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魔王[西幻]》奈晚歌

19、第十九章

　　然而，就在这时。

　　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活了过来，变成了泛着波纹的水面。漂浮在深渊里的雾气突然倒卷而上，夹杂着一股熟悉的腥臭朝安格扑来，几乎眨眼，就已经到了他面前。

　　“……啧。”

　　从走进墓穴开始就不好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虽然确实有点措手不及，但在墓道里的发现毕竟是一个提醒，以至于让他一直有所警觉，不会完全毫无防备。安格反应极快地向后跃去，立于虚空之中，手中白焰也瞬间膨胀变大，直接与雾气纠缠在了一起。

　　“嘶——”

　　而在两者相撞的瞬间，雾气之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嘶哑至极的尖叫。虽然白焰温度不高，在安格手中也仅仅勉强起个照明的作用，但其中毕竟蕴含着初代魔王凌厉至极的魔力，哪怕无法将对方打趴下，也总会造成一些不大不小的损伤。

　　短短数秒的短兵相接，偷袭者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说实话，以安格对它们这一种群的了解，估计它也在他这里占不到任何便宜。

　　“果然。”

　　当在墓外察觉到米亚加德的气息就有这种猜想，如今确实印证了自己最不好的判断。安格沉下脸，看着已经摆脱白焰，再度试图朝自己撞来的雾气，已经很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异域魔物。

　　当年毁灭之神撕开虚空，从裂缝召唤出的可怕怪物。它们长有比镰刀还要锋锐的牙齿和利爪，能够察觉到四周各个方向动静的复眼，还会利用雾气来隐藏自己真正的身形，曾经让圣战联军吃尽了苦头。而随着米亚加德的失败，这些界外的生物也全都被锁进了地狱深渊之中，按理说不会再出现在大陆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不过，既然米亚加德的意识都逃出了封印，它们大概也没理由不会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

　　安格这么想道，心底对此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感觉。反正他在千年前的战场上已经杀死过足够多的异域魔物，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除了毁灭之神本身以外，很少再有什么敌人会对自己造成特别大的威胁。

　　“陛下？——”

　　对面山崖上的克鲁德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对，但魔王大人现在没空理他。手背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金色的魔纹，在黑暗中宛如星辰。与此同时，庞大到令人心惊的魔力也骤然而起，连凝结出屏障都不需要，安格直接伸手在虚空中一抓，那隐藏在雾气之中的异域魔物就被扼住了脆弱的脖颈，随即，便被用力甩出窄桥，‘轰隆’一声撞在了斜后方布满突出岩石的悬崖上，扬起一大片积年尘土。

　　“蝼蚁。”

　　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他看着几乎是整个镶嵌在岩壁里的魔物，瞳孔猛地一缩。瞬间，灼热的暗色火焰便凭空出现，迅速将怪物包裹起来，一时间，整个墓室都只能听到异域魔物痛苦至极的凄厉惨叫，让人忍不住感到头皮发满。

　　很快，那魔物的声音就在某一刻戛然而止，随即被暗雷火彻底烧成了灰烬，连一点渣子都没留。只剩下一簇浅金色的粉末，慢慢散落进脚底漆黑的深渊之中。

　　异域魔物的来历无人知晓，但当他们死去后，尸体会很快腐化，只在原地留下这样浅金色的痕迹。而很久以前，安格曾在法兰圣战的战场上见过更加夸张的景象，成千上万的异域魔物在暮色峡谷内被当时的人王一击击杀，残留下的粉末几乎铺满了整个谷底，仿佛传说中永夜净土流淌着灿烂星光的命运之河。

　　只可惜，人王最后死在了格芙尔高地上。如果他有后代，安格其实还想去瞧一瞧，那个打起架一点都不像是人类的人类，他的血脉究竟能有多少让人惊讶的特别之处。

　　在再次恢复平静的黑暗中伫立片刻，安格也懒得再回到石桥上走一遭，干脆直接就直接在魔法的帮助下踏着虚空，一步一步走向对面的山崖。

　　“您没事吧？”

　　在踩上坚硬的地面时，一直站在灵堂前围观大魔王单方面碾压的克鲁德也迎了上来，这么问道。语气另说，但表情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引得安格看了他好几眼，才摇了摇头。

　　“我还不至于被那种家伙伤到。”

　　安格这么回答道。他慢慢走近面前镶嵌在山体中的宏伟建筑，抬起头，可以看到大门两侧雕刻的巨大狮身鹰头兽雕像。在法兰大陆的传说中，这是守卫死者灵魂，保佑祖先长眠之地安宁的图腾，如果有墓穴主人不喜欢见到的人走近它们把守的大门，就会被从亡灵之海燃起的火焰吞噬殆尽，永远成为死者世界的养料。

　　说起来，好歹曾经一起打过毁灭之神，杜利姆应该不会把自己划到不受欢迎的那一拨去。

　　这么自我良好的想着。魔王大人迈开脚步，率先向着灵堂紧闭大理石门扉走去。

　　“等等，陛下，刚刚袭击您的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

　　身后，矮人的首领还在问着已经过时的问题。安格随口敷衍了几句，所有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偶尔从门缝中飘出的寒凉白烟上，虽然和之前隐藏异域魔物的雾气有明显的不同，就只是由于棺木周围过低的温度而升腾出的水汽，但其中却依然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气息。

　　和他不久前在英灵石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米亚加德，你永远猜不到他到底为什么总喜欢搞事情，以及为了搞事会出现在哪些奇怪的地方。

　　堂堂毁灭之神，跑到人家一个矮人的墓里干什么？

　　丝毫不曾怀疑自己刚刚解决的一定是对方的前哨。虽然并不确定在里面的是米亚加德本人还是带有他印记的傀儡，但不管是哪个，都属于一定要被消灭的范畴。安格默默叹口气，换了任何人，如果被告知千年之前你几乎用命封印的对手在千年之后还是要继续死磕，他估计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等会儿我打开这扇门，你就退回那边的甬道里去。”

　　研究着面前大门上的魔法禁制，安格没有回头，这么朝着克鲁德开口道。虽然这个结界确实是自己的手笔没错，但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年，有些魔法其实他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万一用错了方法，直接把老朋友的坟给炸了，那估计杜利姆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并不想在自己的梦里见到一个邋遢的酒鬼朝自己大喊大叫，魔王大人耸耸肩。为了防止克鲁德不明所以地过来添乱，以及阻止他拆了自家祖坟（打起来之后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决定还是要先把事情的严重程度和对方讲清楚：

　　“虽然我不太能肯定里面到底是哪种东西，但都一定会很棘手，你……”是应付不了的。

　　最后的半句，他注定永远无法补全了。

　　当察觉到身后破空而至的强烈杀机时，安格再想躲开已经晚了。但曾经在血与火中淬炼多年，经过无数次来自背后的偷袭，他也不是那样轻易就会被解决的角色。几乎眨眼之间，无数瞬发的防御魔法便层层叠叠地在他周围浮现出来，让他即便在措手不及之下，也不至于完全毫无防备地迎接那听上去就很可怕的一击。

　　‘砰——！！’

　　利刃与地面接触的轰响在整个空间中震荡着，其中还夹杂着魔法破碎时的细微声响。安格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被最后一道被动防御堪堪挡住的长剑，很难掩饰脸上清晰可见的惊讶。

　　偷袭他的人，是山地矮人首领——克鲁德·沃尔特。

　　“你……”

　　刚要说些什么，身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就已经开始布满了肉眼可见的裂纹，安格皱起眉，原本漆黑的眼眸瞬间变成璀璨透明的金色。而与此同时，他的手背上也开始浮现起浅色的纹路，在长剑斩破魔法，朝着自己毫不留情地劈来的瞬间，直接抬起胳膊，竟然就那样空手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剑锋。

　　“这算是报复？还是背叛？”

　　掌心与剑刃相接的地方开始冒出被腐蚀后的白色雾气，魔王大人盯着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会儿，脸上的惊讶不再，取而代之，是带着遗憾和讥讽的冷笑：

　　“我以为你总不至于在你先祖面前对我动手，看来是我想错了。”

　　克鲁德同样冷哼一声。

　　“如果先祖能够看着你死去，他一定会原谅我的僭越。”

　　猩红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随即便被不详的黑色慢慢占据，矮人首领用力压下手里的长剑，脸上满是锥心刺骨的不屑和恨意：

　　“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被占用太久，所有人已经遗忘了‘魔王’之名真正的主人。

　　但没关系，他会用这些背叛者的鲜血，让整个世界重新想起。

　　西方诸禁地唯一的君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