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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牛奶的前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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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穷无尽的包子面条大战系列故事中,有一则说面条大军包围了一只粽子,正欲群殴之而后快,那只粽子却不慌不忙地把衣服一脱,露出里面的米粒,大喝道:看清楚了,我是无间道!
以此类推,若有一天爆发了饮料食品大战,牛奶在被诸如桂花糕过冬之类包围之时,大可摇身一变成为双皮奶或奶酪,理直气壮地喊出那只粽子的话。
牛奶是所有液体饮料中最神奇的东西,这不仅仅因为小学教科书告诉我们它是由草变的,是奶牛无私奉献精神的体现,还因为它的状态可固可液可流质,可冷可热,可蒸可煮可炸可发酵,可内服可外敷,真是可口可乐,可喜可贺。
牛奶被中国人广泛接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用清朝到中国访问的英使马格尔尼的说法,这些“只吃青菜和白米饭”的中国人要消化这种“舶来品”,分分钟可能上吐下泻,虚脱而亡。但马格尔尼的小助手斯丹东很高兴地说和绅那时候是喝牛奶的,尽管我心里认为他可能更愿意喝人奶。
民国时期西风东渐,以牛奶面包做早餐成为了“洋派”“新派”的标志,也是有钱的标志。然而莫说以前,就是现在,像我这种已经惨遭外国文化荼毒的人,也不大喜欢这种“干湿两重天”的搭配。
再后来日本的牛奶神化被到处借用,中国掀起了一阵牛奶旋风,那个时候起,牛奶才算是“飞入平常百姓家”。
九十年代末我还在念小学,每次回家必经的街角悄悄出现了一个戴着大铁桶的中年妇女,铁桶商讨了一层蓝天白云加牛奶的广告画,上书四个大字“湖光鲜奶”(“湖光”是我们那里的一座农场)。铁桶边上有小到大挂着五六个勺子,具体代表多少分量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家买的是第三号勺子,煮起来刚刚一个牛奶过;还有一个大红大绿的阿姨买的是最小号的勺子,据她说是用来敷脸的。这是我第一次有“面膜”这个概念。
于是每到睡前,妈妈就开始咕嘟咕嘟地煮起牛奶来,可爱的不锈钢奶过反射着牛奶的幽光。是一种过日子的实在和喜悦。
张爱玲吃牛奶沫的私人爱好已经被广而告之了,我实在不太基的牛奶沫是个什么状态,只记得牛奶煮好稍冷却后会结一层奶皮,这层奶皮从来就是我包下的。只要就着锅边轻轻一吸,整张奶皮就会顺势进入口中,嘴里便别有一番缠绵悱恻,不可言传。
可惜初中的时候,买牛奶的妇人正如她悄悄地来一样悄悄地走了,我只能改喝盒装奶了。那一是新千年时候,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这种“砖型消毒”的牛奶,连奶粉也变成了让人歧视的东西。
然而这味道究竟不比从前了。每天晚上看妈妈煮牛奶的欢乐时光成了听妈妈边看电视边嘱咐:去,自己拿一盒奶喝。更要命的是奶皮从此消失不见,不管我怎样煞费苦心将这一盒牛奶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不见一点奶皮。
事到如今,连我自己也把奶皮的样子和滋味忘得差不多了,每晚把吸管包装嘶啦一撕,两三分钟便把牛奶喝完,脸部觉得有什么不妥和惆怅,不锈钢奶锅得有白色反光也在记忆里淡去了。
都去了吧,有些东西注定要一直过去的。牛奶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但我觉得分明已过了几世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