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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文瑶扶着桌面坐下,长长叹了口气,她就说老鸨怎么会那么大方,让所有人都去宫内呢。

      人家公子哥只要一个青衣姑娘,其他的舞女琴师都是顺便兼引人耳目的,老鸨就钻了这空子,反正青衣她肯定保不住,那其他人她可不打算完全放手。

      尤其文瑶这些年已经是晚红楼里最好的琴师,什么乐器都可以临时补上,拿一个人的工钱可以干十几个人的活,将来她要是手没了,还可以继续卖身,比别的琴师要能赚钱得多。

      在房间枯坐三刻,文瑶摸着琴弦笑了下,事已至此,所有的后悔跟愤恨都没用,重要的是她应该如何在献技之前找到个趁手的乐器,若实在找不到……她用手也吹得出来。

      翌日一早,文瑶还没醒,就有人来敲门,声音很小,像是被人发现似的。

      文瑶耳朵灵,对方一敲门她就惊醒了,轻叹了口气,揉揉昏沉的脑袋摸索着穿衣:“稍等稍等,莫急,这就来了。”

      等文瑶裹上棉袄匆忙开门,敲门的人又推着她进屋,关上门后七嘴八舌地跟她说话,乱糟糟一团,却谁都不管太大声。

      若不是文瑶能准确分辨每个人的声音,她早被这些混乱的话给震晕了。

      来的人都是楼里的女琴师,本就是为赚钱才来补贴家用。

      这些姑娘有些是家道中落不得不靠手艺吃饭;有些是寡妇,家中男人早死,为了养活嗷嗷待哺的孩子,不得不出来赚这份名声不太好的钱;有些则是跟文瑶一样的孤儿,从小被人好心收养,学了门手艺混饭吃的。

      她们未必都有奴籍,可人活着,怎么会不想往高处走呢?

      有了宫内梨园的正经活计,自然没人再想来晚红楼受老鸨白眼,奈何一夜之间,所有女琴师的琴都损坏了七七八八,她们没办法了才来找文瑶,毕竟文瑶是晚红楼里待得最久的琴师了。

      “文师傅,你可得给大家想想办法啊,入宫的日期近在眼前,我们的琴都被老鸨那黑心肝的毁了!”

      “是啊是啊,没有趁手的琴,我们进了宫难道还要问宫人们要吗?”

      “就算宫内有多余的琴给我们用,那不趁手的话,万一得罪了贵人,岂不是……”

      ……

      大家的担心都差不多,现在这时候能不能被选中留下已经不重要了,她们只想活着从宫里出来。

      文瑶默默听着,忽然明白老鸨打的什么主意——琴没了,琴师心中慌乱,或许大家就不会选择入宫,这样的话,老鸨可以直接跟公子哥说是自家的琴师上不得台面,都不去了。

      既不会得罪公子哥,也不会让自己损失大批下蛋的鸡,一举两得。

      “诸位先静一静,我听着,好像只有女琴师的声音?男琴师的琴……都没坏吗?”文瑶侧耳听了每个人的话,才发现其中没有男声。

      顿时,琴师们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女孩儿轻声说:“男琴师本来就留不住,老鸨自然不想得罪他们,也就我们,没这次机会,一辈子都得在晚红楼,老鸨明白着呢。”

      文瑶微微点头:“这样啊……若我没记错的话,诸位其实擅长的多数是小样的乐器吧?”

      “我、我不是,”一个女子上前一些,她就是家道中落的小姐之一,“我学筝的,屋内三把筝都没了,现在去买,也未必有最好的昆鸟筋弦了……”

      她这么一说,文瑶倒是想起来了,这小姐从前家财万贯,有一把筝是用昆鸟筋制作的弦,音色特殊,只有在为争花魁那晚才会拿出来,另外两把用的是丝弦。

      老鸨可太拼命了,那把昆鸟筋的筝算是花魁夜赚打赏的名头之一,居然也舍得下手去砸。

      此时又有一位琴师站出来说:“还有我,我是弹箜篌的,屋内从大到小五件箜篌,无一幸免,但做箜篌的师傅回家过年了,现在还没回来,现在连买都没处买。”

      文瑶听罢,顿时苦笑起来,晚红楼就一位箜篌琴娘,她是某个商人的妾室,后来无所出被休了,靠一手漂亮的箜篌技艺从扬州混到京城来,最后在晚红楼落脚,她只签了十五年卖身契,如今四年没到,吃饭的家伙竟是被毁了个干净。

      听了一轮抱怨,文瑶思索后说:“这样,今天十一,我们十五当天才会入宫,你们能借的乐器,都去找男琴师或者别的门路先借到,借不到的,把残骸送来我这,我尽量修,但不保证所有都能修好,而且……只能偷偷来,老鸨说不准,还会来砸。”

      老鸨为人小气,她们近些日子也不敢离开晚红楼,都是带着乐器在楼内住下的,生怕十五那天老鸨提前出发,让她们错过了入宫的机会,这才给了老鸨砸琴的机会。

      现在文瑶的办法确实可行,老鸨不会去得罪男人,加上梨园缺人,男女琴师肯定都会分开招,他们自己的竞争不算大,男琴师们应该还愿意伸出援手。

      唯一的问题是,大一些的乐器修起来动静可不小,万一又被老鸨发现,她们这些天说不定就白忙活了。

      琴娘们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应下来。

      那位小姐说:“行,文师傅仗义,不管能不能成,好歹是条路子。”

      文瑶笑了下,微微侧头:“诸位也别太失望,梨园只是荒废多年,不代表一样乐器都没有,总之,无论最后有没有乐器,都得先进宫,最后找不到,顶多说自己是替补的,若是不去,可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明白了!谢谢文师傅!”姑娘们异口同声,总算是都放松下来。

      是她们陷入了老鸨的陷阱中,加上乐器都被损坏了,自然紧张,现在被文瑶一点醒,瞬间明白,她们乐器没了,不等于手艺没了,只要进了宫,老鸨管她们怎么用乐器呢!

      琴师们再次悄悄离开,接下来五天,大概每个人都会跟做贼一样,老鸨可能不一定没察觉,但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要是再过分些,这些琴师签的都不是终身卖身契,她们反悔去别的青楼照样赚钱,她名声可就难听了。

      这事赌的就是彼此的拉扯,老鸨只尽量留下那些好控制的,赌女人们都胆小到愚蠢,跟那些被恐吓就乖乖卖身的妓子一样。

      文瑶在十一这天没出门,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晚上有客人来听曲,还问文师傅怎么不出来了,小二就说文师傅琴坏了,没法上台,送一户好茶算是给客人道歉。

      当晚老鸨数了数银子,发现台前赏钱少了不少,子夜过后大张旗鼓地召集琴师们数落所有人的技艺不行,没让客人满意,打赏都少了许多。

      一个年轻气盛的男琴师忍不住说:“妈妈你也太苛刻了,客人们来本就是看姑娘们弹琴的,平日里更是文师傅赚大头,今天没姑娘就不说了,连文师傅也不来,难道客人们还看我等皮脸砸钱不成?那这还叫什么晚红楼啊?叫南风馆得了。”

      这吹唢呐的男子平时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也就上台能消停一会儿,现在把老鸨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其他琴师忍俊不禁,一时间台下都是憋笑声。

      文瑶也忍不住笑起来,拿着青竹杖轻轻在他小腿上来一下:“就你小子话多!别跟妈妈犟。”

      等大家笑过阵了,文瑶出来打圆场:“妈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琴师傅们又都没回来,过几日有师傅们来做琴就好了。”

      老鸨脸色很难堪,她想着留几天给这些妮子们考虑敢不敢走,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不该给她们留时间,等到十四晚上再砸,看她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艰难把心口火气压下去,老鸨冷着脸说:“别人就算了,文师傅你明天还是得上场,客人们都等着你呢,明日去我房里拿把琵琶,用完再给我还回去。”

      文瑶无所谓她怎么做,笑着应下:“好。”

      等老鸨离开,其他人围上来,问文瑶怎么就答应了,就不该答应的,气死那砸人吃饭家伙的老妖婆!

      “都少说两句,我们当中未必所有人能留在宫内,都尽量……给自己留条后路,当然,你们都不是终身卖身契,看不惯的话,有了宫内的关系,到时候想走也比现在容易,就四天,忍忍吧。”文瑶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就剩四天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触老鸨眉头。

      道理大家都懂,就是老鸨实在太气人,忍不住说道几句。

      晚上有三四个姑娘送了自己屋内乐器的“残骸”来,除了之前说到的筝、箜篌,还有个姑娘送了借到琵琶来。

      文瑶先去摸那把完好的琵琶,试了音后感觉没什么不妥,疑惑地问:“这琵琶你不能用吗?”

      姑娘有些害羞:“是的,我原先的琵琶有一根弦的音是错的,但我已经习惯了那个错位的音,完好的琴弦,我总是摸错……”

      一般来说这种都是半路出家的孩子,学的时候没注意,等到学成,对音调感知也上来后忽然发现自己的弦音有问题,可手的习惯改不过来了,只能将错就错。

      文瑶哭笑不得让她按照自己习惯的位置弹了首曲子,记下位置后给她另外调整了音,最后说:“你原来的琵琶,三根弦的音都是错的呀……等这次过后,还是重新练练吧。”

      “一定一定,谢谢文师傅!”姑娘试了音后欢天喜地走了,希望她真记得去改。

      接下来几个晚上,文瑶都在夜里熬着尽量把姑娘们的琴调整到能用的程度,至于那些送来的残骸,也尽量修,琴板断裂就另外做拼合板,虽说音质比不得整体挖空的,可眼下这情况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先用着,如果宫内有更好的就拜托宫人们换掉。

      四天转眼过去,一大早姑娘们就起来给琴师们扑粉打扮,毕竟是要进宫面圣的,不好素面朝天,平日里为了不喧宾夺主素净一些就罢了,进宫的话,怎么都得戴上玉簪、簪花之类的东西。

      男琴师们都没逃过,梳了整齐的冠,再系上同样颜色的发带,看起来像正经的书生;女琴师们则是上了庄重一些的妆容,每个人都画了不一样的花钿,头上的花也不一样。

      头牌下楼看了圈,忽然给一旁喝茶的文瑶头上簪了几朵茉莉,幽香阵阵,似乎连拿着花下楼的头牌指尖上都残留了茉莉芬芳。

      “文师傅不准备吗?”头牌柔弱无骨地靠在文瑶身边,伸手拉拉文瑶蒙眼的青布。

      文瑶笑着摇摇头:“我应当是留不下的。”

      “哦?这话怎么说?”头牌不解。

      “我是盲人,算身有残疾,除非帝后恩典,不然按照宫规,我并不能留下。”文瑶无奈解释。

      技惊四座还好,不上不下的话,难保梨园的掌事不会先把身体残缺的赶走,世上处处捧高踩低,文瑶比谁都明白,但若让她不去争,又白费自己一身本事。

      头牌听后轻轻叹了口气,抚上文瑶的脸颊:“可怜的文师傅,没事,若你没选上,姑娘我让妈妈出钱,重新给你一屋子更好的乐器,下次,可要在我台上,再弹得好些。”

      “好呀。”文瑶含笑应下。

      用过午饭后,接人的马车到了,七人一辆马车往宫门走,从晚红楼出发,宫门落锁前半个时辰刚好能进宫。

      能入宫的只有上报了名册的琴师,一位嬷嬷拿着名册在晚红楼外的街口点人,男女分开,先是舞者,再到伶人,最后是琴师。

      嬷嬷喊完一个名字就要看一眼人,确定没有顶替的。

      点到文瑶的时候,嬷嬷看过来,一眼就愣住了:“等等,怎么还有个瞎子啊?”

      文瑶微微侧头,就知道自己大概要出这个丑,就算早已做好准备,还是忍不住心下叹息。

      旁边的琴师打圆场:“嬷嬷,这是我们这最好的琴师文师傅,京内若是她排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嬷嬷嗤笑了一声:“京城这么大,音乐世家数不胜数,你个黄毛丫头倒是嚣张,一下可把要入宫的国手都得罪了,也罢,就让你去丢丢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琴师有些担忧地看向文瑶,他只是怕文瑶被拦下,没想到反而给她招惹麻烦了。

      文瑶感觉到琴师的紧张,拍拍他的肩膀,随后递了自己的手帕给嬷嬷:“嬷嬷辛苦了,奴感谢嬷嬷指点,手艺不佳,万望嬷嬷不要嫌弃。”

  •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玛丽苏起来!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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