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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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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初云回去后想了很久,照片这件事就像一个警钟,告诫她,如果继续放任自己沉沦下去,后果会更加严重。
她决定与黎冉划清界限。
黎冉照旧每天来许初云摊位上晃荡。她没有正经工作,一直靠收租生活,松镇上有五六栋房子是她的,后山还有一片果园、茶园,也是她的。
收入在当地足够过得滋润,于是成了闲散人员。
直到她缠上许初云。
帮忙守摊,吆喝卖东西。有时候许初云忙不过来,她给做饭送饭。一起上山采茶叶,当保镖——这两年光围着许初云转。
东头那户老太看见她们就打趣:“哟,许老板又带小黎上工了,挺好挺好。”
关于黎冉的家庭背景,许初云所知不多,只记得阿姨们说黎冉是被这里一户寡居老太太收养的,五六年前老太太去世了,留下诸多房子、田地给她。
更多的,无人知晓。
细想这两年,与黎冉相处的时间比叶希还多,她深知自己对那个人有多信任和依赖……
但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遏止还来得及。
于是,许初云故意冷落黎冉,人来,不拦着,可无论黎冉做什么说什么,她全当看不见听不见,一连几天没给过好脸色。
黎冉不再说话了,也不问原因,每天只坐在摊位上吃喝,算着钱抵账,到点就走。
无言的氛围更是煎熬。
这天出摊没多久,黎冉准时准点来了。她拎着个大纸箱走到许初云身边,往地上一放,从里面搬出了崭新的电风扇。
“旧的扔了,用这个。”她没看许初云,弯下腰去整理电线。
许初云瞥了眼,说:“不要。”
“新的,风大些,凉快,不然就你那小破扇,天天这么呆着得中暑。”黎冉头也没抬。
说完又补了一句:“没特意买,本来我自己用,放家里一阵子才想起来,也用不着了,你帮我消化一下。”
类似的说辞,许初云不知听过多少回。
每每黎冉送她东西都要这么说,不是用不上的,就是不喜欢的,好像求着她收下,生怕她难为情,面子里子都给足她。
她都知道。
可越是这样,越难斩断。
“你听不明白人话吗?我说了,不需要你的好意,别整天来我这里了行不行?我根本不想看见你,只会觉得心烦!”许初云拉下脸,冲她发脾气。
黎冉动作一顿。
手缓缓松开了电线,直起身,沉默地望着她。
许初云往后退了半步。
“真的吗?”黎冉平静地问。
“是。”
头顶树叶沙沙作响,蝉鸣声变得刺耳。
黎冉瘦削的下巴紧绷起来,又松开,滚烫的目光迸溅出星火,可脸上没有表情,淡然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黎冉低声应道,指了指新的风扇。
“你用这个,我就走。”
许初云:“可以。”
话音刚落,黎冉拔了老旧风扇的插头,扛着它转头离开。
烈日下,她步子迈得飞快,没多会儿就拉开了距离,黑色衣裤与影子融为一体,越来越远。
许初云看着她模糊的背影,胸口忽然堵得慌,有些后悔自己情绪失控。
会不会太过分了?
她收回视线,感觉眼睛酸酸地疼,一抬手,摸到了微热的湿痕……这下更慌了,她手忙脚乱插上新电风扇,对着脸吹。
风果然大,凉快许多,眼角的湿气很快干透。
之后,黎冉没有再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只有经过家门口撞见了,才打声招呼。
本该是遂了心愿的好事,许初云却高兴不起来,总想着自己说话太重,失落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犯贱,软骨头,不怪被人家拿捏得要死要活。
回家叶希还问她,怎么又不见小黎。
“可能忙别的事吧。”
“那就稀奇了,她天天围着你‘云姐’前‘云姐’后的……”叶希坐在轮椅上咯咯笑,笑着笑着,心里涌起一阵失落。
白天初云要赚钱,她这不争气的身体帮不上忙,只有晚上吃饭时、夜里睡觉前,她们才能好好说会儿话,静心相处。
这样的日子在搬来松镇前已经过了两年。
她羡慕黎冉,也嫉妒黎冉。
许初云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顿时心虚,含糊道:“我觉得太依赖小黎也不好,人家不欠我们什么,忙自己的事才正常呢,要习惯。”
叶希只是点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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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矛盾中度过了几日,许初云开始适应没有黎冉的生活。
今天游客明显变多,以往每天有剩余的茶点心不够卖,日收入也翻了一番。她给叶希发了条消息,晚一点回去,心里盘算着去熟食店买只烤鸭,两个人好好吃一顿。
太阳渐渐落山,天边露出暮色。
四周人少了,许初云准备收摊回去,不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声,她猛地抬头,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老式摩托经过自己面前。
速度一点没减。
骑车的人也没看她。
许初云目送摩托车远去,心里闷闷的,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嘿嘿,许老板在啊……”一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停在摊位前,笑嘻嘻地望着她。
许初云回过神,警惕地皱眉:“干什么?”
这张脸激起了她惊恐的回忆。
离松镇不远的地方有个村,里面很多四五十岁的老光棍,早些年村里女人死的死,跑的跑,他们大龄无能,又好吃懒做,一身邪火无处发泄,就打起了周边村镇女人的主意。
自从许初云搬来松镇,没少被这个男人骚扰。
有时候是言语上的调.戏,跟她搭讪,说些自以为幽默的荤段子。有时候用色.眯眯的目光盯着她,露出猥琐的笑容。偶尔几次甚至试图对她动手动脚,但因为黎冉在旁边没能成功。
黎冉不知轰走他多少次。
这回大概是观察了她好几天,确定白日里只有她一个人。
“干啥子?”他嘿嘿笑着走近,两根手指摩.挲着下巴,“你家茶饼吃得我肚儿坏咯,我不要来找你嘞?你说说咋子办,啊?”
许初云往后退,“你什么时候买过我的茶饼?”
“就上个月买的咯,拿回去吃一下就闹肚儿,害我在床上瘫了半个月嘞,不信你就看看嘛。”男人说着掀开自己衣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要按上去。
许初云吓了个激灵,狠狠踹他一脚,“滚开!”
男人吃痛,表情顿时狰狞,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许初云慌忙躲开,耳朵还是被重重地扇到了。
一阵眩晕感袭来,脑子里嗡个不停。
她被推倒在地。
“臭婆娘,找你是看得起你!老子今天就让你晓得,敢给老子摆脸的下场!”男人揪住她的头发,目露凶光。
许初云挣扎着,好像大把头发硬生生被拔出毛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朦胧间,她幻听到了微弱的摩托车引擎声……
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咚!
只听见男人闷哼一声,钳制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又是你这癞蛤蟆!”
黎冉扣住男人的肩膀,一记勾拳朝他鼻子招呼过去,横肘一撞,男人发出惨叫,捂住鼻子蜷缩着倒下去。
“我说过什么来着?马老三,再敢找她茬就让你断子绝孙,是吧?今天成全你,狗东西!”黎冉拍拍男人的脸,直起腰,抬脚就要踩他□□。
男人身子一转,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就跑。
黎冉正要追过去,瞥见瘫坐在地上发抖的许初云,顿住了脚步。
她想上前,忽然想起些什么,伸出去的手咬牙往回缩,便也没说话,只这样沉默地注视着许初云。
许初云慢慢站起来,与她对视。
无言还是煎熬。
暮色在天空蔓延,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下。路灯亮了起来,两道长长的影子交叠在光影中。
风吹动她凌乱的头发,一双泪眼斑驳不清。
黎冉转过身。
“你去哪里?”许初云沙着嗓子出声。
黎冉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僵硬道:“去不碍你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