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三 第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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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的风雪又继续飘洒了五天，克里斯汀河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即便是在分子运动缓慢的冬季，腐烂的腥臭味也仍然层出不穷的涌了上来。
说不上令人作呕，但气味也影响着人们的工作情绪。
科尔温不止是文职人员，他的工作比福克斯想象的多得多，但这也给科尔温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就好比他到现在也忘不了影响了他食欲的一只被踩死的老鼠——透过监控里的画面，他无意间瞥到了福克斯毫不在意的踩过老鼠，并且还碾了几下的场面。
在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整个监狱中唯一的最高掌权者后，没有人会不得意忘形的露出本性来。
“一头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科尔温将这句话写在了他的日记本上。
自从罗伯特狱长同意路易斯玩游戏后，路易斯彻底与除席尔韦斯特外的所有人断绝了来往。
——直到前两天科尔温要求限制游戏时间，整个高度警戒区的恶意才从路易斯身上飘向其他地方。
乔伊斯突然抗议穆尔的下午茶时间，甚至为此用那套塑料餐具打断了一个狱警的手臂，最终福克斯同意了乔伊斯要求的下午茶甜点特权；其次是席尔韦斯特忽然起哄拒绝自己的亲属频繁的见面，他袭击了一个路过的狱警以示威，而路易斯也老实的帮助他规劝狱长。
而那个被乔伊斯打断手臂的狱警在晚上自杀了，谁都不知道原因，也没人深入去管，初步鉴定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也许是有过隐藏的精神疾病而一直没有得到治疗。
失去外界压力的监狱蠢蠢欲动，似乎所有囚犯都认为这是一个造反的好机会。
科尔温早早给自己配好了枪以防身，他频繁地向福克斯申请加强管理监狱低级警戒区与中级警戒区部分，包括另一边的病栋。
他对福克斯的印象很差，这种印象是从新任监狱长初次来到时无意识朝监狱露出的表情开始的。
——作为人类常有的表情。就是年过花甲的老人都无法控制的，对于权利的追求。
野兽会与同类抢食甚至为了生存而啃噬同类的骨肉，就连毫无自主意识的带磁石块都懂得同类相斥，科尔温又怎么不懂得这一点呢？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新任狱长这些天的动作，甚至趁着工作间隙一个个的观察后者曾访问过的重要人物。
薄冰附上了窗户，凝结成漂亮的冰花。
科尔温重新清理好先前在狱长办公室拿来的资料，锁在了自己房间的柜子里。寂静的监狱愈发喧闹，他摆正自己的黑领带，再一次锁好房间的门。
皮鞋踏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如若悦耳的音乐。
午餐铃忽然在整个监狱里起伏，科尔温没有等待福克斯的大驾光临，实际上这位新任狱长已经在普通员工食堂蹭了六天的午餐了。
他观察到，福克斯与一位分外喜欢助人为乐的白发姑娘每在这个时候都会很开心地聊大半个钟头，而且都是些兴趣爱好的话题。
科尔温出于好奇的拒绝了今天的私人午餐，食堂里今日的午餐是炸牛排外加土豆丝，他习惯性地要了一小杯红酒。
人群有些拥挤，因为原本专供员工的食堂多了一些不必要的人。
——该死该死该死......科尔温在心里默念以发泄积累了一个星期的躁意。
灰皮老鼠快速地从他的脚底钻过，畏畏缩缩的藏进了墙角，科尔温很快注意到了角落里藏着的一窝老鼠幼崽，脑中忽然有了清理监狱的想法。
“嘿......科尔温？”福克斯瞥到了那双四处转动的淡蓝色眼睛和引人瞩目的黑领带，诧异的抬起头。
“助理先生。”白色头发的女性转过头来打招呼，发丝在空中扫过。
科尔温闻到了她身上染发剂的味道。
“你好，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朝她微笑，而后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安吉丽尔，”她自我介绍起来“我是来这探望亲属的，但是出于意外，我加入了后勤队。”
“伊西多的妹妹？”
“是的。”
“小姐，我不止一次看到你帮助我们了，你真的很出色......包括你的容貌方面。”科尔温仔细打量着安吉丽尔白色的瞳子，不一会又移开了视线。
“谢谢。”安吉丽尔轻笑了几声。
福克斯望着俩人，忽的又看到科尔温杯子里酒红色的液体：“为什么你会有这个？”
“这是个人要求，罗伯特狱长，您已经在这儿与员工们争抢了六天的午餐了——今天是第七天。”
“所以我必须私人订餐吗？”
“不需要，但是我个人有些好奇你与这位小姐的关系。”科尔温看着俩人调侃起来。
“兴趣爱好相同的朋友，”福克斯盯了一会科尔温放在一旁的文件袋“我也是有私人的娱乐时间的......我可不是工作狂。”
科尔温清楚地看到福克斯眼底的挑衅，就好像一只被他人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死死地观察着侵略者以探究对方来意。
安吉丽尔很快察觉到餐桌之间弥漫的尴尬氛围：“乔伊斯最近与穆尔关系很好，像一对亲兄弟似的。”
“他俩确实挺合得来，性格方面。”科尔温赞同的点点头。
“他们俩？”福克斯顿了顿“乔伊斯不是和罗杰挺好的吗，分手了？”
“他们只是单纯的搭档，雌雄大盗可不能乱凑......”科尔温慢慢地品尝起午餐“毒贩与骗子的组合我也从没听说过。”
“但是罗杰被冷落了不会发生什么吗？他和乔伊斯也算刎劲之交。”
“刎颈之交？巴黎一夜[ 注１：一部出名的色情片]吧。”福克斯嘿嘿的笑了几声。
“他们俩晚上会穿过星星[ 注２：这里指“star-crossed lovers”时运不济的恋人。]吗？”科尔温咽下食物后才慢慢说起话来。
“他们是朋友而且......你们说的都是男女恋人。”安吉丽尔将餐具放好，起身送去厨房。
“不是挺流行的吗......现在连同性之间都没有纯洁的友谊了。”福克斯颇有感慨的叹了口气。
科尔温趁着食堂热闹的气氛轻轻哼起了小调，发现自己哼的都在调上后欣喜地笑了起来，他将餐具收拾好放在了一侧，朝福克斯道：“你又要去拜访高度警戒区吗？”
“嗯......我要看看他们在弄什么幺蛾子。”
“我也要去那儿走一趟，罗伯特狱长。”
“一起吧。”福克斯狐疑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餐具随意地扔下，让那些脏乱的盘子慢慢等待保洁人员的回收。
整个监狱采用了十字型结构，有效避免了部分犯人之间相互攀谈计划越狱的情况——可惜的是，这些都归属于监狱建筑师的功绩墙上，而不属于科尔温自己。
就像所有生活在压抑环境里的人们一样，他在这白墙中也不见得有多么乐观，在失去了外界的部分援助与被隔离在外界等待换班的员工之后，他自己极有可能身陷囹圄，但往长久的方面想，这也是一个在之后声名大振的机会，可火烧眉头时还是要往眉毛上泼水的——
——哦黑暗，我的老朋友。
当你的身旁有一个令人讨厌的老伙计向你搭话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然后在心中诅咒他的祖宗。
福克斯真的很喜欢对着科尔温念叨，食堂隔了高度警戒区很长一段路，这足够烦科尔温一段时间了。这家伙不知怎么的，总是对着其他人摆着副臭脸，等到了他身旁就似乎忽然把之前藏着的话像倒垃圾般的一股脑吐了出来，他猜想这位新任狱长是把自己当成需要搞好关系的唯一对象了。
这让他想起了前任助手，那个嗑药嗑出问题的家伙......老天啊，高度警戒区真的有那么远吗？还是说走岔了路......
叨唠不休的家伙讲述着自己如何如何处理监狱里的事儿，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换作平常他的脾气甚至能够忍受乔伊在他耳旁说话整整三个小时，但今天，他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看不到任何一张脸。
也许是他太累了，抑或用脑过度。
啤酒......他突然想到，他的一生几乎与啤酒，球赛，甚至脱衣舞娘绝缘——趁着现在，也许自己迫切的需要点儿刺激，把自己锁在自己房间然后喝个烂醉，打扰不了他人而且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很快这些荒唐的想法就被排除了，他的工作太多了，而且就亚伯拉罕·马斯洛的理论[ 注３：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将人类需求按从高到底分为五种阶层。]而言，生命安全可比精神需求大的多。
“伙计，那些员工们有时会拿烈酒助助兴，但你猜他们拿得最多的是什么？”福克斯几乎要进入兴奋状态，科尔温感觉得到他的喉咙可能要冒烟了。
“......啤酒？”他抿着嘴唇，笑容让他的脸部僵硬得像块石头，但他又有什么办法？他被赋予了一个看上去温和礼貌的角色。
福克斯做出了一个十分诧异的表情，但科尔温倒觉得那副表情像个僵硬的木头人，如果他没有答对这位新任狱长的问题，说不定对方心里会把他当傻瓜。
“你怎么知道？”福克斯转着深蓝色的眼珠，这让他想起人在睡梦中转动的眼珠。
这种时候科尔温的解决方法是回赠一个微笑然后在心里念叨对话何时才能结束。
高度警戒区此时与其他嘈杂的区域相比格外的安静，灯光将白色屋子照得透亮——在领导来临的时候，员工们总格外的沉默。
除开从不参加户外活动的伊西多与懒惰成性的席尔韦斯特，只有罗杰留在这将自己裹在温暖的暗红色围巾里，等待即将迎来的与他可能毫无关联的审讯。
“这也许会占用你的休息时间，”科尔温整理好勒紧自己的黑领带“你想进审讯室说话还是就地聊聊呢？”
福克斯若有所思的打量起罗杰来，说是打量，实际上他只是上下扫了两眼，毕竟他们已经见过那么多次面了......天知道他们这些天来有没有相互勾结。
“请坐吧，两位统治者怎么能在那种漆黑的小地方呢？”
福克斯接过狱警提来的凳子，重重的坐了下去。
科尔温并不负责这件事，他转身拿出自己的文件叫来了高度警戒区的全部狱警宣布临时调动......如果通信设备正常运转的话，他就不需要听罗伯特婆婆的唠叨了，也不需要亲自人工进行调动......但不幸的是厄运已经发生了。
他感到恶魔压着他的肩膀吼叫，疲惫感突如其然的袭来——当一个人回想自己长久的倦意时，疲倦就真的会如看上腓尼基的公牛[ 注４：宙斯曾因爱慕腓尼基而化作公牛。]般降临。他看到被灯光照得反光的纸张上跳跃着的文字，正一个个的跳出与外界相交的边界线；他看到罗伯特狱长身后狰狞着脸的魔鬼在跳舞庆祝自己的死亡......该死的，谁能想到此时他眼里一切都由幻境构成呢？
福克斯听到皮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与他的助手平日里的脚步声不同，仅仅响了一次，听起来像是一个人因为重心不稳而绊了一下——这可与科尔温平日严谨的作风毫不相符。
他回过头来奇怪的望了眼科尔温，后者一如既往的布置着工作。
罗杰经过了不长的等待时间后，发声提醒他在走神的事实：“典狱长，我需要回答你些什么？”他温和的扬起一个微笑，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
即兴演出永远没有有台本的戏好演，这是一个谬误，有时候即兴演出的紧张感刺激到神经反而会使演出更加完美——但这只针对于少数人，罗杰鼻梁上隐隐约约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在暖气开得刚刚正好的时候。
“我们聊聊吧，”福克斯微笑时眼角从不跟着上挑——罗杰知道这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我们可以畅游知识海洋，或者钻进世界上最厚的书本里......最后看看我们的朋友有没有在偷偷找女人。”
“我的朋友可没法干那种事......如果你专指女性。”
“那当然，”他的手缓慢而有节奏地敲打桌面“你不觉得最近这儿有点儿......太臭了吗？闻起来像是尸体发霉的味道。”
他看到罗杰紧紧攥着那条围巾，仿佛那上面的暗红色是血液染上去的色彩。
“也许是这儿的暖气开得太大了，某只小老鼠的尸体味儿被熏上来了。”他的眼珠子向四周旋转。
暖气确实有点大，福克斯摸了摸自己带保暖性能的西装：“现在是冬天，老鼠之类的动物会有人专门清理，有趣的是这味道已经钻进我房间了。”就在几天之前他才亲眼看着一只小老鼠被送往了垃圾桶，最后又进入焚化炉，还有什么味道能使整个监狱沦落呢？这个问题在谋杀犯与失踪的员工之间重合了起来。
他自己无法得知他们是如何杀死在监狱外探索的员工的，在消息灵通的高度警戒区内，这些人必定了解——就像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眼里，另一只蚂蚱的行动暴露无遗。
但显然他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指控，两者之间的逻辑性有待加强，但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失误的时候——仅管他的直觉大多时候都用在寻找丢失的杂物上。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典狱长，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因为得知真相而死。”罗杰似乎陷入了某种想象，很快他又补上了另一句话：“只是假设而已，谁知道这个到处都是罪犯的地方在这种环境下会发生什么......你多照顾下自己吧。”
“你们都迫切的想让我去见见那匹灰色的马[ 注５：《圣经·启示录6:8》：“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吗？”
“什么马？”
好极了......虔诚的基督徒是不会变成谋杀犯的，毕竟他们把那些变成合法的了。福克斯尴尬的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没什么.......能解释下照顾好我自己的理由吗？”
“擒贼先擒王。”
“这儿还有监狱长二号科尔温......你们这些蠢......我的意思是，你没注意到这个吗？”
“你没注意到他整天不见踪影到处忙碌吗？再加上其他工作谁还顾得上......据我所知也不是谁都当得上典狱长的，只要出现空缺......”
罗杰颇有兴致的就这个话题说了下去，福克斯感到背后窜出来的莫名的寒意，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这种感觉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虽然这点听着有些扯，但如果他们有方法从牢房门出去，那么谋杀典狱长对于这些暂时被恶劣天气困住的人来说的确是个好方法......他想起自己刚来时所听到的一句话“双倍的享受，翻倍的风险”，也许他确实该找点儿正事干了。
他打断了罗杰的演说：“停下......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找回你的搭档与他一同谋杀典狱长，然后与穆尔说再见？”
“说再见？”罗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为什么呢？我与乔伊斯......还有穆尔，三个人，三个火枪手，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不是吗？当然我与乔伊斯搭档也可以组成......像搏击俱乐部[ 搏击俱乐部：20世纪福斯电影公司于1999年发行的一部悬疑惊悚片。]里的那种组合，但别忘了结局是什么。”
奇怪......福克斯盯着罗杰的脸，结尾放着问号的句子占据了他的大脑，带着莫名的躁意烦得他难以想出下一措词。
“为什么不？”
“不为什么。”
在这种时候问什么都是放屁。福克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目的来——自己究竟是来接受工作当社畜，还是来玩饥饿游戏的？他的马斯洛需求金字塔一下子从最高层降到了倒数第二层。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逃离这里的念头，又很快被窗外恐怖的暴风雪碾碎。那匹灰色的马潜藏在这所监狱的每一个角落，它很快将与下一个不幸者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章三 第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