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妖精》空心岚

5、第 5 章

　　水，慢慢地向外渗溢，一点一滴，渐渐填满。
　　小月深吸一口气张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迷蒙的水雾遮了她的眼，轻轻一眨就成串地滚落下来。
　　“月儿！”
　　有人唤她，极熟悉的声音，眼泪淌得更多了。小月望着空茫茫的帐顶，听凭那源源不断的水不停地自眼角滴落。
　　“我……我……”
　　小月姑娘挣扎着想要起身，感觉自己快被眼中渗出的水溺毙。心口胀得满满，有什么涌动着要挣脱出来。她抓着蛙兄伸过来的手，心里却越发沸腾，可一松开，却又仿佛被人在身上掏了个窟窿。小月害怕了，自己究竟怎么了？蛙兄一直焦急地问她哪里不舒服，可小月只是不停地落泪，不停地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蛙兄急得快疯了，也顾不得许多，抱起小月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这位姑娘得的是心病。”
　　“不要那么多废话，我要你赶紧医好她！”
　　“公子，心病当需心药医，老朽无能为力啊。”
　　蛙兄急过了头，一时没能理解老郎中的意思，他只顾揣测是否一不小心中了同道的法术，又疑心是被自己的妖力所害，最终觉得多想无益，将小月带到顾家。之前他已和青年讲明一切，两人也已将诸事安排妥当，只等青年将母亲接来，就可像顾家提亲。只是突然出了这意外，蛙兄唯有先将小月交与青年照顾，自己去寻灵药。
　　青年扶着一位半昏迷的年轻小姐立在后院，很是犯难。正在这时，突然听见脚步声，一个人影从房侧走出来，竟是顾家小姐。青年立时汗湿重衫，愈加慌乱起来。
　　其实，刚才的情形顾小姐全都看见了，她听说京城的婚事取消，也就安心下来，硬缠着父母留下，自己常常待在后厢偷看情郎，正好撞见此事。
　　冷汗凉水一样从青年的额上滴下来，自己和恩公的关系复杂，也不知心上人能否接受。眼下突然被撞破，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顾小姐倒没特别在意刚才那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俊美公子，虽然稍有惊吓，却比不过眼前这位正在情郎怀中的女子。看起来是位好人家的小姐，只是好像在病中，十分虚弱。
　　“小仪，这个，这个……”
　　“你……这么喜欢抱着这位小姐吗？”
　　“啊？不，当然不是，你等一下。”说着就想先把小月找地方放下，却一时不知该送往何处，急得团团转。
　　“呆子，看你慌的，我又没怪你。事情的原由你待会再告诉我，先把这位小姐送到我房里吧。就当作是我的客人，府里的人会好好照顾她的。”
　　于是，小月姑娘就这样住进了顾府。
　　顾小姐明白事情由来之后，明白自己与情郎的事全托在那位神通广大的公子身上，因而对小月姑娘很是细心体贴。两人年龄相近，兴趣相当，很快就如同姐妹一样亲密。小月姑娘自醒来之后亦不再哭泣，就如常人一样，依旧恬淡安静。她似乎知道蛙兄不在近旁，对他的事只字不提。顾小姐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经常陪她一起说话绣花，日子很快过去。
　　这日小月姑娘一个人在凉亭中绣花，突然有人走来，她正想离去，却被拦了下来，只听那人说道：“好巧啊，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小月抬头一看，想了一会儿，才忆起是那天在绣庄见过的公子。她不愿多言，微微一福准备离去，可那位公子却似乎不想如此。
　　“小姐缘何如此冷淡，在下对小姐的绣艺可是倾慕不已啊，一直想再见小姐一面，我们能在此处相见，可说是老天给的缘分啊。”
　　小月微微皱眉，觉得此人言谈之间似有轻薄之意，更想赶紧离开。这时正好顾小姐来了，才替她解围，称说不舒服赶紧回房了。
　　管笙这才晓得原来她就是顾小姐的那位客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大家同在一府，以后不怕没有机会。他近日正觉得无聊，考虑是否回京，如今看来还是多待一段日子吧。
　　很快已有半月，蛙兄依旧不见踪影。小月面上很是平静，顾小姐却渐渐焦急起来。父母已经几次提出要回京城，眼看就要拖不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这日两人又在一起绣花，顾小姐心神不属，就去看小月绣那幅“月下池塘图”，绣面上圆月当空，池水青翠，情景栩栩如生，只剩那只绿色的小蛙还未完成。
　　“姐姐，你为何迟迟不绣完了它？”
　　“我……我拿不准它的颜色。”
　　“这有何难，我让人给你抓一只来看看。”
　　“不，不一样的，谁也没有看过的……”
　　顾小姐听不明白，停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就问道：“姐姐，你看青药公子他何时才会回来啊。”
　　小月低着头，用手轻轻抚摸绣面，淡淡地回应道：“我也不知道啊。”
　　顾小姐抿抿嘴，迟疑一下说道：“你们……他终会为了你回来吧？”
　　小月的手停下来，似乎出神地想着什么，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顾小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想想这两人的关系必然不普通，否则那位公子也不会这么关心她。想过一遍，顾小姐反倒安慰起小月来：“你放心，他终会为了你回来的。”
　　“为什么？”小月淡淡一笑，也没多想就反问了一句。
　　“因为你们情意相投啊，就像我和沈郎一样。”
　　小月突然直直地盯着顾小姐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以为她要笑话自己，可细心一看又觉不是。她望着自己的样子，就像一个目盲的人在一片虚空中踩踏，无措无依，让人心酸。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难道你不喜欢青药公子……”
　　“谁说的，她自然是喜欢我的。”
　　一阵强风猛得吹开了窗户，呼呼地扑向小月，扬起了她的长发以及突然而来、丝线一样落下的泪水，将她整个人吹活了起来。
　　一个身影从窗户跌进屋内，只见蛙兄全没了往日的整洁潇洒，衣衫破旧，浑身带伤的坐在地上，只一张脸笑得灿烂，双手揽着身前一个脏旧的布包。
　　小月突然就扑过去将蛙兄揽进怀里，泪珠不停不停地落下来。
　　“怎么又在哭啊，月亮也要被你哭得落下来了。”
　　小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住蛙兄，她什么也不理会，只想紧紧抱着他，就这么抱着，再也不放开。
　　蛙兄显然很虚弱，可又像被笼罩在巨大的幸福中，一脸傻笑合也合不拢，就那样赖在小月怀里一动不动。顾小姐这才从惊吓中回神，顿时感到不好意思，悄悄出门，找沈郎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蛙兄动动手把布包扯开，落了一地稀奇古怪的物事，他眯着眼，懒洋洋地说道：“本来想摘朵雪莲就回来，上到雪山顶突然想起紫檀雪貂也住得不远，借了它一颗牙齿，逼它出卖朋友，又去拜访了九尾狐母的洞府，向它讨了点尾巴毛，然后突然想起很早很早以前看过的一个仙方，就又去寻了几味药，所以才回来的迟了，让你担心了啊……”
　　小月姑娘还是摇头，好像所有言语都变作了泪水，晶莹地落给你看。
　　“吃了这方子，我保你以后百毒不侵、金刚不坏、长生不老……嘿嘿，可能没有那么夸张啦，不过肯定不会再莫名其妙地病得让我操心，我们就可以一直开开心心在一起啦。”
　　蛙兄撑起身体，改把小月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不哭啦，不哭啦，泪水落在伤口上可是会疼的……”小月闻言想要起身又被蛙兄拉回去，牵动伤口痛得直哼哼，可手上还是箍得牢牢的：“没事，没事，骗你的，有你在我怀里那就哪也不疼了，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啊……”
　　蛙兄就这样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哄着小月，小月的眼泪也总是停不了，好像要把十几年的分量一次流尽。蛙兄就像一座大湖，将她全部的悲伤与泪水悉数纳收。渐渐的小月哭累了，又觉安心，就那样睡着了，蛙兄见她睡去，才不再强撑，搂着她也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