳妇，又不由得有些心软。
说起来，小锦不光长得漂亮，性子也是一等一得好，见谁都是一张笑脸，村里谁不喜欢她，谁不想自己也能跟夏家似的，也能捞上这么个乖巧的姑娘来。
不过没想到，这姑娘却是个祸害啊。
想想又有些于心不忍，小锦说起来也是个忘了过去的可怜人。
“小锦，你走吧，当时彩蝶那丫头救起你的时候，我就说过，只怕你的来历不简单，你姐姐偏要留下你……夏家本就人丁单薄，孤儿寡母的，唉……也不怪你……你还是走吧。”
段团锦只觉得一股子凉气直冲心底，也顾不上自己到底是不是夏家的女儿，只飞快冲上去，拉住刘伯伯的袖子，“你说我姐姐和我娘怎么了？”
老刘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停，就被段团锦冲上来拉住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嘴，连忙往外扯自己的袖子，“你别这样，这事可说不好。”
“我姐姐呢？是不是让林家绑去了？我娘呢？”
却只见刘伯伯抿着嘴唇，摇摇头，“小锦，彩蝶那姑娘，平日里看不出，却是个有骨气的，她去的烈，没让人占便宜。”
“倒是夏家那个老婆子，叫人活活打死，也算是报应。”
段团锦脚下一软，耳朵里嗡嗡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脸上凉凉的，也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
莫沫一把冲上去，掐住老刘的脖子：“说！是谁逼死小锦的姐姐的？”
老刘吓得一抖，等明白过来，只是满头大汗的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这也是看小锦可怜才说的，我从前对小锦很好的……别杀我，我知道这姑娘不简单，定是有靠山的！放过我吧，女侠，放过我吧……”
“莫沫，你不如弄死我吧……我，害死姐姐和娘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悲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