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魔王[西幻]》奈晚歌

17、第十七章

　　那天最后，无论路尔加究竟有没有给安格补魔成功，魔王大人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以至于当第二天他们出发前往洛戈尔罗斯山脉深处的英灵殿时，他的表情依然轮番表达着‘我被人玷污了’和‘好惨一魔王’的意思，活像是被逼良为娼的纯情少女。

　　……太不矜持了，作为大贤者怎么能这么不矜持！！

　　想起路尔加脱衣服脱得行云流水半点不带打嗝的熟练模样，没有半点勉强的表示，而自己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却依然是个连小手都没牵过的老处男，安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真的很难形容自己对此到底是在愤怒还是羡慕。

　　“陛下，您真的不要紧了吗？”

　　或许是见魔王大人的脸色青青白白，怎么看怎么不像没事的样子，跟在一边的费南忧郁地这么问道。昨天安格突然晕倒的时候这位辅佐官简直要把自己的脑袋抓秃，哪怕矮人的医师和大贤者都说陛下只是魔力消耗过度，睡一觉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他也依然沮丧不已，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错，要不您留下休息也是没关系的。”骑在特殊培养的矮脚马上，克鲁德也这么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很明显表达着相反的意见：“毕竟您昨天确实是耗费了太多魔力吧。”

　　“……阁下多虑了。”怎么听怎么只能听出一种讽刺的意味，安格在心里朝天上的法则竖了根中指，在属下们忧虑的注视中摆摆手：“我什么事都没有，出发吧。”

　　就算有，也被你们衣冠禽兽的大贤者给整好了。

　　他现在精力非常充沛，完全没有半点问题，甚至还能找毁灭之神再打一架。

　　“放心，陛下现在确实什么事没有。”

　　常常操心过多的费南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张嘴之前就被从魔域火速赶来的莱昂拍了拍肩膀。这位魔族首屈一指的牧师用自己的专业素养给同族为下一颗定心丸，并同时对于另一些很少有人注意到的现象发表了自己的疑问：

　　“不过，大贤者阁下呢？他不是和陛下一起来了这里吗？昨天似乎还听说他一直在陛下的床边陪侍。”他还着重强调了‘床边’两个字。

　　对哦。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路尔加好像并不在即将出发的队伍里。费南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也复杂地抬眼望去，似乎在等魔王大人给出一个说法。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

　　像是在围观一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他……有点累，所以今天在房间里休息。”

　　沉默了半晌，还是说出了两人早上商量好的说辞。虽然安格明显发现当他的话一出口，所有魔族的表情都由期待变成了得偿如愿的恍然大悟，但他忍了又忍，还没有鼓起勇气去询问，你们到底恍然大悟了些什么。

　　他总觉得那个答案不是他能够承受。

　　总而言之，在经过一番只有魔王大人自己感觉尴尬的对话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前往洛戈尔罗斯山脉深处的道路。

　　因为是一年一度祭祀先祖的活动，山地矮人的队伍从走出聚集地之时就显得十分整齐而庄重，由首领克鲁德走在前方开路，作为‘大地之子’的后代以及这个名号的传承者，每走过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面朝着英灵殿的方向俯首跪拜。其他人则手持仪仗和祭品跟在克鲁德身后，在沿途撒下矮人族特有的、用以抚慰亡灵的白色花瓣。这种花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但安格知道，矮人们一般都把它叫做‘孚雅’，意思是思念与悲伤。在千年以前，每次和毁灭之神的大军恶战过后，他们都会将它们撒在战场每一处被血染红的地方。

　　而相比于如此郑重其事的矮人，他们旁边纯粹是来围观的魔族就显得异常随意。虽然因为是去给他们家陛下的老朋友扫墓，不好意思穿得太扎眼而全员披上了黑色的披风，但那毫无纪律性的风骚走位，以及在封闭百年后好奇地四处乱飘的小眼神还是让魔王大人觉得，他带的压根不是魔域的精锐卫队，分明更像一群出来放风的二傻子。

　　……总觉得有点丢人是怎么回事？

　　偷偷瞄了眼克鲁德身后整齐严肃的队伍，又偷偷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摇摆的鸡群，安格默默叹了口气，并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群家伙的始祖。

　　“我们大概还要走多久？”

　　如果这样下去就要考虑直接开个传送门一步到位了，在矮人首领第十五次下马跪拜后，他终于忍不住这么问了出来。

　　“不会很久了。”

　　眼底有隐秘的红芒一闪而逝。克鲁德站起身，朝着魔王微微颔首。随即，继续将目光转向面前茂密的丛林上。从他们现在的角度，已经可以看到英灵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色屋顶。

　　愚蠢而傲慢的冒名者。直到现在都不曾发现，距离他们所要前往的目的地越近，自己还能苟延残喘的期限也越来越短。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死亡所赋予的最后一份安宁罢了。

　　他要在先祖的注视中，在至高君王的脚下，将所有背叛者一一斩杀。

　　“就在前面。”矮人首领翻身上马，面对着安格的表情难得柔和了些。

　　不会很久了。
　　就在我们道路的前方，死神已经张开了掠食的利爪。

　　总觉得克鲁德给他的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仔细观察也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格顿了顿，并不曾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随着对方朝着山脉更深处走去。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预计中的目的地。

　　建立在一片深谷之中，背靠着悬崖峭壁的庞大建筑——英灵殿。

　　在矮人的族群中，从诸神时代便流传着死去之人最终会回到原点的传说。不同于魔族相信死者会归于星辰，精灵相信亡魂终将融入自然，他们祭祀自己的祖先，认为它们的灵魂永远不灭，并且将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同胞。由此，为了表达对于祖先的思和崇敬，矮人们便在深山中建起了英灵殿，作为亡魂的居聚集所，并每年都要前来朝拜，以换取对于族群的庇护。

　　而以英灵殿为中心，四周则是历代矮人首领们的墓地。他们生前保护族人，死后便守护族人的灵魂，镇守亡者的世界。作为山地矮人的先祖，杜利姆·沃尔特的坟墓便在此之列，位于英灵殿之后，洛戈尔罗斯山脉最古老的山穴中。而据克鲁德所说，也只有这里会出产制造魔法武器所必须的英灵石，似乎是这位被吟游诗人传送的‘大地之子’特意送给族人的礼物，让他们能够凭此立足，最鼎盛时，甚至能够西方诸禁地的绝对主宰——魔族平分秋色。

　　“就是这里。”

　　让大部分矮人留在英灵殿附近待命，自己则只带着几个随从走到了杜利姆的墓穴前。克鲁德这么说道，同时附身捡起地上散落的红色石块，递到安格手中：“您看。”

　　“这就是英灵石？”

　　也挥手让魔族卫队自己去玩，此刻身边只有费南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魔王大人接过如血般艳丽的晶石，拿在手里掂了掂，表情很疑惑。

　　“没错。”示意手下掏出另一块只是大小形状不同的石头，克鲁德现在的表情很严肃：“这个是正常的英灵石，您可以比较一下。”

　　“嗯？”

　　虽然有辅佐官摁头科普，但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动手。安格点点头，将两块英灵石分别拿在手里，立刻便感觉到了其中巨大的差异。

　　一般来说，英灵石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其中蕴含着锻造魔法武器所需要的一种特殊能量。整个法兰大陆只此一家，据说能够巩固魔力，帮助吸收自然中散落的魔法元素。而现在，安格很明显地感受到，在他直接从地上捡起来的英灵石里，那股能量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那样，现在还剩下的，不过是一块稍微漂亮一点的空壳而已。

　　“我觉得应该有什么东西吸收了这个能量。”

　　用魔力仔细探查了番，能够找到其中能量缓慢流失的痕迹，说明英灵石却不是在自然状态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魔王大人顿了顿，垂下眼，如黑夜般的瞳孔中开始浮现出一丝鲜有的凝重。

　　”那您能感应到是什么吗？”

　　也学着对方捡起石块，发现里面确实空空如也。费南疑惑地抬眼望去，并不怀疑他们无所不能的陛下会给不出一个答案：“会不会是哪种罕见的魔兽？”

　　“不。”

　　而安格也不曾让自己的辅佐官失望。虽然本身并不是感知系的法师，但作为魔法元素的顶级亲和者，要探查出这个残余的魔力，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而那正是让他沉下脸来的原因。

　　这些被抽空的英灵石里面，几乎都留有毁灭与死亡之神——米亚加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