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器》九门提督

8、旧欢章之四（1）前尘

　　作为武器本身，总有几个避免不了的性质。伤害别人，保护自己，都是本能。
　　过了许多年，付欢欢终于领悟到这个道理，方才觉得艳骨此人如此不可思议。“你当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付欢欢问他，“为什么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艳骨想了想，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翡翠牌，“那是因为你爱的不够深。”

　　江为东和乔春水是天朋公学的一段童话，在懵懂尤不知情爱的年代他们就相识了，然后在碧绿的校名湖畔相爱。校名湖那时满满地开着粉白色的睡莲，一朵一朵攒起他们满溢的幸福。映在乔春水脸上，是人面如花。映在江为东脸上，是花如人面。
　　他们是春天的宠儿，是天之骄子，是理所当然的三好学生，未来还会是众望所归的五好家庭。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多半要算乔春水的心高气傲是他们关系的不安定因素。她决心要在天朋公学当上史上第一的女校长，但是江为东的梦想却在遥远的彼方。

　　她不肯为他妥协，他也不肯为她屈居一方。但是未来还很遥远，他们尚可以没心没肺。整个天朋校园里都是他们甜蜜的背影，胶着的手指。江为东最喜欢狠狠地亲吻他，把整个甜蜜的舌头诱惑进自己的嘴里，死死禁锢，慢慢品尝。
　　他们这样相爱，全校人都知道。校门口的酒吧是他们甜蜜的招牌，天朋山的山脚是他们浪漫的起点。夜半无人时分，江为东怂恿她从墙头跳下来，结果崴了脚，还是不肯放弃计划。他背着乔春水慢慢地走上山去，她在背上给他讲笑话：“从前有一只老乌龟，背着天妃娘娘去西天看海。”蓬莱此去无多处，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
　　到了山顶已经是日出的时间了，他们依偎在一起看太阳初生，橙黄如汤圆，汤圆拨开云朵和他们对望，讶异这一对小人怎么也能这样火热。

　　她们的幸福连老天也要嫉妒。谁不想有个帅气又优秀的男人做依靠？小女生的情书和礼物递到江为东学生公寓的实在从来都不少。江为东风流帅气，来者不拒。有时候有人送来电影票，江为东还要同乔春水打个商量前去赴约。有人好奇乔春水怎么会答应，她啃着巧克力满面自信：“有种男人，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

　　没错，江为东属于乔春水，就像乔春水属于江为东。理所当然，板上钉钉。学校里新来的实验室美女利迪亚不信邪，如花蝴蝶一样在江为东身边打转，江为东不胜其扰，就是这样回答她的。利迪亚看着他狡狯地笑：“我能看出来，你天生媚骨，风流之心想收也收不住。你骗得了乔春水骗不了我。”
　　江为东说：“小丫头，你懂得什么叫爱情？”

　　一直到结婚之前，江为东和乔春水都还只是把江为东的容貌艳丽当作笑话来讲。江为东外表纤瘦，乔春水却长得颇高，样貌健美，两个人看上去男的男生女像，女的却英姿飒爽，仍然是一对璧人，许多人看了啧啧称奇。可是到了结婚那一天乔春水的初夜，却几乎没被江为东折腾得半死。那种连想象都很困难的激狂，着实把乔春水吓了一跳。最后她昏死在床上，最后的记忆是江为东血红血红的眼睛。
　　第二日醒来，乔春水浑身都疼，但尚有一些初为人妇的娇羞，但却看见自己的丈夫呆愣愣坐在新房地上，见她醒来，失魂落魄地叫了一声“春水”，就再没动静。
　　乔春水永远也不会想到，她的婚姻幸福，竟然只有这么一天。

　　江为东开始不回家，言辞含糊，眼神闪烁。
　　如果仅仅是结婚的前几天这样，也许还只是怀疑。直到结婚整整一个礼拜，乔春水见到江为东的次数一个手指都能数出来，她才决定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他有事瞒着她，她知道，但是他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谁知道明明说好了的时间，却硬生生等到半夜。江为东身上是几乎无法忍受的烟味和酒味，双颊通红，额头火热。见到她“嘿嘿”一声扑过来抱住，被她一把掀翻在地上。
　　但说到底仍旧不能放着他不管。她含着眼泪给他擦脸，听他含混地说胡话，来来去去并不离“春水”两字，终于心软。终于将衣服换了送他上床，换下的衣服口袋里掉出电话和一张印着口红的纸条。她原本不屑这些东西，现在竟然鬼使神差打开来看。
　　妖娆的字迹写着利迪亚。

　　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开始注意他的行踪，接的电话，见过的人。江为东自从结婚开始就非常密切地和一些安全局的人来往，他大概……还是想到安全局去寻找未来吧？毕竟不甘心和她这样结婚，这样终老。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成了这样可悲的女人。刚刚毕业在学校里当老师，年轻美貌却不得学生爱戴，同辈的老师也因为她太过优秀而很少和她交往。乔春水有一天晚上看着床头的男人，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他。谁知道他竟然露出嫌恶的眼神：“你别这样。”乔春水忽然想笑。
　　她的丈夫出轨，她逐渐变老。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上过天朋山了。
　　她的生活如果就是这样，大概是因为早年透支了自己的幸福。

　　算来如同电影，她还是看到了这一幕。利迪亚跟她的丈夫蜷曲在她亲自选的俄罗斯大床上，利迪亚雪白的大腿映着床单上妖娆美丽的大朵玫瑰花，像是一个绝美的讽刺。
　　这种时候，难道还要委曲求全？乔春水向来眼高于顶，用自尊丈量人生。即使再爱，也绝不平白受这样的欺侮。够了，够了。她推出门去，并没有听见江为东来追。
　　心如死灰。
　　不过是爱情，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呢？

　　决定离开他，或者说放任不管。
　　但是在这个时候，命运却不答应她的选择。乔春水却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长长叹息。她拿着检查单子似悲似喜，最终还是决定赌一睹自己的命运。她亲自守在家门口，等了二十多个小时终于等到丈夫归来，他身边跟着两个陌生的男人，亲热地把手勾在腰上，窃窃私语，亲密无间。直到看见家门口的她。乔春水只来得及把手里的纸扔到他脸上，就一个跟头昏过去了。

　　梦中听到的仍旧都是他的声音。情在不能醒，不如不醒。梦中都是深情。
　　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她不认得？
　　江为东在她耳朵旁边喃喃自语，只觉得脖子都被浸湿了。

　　睁开眼睛就是憔悴。不知道过了几天，只觉得恍如隔世。
　　“江为东。”乔春水躺在床上静静地说，“你再跟别的女人上一次床，我就跟你离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改嫁给别人。”
　　“我知道，”江为东低声说，“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