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魔王[西幻]》奈晚歌

18、第十八章

　　丢掉手里的英灵石，安格站起身，遥遥望向杜利姆墓穴阴冷和晦暗的墓穴，眼底很难说都充斥着什么样的感情。

　　跟米亚加德扯上关系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很难有好的下场。作为自己千年前为数不多的故友，魔王大人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克鲁德口中对方长眠之所中的异常汇合那个衰神有所牵连。

　　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大概很小。

　　“您怎么了，陛下？”

　　许是自己的脸色太过严肃，又或许周身的魔力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而泄露了一些，费南很快就察觉到了安格的不对，有些担忧地上前半步：“是发现了什么吗？”

　　“差不多。”点点头，安格扭头望向身边一直安静伫立的矮人首领：“我要进去。”

　　“这……”

　　或许是这个要求太过于理直气壮，跟‘我要去刨你们祖坟’没什么区别，克鲁德旁边的侍从瞬间耷拉下了一张脸。然而，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他的首领就抬手示意他闭嘴，然后朝魔王大人点点头。

　　“当然可以。”他似乎笑了笑：“不过，因为是我们先祖的墓地，设立有很强的魔法禁制。因此，只有族群的统治者才能够入内。”

　　换句话说，现在这里能够进入杜利姆墓穴的人，只有身为矮人首领的他，以及魔族之王安格而已。

　　“那怎么行！”

　　这次轮到魔域的辅佐官提出异议。他看了眼身后怎么瞧怎么不是个好地方的坟墓，以及刚刚安格明显发现了什么很棘手的东西的脸色，坚决反对他家陛下一个人前去涉险：

　　“要是里面出了什么事，我们根本来不及支援，万一您伤着碰着哪里，我是要向整个魔域谢罪的！！！”

　　“……”

　　这话说的本应该很令人感动，但在这种时候，任何阻止的话在魔王大人耳边听起来就是在瞎逼逼。他看了满脸真心实意在为自己忧虑的辅佐官，摇摇头，眼底难得流露出属于初代魔王的、不容拒绝的强硬。

　　“今天我必须进去。”

　　示意费南不必太过担心。安格想了想，伸出手，魔力在掌心如旋风般盘旋而起，凝结出一枚透明的金色结晶。如果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其中流淌着不停变化的影子，宛如燃烧的火焰般，甚至隐隐散发着属于雷霆的刚烈与威严。

　　“你拿着这个，如果它什么时候破碎了，就证明我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将结晶递到自己的辅佐官手中，魔王大人这么开口道：“到那个时候，你再其他人进来也不迟。”

　　……虽然可能也没什么卵用就是了。

　　毕竟要是连他都歇菜，再多的人也只不过是送死而已。安格莱尔从没有没有期待过有人能够在他身处的险境中拯救自己，给出这个魔力结晶，不过是想让费南有个安慰和寄托罢了。

　　“那……您一切小心。”

　　既然安格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费南也不好继续阻止。他默默叹了口气，只能俯身这么回答，并目送着他家陛下朝矮人首领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漆黑的墓穴中走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陡峭的山崖裂缝之间。

　　“你也别太担心了。”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的莱昂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表情虽然并不轻松，却也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陛下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的力量对那样的存在而言只不过是地上的尘土，根本无法帮助他什么，说不定还会让陛下感到累赘。”

　　“……这我当然知道。”沮丧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金色结晶，费南不由自主抿紧了嘴角。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力量对于安格来说太过渺小，所以才会更加感到不甘。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听魔域的先辈讲述过那场关系整个法兰命运的大战，讲述过初代魔王安格莱尔的强大与威严。无论多么困难的时候、多么险恶的局面，只要有他在，大陆上的万千生灵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纵使毁灭之神有翻天覆地之能，无法伤害这个有大魔王保护的世界分毫。

　　可是，也正因为这份无与伦比的强大，他也异常孤独。

　　所有的命运悲喜都由一个人担下，所有的苦涩与疲惫也只能埋在心底，无人知晓。世人皆口口相传安格莱尔的英名，赞颂他惊才绝艳的魔法与毫无怨言的自我牺牲，但是，却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这样能与神明比肩的至强者也只不过是一介血肉之躯，也会绝望、会悲伤、会寂寞，而最终几乎与米亚加德同归于尽时，也曾怀抱着对于死亡不为人知的恐惧。

　　他们无法陪伴他，却要靠着他的牺牲才能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如此真实，也如此无奈。

　　“……”

　　大概也和对方有着相同的心思。莱昂推了推眼镜，难得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和费南一起伸长脖子望着墓穴的方向，活像是两只在等自家崽儿回来的老母鸡。

　　而与此同时。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焦虑地惦记着，安格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面前如水一般的黑暗上。虽然沉眠在此地的曾是自己的故友，但墓穴并不会因为千年后熟人的拜访而改变它阴森潮湿的本质。以至于以安格的目力，也不得不在前行时用出照明魔法，才不至于让自己撞上岩石，或者踩进不知多少年的积水之中。

　　杜利姆·沃尔特的坟墓被修建在洛戈尔罗斯山脉深处，整个墓室镶嵌在山体之中，占地广大，是当年安格亲自选择的地方，为的就是这里足够隐蔽，不会被盗墓者和山里为数众多的野兽侵扰，其中还有他的魔法屏障守护。因此，想要从入口处走到灵堂，期间需要经过一段不短的甬道。而在常年封闭和潮湿的环境下，无论脚下还是旁边的墙壁上，都长满了黑色的青苔，阻碍着两人行进的速度。一时间，整个空间内都只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甬道间响起。

　　手里托着一簇用来照明的白色火焰，安格四处打量了一番，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具体是什么他也很难说得上来。

　　“这里真的从没有人进来过吗？”

　　扭头望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克鲁德，魔王大人微微皱起眉。

　　“从来没有。”克鲁德摇摇头，“先祖的墓地是没有人敢擅自乱闯的。而且英灵殿就在不远处，常年布置有守灵人，要是有人偷偷潜入，不可能会发现不了。”

　　“是这样吗。”沉默了会儿，安格脸上浮掠过一丝讥诮，伸出手指在旁边的青苔上轻轻滑过：“那事情就很奇怪了。”

　　“您是说……”

　　克鲁德有些不解。而魔王大人侧过身，让手中的火焰接近自己刚刚接触过的地方，示意对方来看。

　　那里，明显有一道深而长的划痕，就好像什么庞然大物经过时留下的一样。并且这样的痕迹在附近绝不算少，甚至一直延伸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墓穴深处。

　　“这里面，绝对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看向面前依然浓稠的黑暗，安格的语气很肯定：“这些痕迹都是不久之前留下的，很可能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它们才刚刚从这里走过。”

　　“……”

　　一阵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矮人首领看了青苔上那道显眼的划痕半晌，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一般，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那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就在前面吗？”

　　或许吧。

　　抿紧嘴角，安格没有回答，只是再度迈步向前走，并示意对方跟进自己。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靠近灵堂的地方。

　　由于依山而建，杜利姆的墓穴也最大限度适应了山体内部的走势。在甬道尽头，是一片宽阔陡峭的断崖，和最里面作为中心部分存在的灵堂仅有一条只能容纳一人经过的石制窄桥。如果想要到达灵堂，两人只能从上面走过，而他们脚下，就是即便使用魔法也依然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

　　有点意思。

　　站在断崖边，向下踢出一颗石子。安格侧耳倾听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它最终落地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严肃了许些。而克鲁德则安静站在他身后，眼神如常，似乎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不对，但当他望向黑暗中某一处时，嘴角却隐隐约约挑起了一丝冷笑。

　　“我们还要向前走吗？”

　　他这么朝着魔王大人开口，语气里却并没有任何疑惑，仿佛早已知悉了对方的选择。

　　“走。”

　　而也确实不出他所料，安格点点头，态度很坚决，似乎今天搞清楚这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绝不罢休。

　　“那还请允许在下在前方为您开路。”

　　看似恭敬地低了低头，克鲁德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听起来就像是忧心魔王大人的安危，要自己先去那感觉已经年久失修的石桥上当个垫脚石一般：

　　“要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还烦劳陛下您出手相助。”

　　只当他是想给自己找个万无一失的保险，安格点点头，并不反对这个提议。

　　“多谢。”

　　而在得到对方应允后，矮人首领也深吸口气，率先迈了上去。石桥似乎发出了一声呜咽，但好在没有摇晃也没有断裂的声音响起。克鲁德目不斜视，保持着平衡慢慢向前走去，很快就走过了最危险的地方，只差几步，就能够成功到达对面宏伟的灵堂。

　　周围的黑暗似乎蠢蠢欲动了一下，带来某种让人厌恶的气息。安格猛得低下头，看向深渊中不知何时泛起的稀薄雾气，眉头不由得皱得很紧。

　　他刚刚，好像……

　　“陛下？”

　　断崖另一套传来克鲁德有些遥远的声音，打算了他的思绪。魔王大人抬起头，发现对方已经成功地走到了对面，便也不再继续在这里耽搁，迈开长腿，轻盈地踏了上去，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走到了窄桥中心，离对面越来越近。

　　他遥遥望向灵堂中央安放的棺木，如夜空般的眼眸里不期然浮现出一丝什么。

　　远处，似乎有隐约的瀑布声传来，是一片空寂之中唯一还算鲜活的时候声响。魔王大人托着纯白色的火焰，看向似乎近在咫尺的平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