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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从知道自己不能留在宫内时,文瑶就在想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现在回到晚红楼说不定老鸨如何刁难,何况她的琴都坏了,还得重新买,老鸨可没那个好心多给钱。

      晚红楼但凡不做得这么绝,文瑶大抵也是不愿意走的,她一个瞎子,出去自己生活确实难以拥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十年前人伢子可以在街上把她抓走卖给晚红楼,将来她出了晚红楼也还是可以被拐卖,与其被卖第二次,不如就在晚红楼耗着,反正在老鸨眼中,楼里所有的人都是她的所有物,赚不赚钱都是她的东西。

      然而老鸨近些年愈发过分,克扣赏钱的对象,上到头牌、下到丫鬟小厮,每个人能拿到的银钱越来越少,最近两年的炭火都直接不怎么给了,闹得冬天过年时所有人都得在大堂里围聚取暖。

      老板姓的日子没有不难过的,可也不能过成这样,大家忍着老鸨,不过是算着钱,多少还是比其他活计稍微多一些,不然早想办法溜了,就算受老鸨威胁都得跑。

      如今老鸨明显生意不好就想在她们身上捞钱,文瑶不想被老鸨坑到无法脱身,趁现在还有钱的时候,能想办法跑就赶紧跑。

      宫内既然不能留下她,文瑶就想着,是不是可以趁买琴的时候,想想办法,找一下愿意给自己打赏的客人,有个理由让自己离开晚红楼就行,她可以自己出赎身钱。

      在晚红楼这么多年,她得到的赏钱并不少,一开始是晚红楼见她会拉二胡,放在了台子旁角落,喜欢小女孩儿的客人看她会拉二胡心情好,就给她一些打赏当辛苦费。

      渐渐地,她手艺确实不错,加上在长大,不如楼中美人,却也年轻娇嫩,得了不少客人的青眼,打赏就比原先更多了起来。

      文瑶靠一把二胡,从台子边缘角落拉到了晚红楼最好的琴师,积累不少,只是原先她不想走,一个盲女在外面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她比别人清楚,作为人,想让自己过得安稳没有错。

      现在晚红楼给不了她想要的安稳,她就得想办法跑。

      所幸,陛下圣恩,让进入宫内比试的人都去了奴籍,辛苦一晚上,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文瑶在宫道上听完嬷嬷的话后就开始盘算应该怎么离开,老鸨肯定不会轻易让她们离开,蚊子腿再小都是肉,她们这些琴师舞女赚的就是酒水钱,还可以算做备用的妓子,赚的钱积少成多,加起来就是很大的一笔数目。

      从皇宫离开去往晚红楼途中,其他人还在震惊高兴的时候,文瑶已经在想自己应该利用这个机会离开。

      跟其他人不一样,她们不是妓子,可也要养家,有些成婚的是在养孩子跟不成器的丈夫一家,没成婚的,则是养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是那句话,能到晚红楼这种地方赚钱的,都是被逼得不行了,不然谁愿意来赚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钱呢?

      文瑶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孤家寡人,离开后顶多是赚钱少很多,并不会被所谓家人逼着赚钱养活,自己一个人的话,吃不饱就少吃一点,不会饿死就好。

      果然,刚回到晚红楼,嬷嬷一走,老鸨就出来说她那堆恨不得刻在楼内每个人脑门上的论调,文瑶是一句话都不会信的,她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话说得多有道理,只要不是对自己好的,就没必要听。

      扶着文瑶的琴师随着老鸨的话慢慢抓紧了她的手臂,可以想象,这个琴师脸上会有多么不忿的表情,明明已经好运气地被陛下免去了奴籍,可老鸨几句话,就不得不让她们去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走。

      文瑶不确定老鸨是否会放自己离开,于是一言不发地听着老鸨的动静,确定老鸨走进了晚红楼内后毫不犹豫地冲向自己在一楼的房间,从暗格中找到自己所有的文书细软,她早有离开的心思,这些都是提前备好的。

      拿上之后连其他东西也不想要了,直接跑掉。

      刚好文瑶最珍贵的乐器都被老鸨损坏,衣服可以另外再买,不必给自己添加累赘。

      跑出晚红楼后,文瑶凭借自己曾经路过府衙的印象往前跑,街道不过是一前一后两个方向,她记得自己大约走到什么地方听见什么声响要拐弯。

      晚红楼的人在后面高声呼喊,文瑶全不管,都抛在脑后,她一个陛下许诺过的正经百姓,晚红楼敢在今天抓她,其他想扳倒晚红楼的青楼就敢去跟府衙报案,说晚红楼老鸨不敬陛下口谕,明天晚红楼就能从京城消失。

      花柳一条街并不长,文瑶没一会儿就便跑到了路口,转弯消失在晚红楼众人眼前。

      其他琴师、伶人跟舞女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刚才老鸨的话给镇住了不敢走的,还不等她们去问文瑶怎么办,没想到文瑶留下一句让她们多考虑的话就自己跑了,意思也很明白:你们可以考虑,但我要先走了。

      文瑶一走,看老鸨气急败坏还不敢追的模样,众人瞬间明白文瑶说得没有错。

      机会只有这一次,陛下不会再广招人才填补为了皇后重新开的梨园,日后招人,更不会把目光放到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身上,错过这一次,她们能够做回清白普通人的机会便遥遥无期。

      老鸨看不见文瑶的背影了,身边的龟公又不敢去追,气急败坏地跺了好几下脚,转而看向门口的其他琴师:“我警告你们,可别学文瑶那贱蹄子,你们就看着吧,她离开晚红楼,她能活成什么样!狗娘养的白眼狼,要不是我当年买她回来,有她今天吗?不止报恩的东西!”

      晚红楼门口众人沉默下来,都没敢说话。

      其实老鸨跟文瑶说的话都没有错,老鸨有恃无恐,明白已经从青楼赚过钱的人,日后离开也洗不掉身上的痕迹,别人还是会觉得你就是青楼出身,你赚不干不净的钱,别人就可以把你当不干不净的东西对待。

      至于文瑶对琴师们说的,她离开,是自己有底气离开,她的底气就在于她是一个人,没有任何拖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是上街要饭都饿不死,成了普通人后,她凭借自己的手艺,还可以做很多活计。

      莫名的,大家都有点羡慕文瑶,毫无拖累的生活实在令人羡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用考虑可不可以、亲人会不会被影响,完全可以为自己而活。

      这头怒骂与沉默相对,另一边的文瑶已经数着脚步慢慢走近府衙,她以前出门买琴的时候路过一次府衙,后来就把方向跟步数都记下来了,她很早就想试着给自己脱离奴籍,那到府衙给自己办户籍是必不可少的流程,早些准备才不至于慌乱。

      今天就刚好用上了,晚红楼不会追上来,她手里有宫内发下的名册,证明自己是被去了奴籍的乐师,可以直接办理普通百姓的户籍。

      从晚红楼出发,到下午时分,文瑶终于杵着青竹杖走到了府衙门口,这两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到了府衙后文瑶听见周围的声音比街上还嘈杂不少,摸到府衙的柱子旁站稳,仔细去听,才发现有不少人都在今天到府衙办理自己的户籍,想来很多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奴籍,一有机会就都过来了。

      文瑶整想找人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排个队,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

      “文瑶师傅,是文瑶师傅吧?”

      声音很耳熟,是近期才听过的,文瑶很快从脑海中翻出对应的印象,笑起来:“苍师傅。”

      对方远远招呼文瑶过去,说他占位置了。

      文瑶杵着青竹杖过去,对他说:“苍师傅,您给我指个方向便好,周围应该都是来办事的人,我总不好晚来还排别人前头去。”

      这苍师傅是前一晚跟文瑶一块献技的琴师,不过能在这边出现,应该就是没被选中留在宫内。

      苍师傅见文瑶不肯站到自己前头去,干脆伸手拉了她的袖子,引着文瑶到队伍的最末端,跟她说:“行,难得有个认识的,前头人还多,咱们就一块排。”

      文瑶愣了一下:“这、这不好吧?苍师傅你也排挺久了不是?”

      “没有多久,何况今天人多,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一样的,”苍师傅高声笑了下,站到文瑶背后,前头刚好前进一个位置,他提醒文瑶往前一步,“文师傅往前走一步,说起来,昨晚多谢文师傅了。”

      “不用谢,若不是您那边收留,昨晚我未必能上台。”文瑶见苍师傅确实想跟自己一块排队,就不再拒绝。

      苍师傅叹了口气:“不过最后就咱们两人没被选上,真的是同病相怜,好在陛下仁慈,让我们得以摆脱奴籍。”

      听到对方话中“同病相怜”四个字,文瑶有些不解:“为何说是同病相怜?”

      “啊,我忘了文师傅看不见,其实,我是四指,肢体残缺的人,昨晚都没能留在宫中,不过我也有准备,就是想去试试,既然不成,在城内继续弹琴也是一样的。”苍师傅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人们总会把与自己不同的人当成异类,比如文瑶的眼盲以及苍师傅的肢体残缺,不健全的身体,就是晦气。

      文瑶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出了口气:“也是,有手艺,在哪里弹都一样。”

      府衙平日里在日落后就会闭门,今日因为陛下的命令,一直到晚上都没停歇,帮着到来的奴人改动户籍,给他们一个作为人生存的身份。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终于排到了文瑶,她也才知道,原来队伍不是从府衙门口排起的,而是从府衙内院排起,整个府衙里的人,什么捕头、卫兵、师爷,只要识字的都过来给众人登记户籍。

      改动的户籍都是登记在自己住的地方,不过是把奴隶的戳给去掉。

      好不容易排到文瑶后,对方看着文书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位姑娘,你的户籍还要办在晚红楼吗?”

      晚红楼那是什么地方,京城里大概就小孩儿不知道,不是什么得体的地方,既然都去掉奴籍了,是个正经人都不可能去那。

      文瑶想了想,说:“我在京郊落梅庄上有一块地,可以落户在那吗?”

      京城郊外有个梅林,每年都开着各色梅花,附近的庄子因此得名“落梅庄”,附近的田地贫瘠,没有多少耕地的百姓,不过那些权贵倒是喜欢过去赏风景,便置办了许多房屋在庄中,经常招揽人手帮自己看着屋宅。

      年前晚红楼的头牌受邀去落梅庄赏梅,那位恩客不缺钱,另点了晚红楼内最好的乐师伶人作陪,文瑶便是其中之一,她在路上说了句“要是能看见梅花的颜色就好了”,头牌笑了声,说既然她喜欢,不如就在这住下。

      当时文瑶说等自己成了自由身,就来这买个房子安度余生,谁知第二天一早,恩客的管家就送来了一份地契,地不大,不过刚好是能看见整个落梅庄所有梅花颜色的位置。

      管家说,头牌问老爷赏的,那房子位置偏,也小,不过文师傅想看梅花颜色,不会再有比那个位置更好、更齐全的了。

      后来文瑶想给文瑶钱,她不缺钱的,不过是自己还在晚红楼,不想买,头牌有心,她却不能白拿人家换来的赏赐。

      头牌没收,说日后如果文瑶真的离开、她有日落魄,希望文瑶收留她一晚。

      文瑶答应了,手中就悄悄多了块地跟房屋,除了他们几人,再无人知道。

      今日好在有这块地,不然文瑶的户籍改动还得往后拖一拖,她肯定不会把自己落户在晚红楼的,她没那么蠢,宁可晚一天去找房找地,也不会再跟老鸨扯上联系。

      办理户籍的人看到了她的地契,一边给她记录一边写:“姑娘你这位置够偏的,晚上一个不小心,就落到山坳里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文师傅:呜呜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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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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