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魔王[西幻]》奈晚歌

16、第十六章

　　“神？”

　　在最初的怔愣过后，安格瞪大眼，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我身上哪有什么‘神’的味道，还跟那个小矮子一样？”

　　如果说他有哪一点和‘神’这种东西相关，那估计就是他在圣战的时候砍死过不少站在米亚加德一方的恶神，但那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要说克鲁德有这个本事弑神，那他白天也不会被自己区区一点魔力压得抬不起头来。不过很快，魔王大人就反应过来这里面还有另一种可能，毕竟法则和大贤者都曾经说过，他身上的魔纹是被神偏爱的证明，可能也能跟‘神’扯上关系，可还是那句话——如果克鲁德同样有魔纹，为什么还会在自己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上来跟自己拼命的，安格很清楚。

　　“我说不好。”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但要是让他真的说个明白，路尔加也哑口无言。不过，有一点自己倒是可以肯定：“那个矮人身上没有魔纹，我靠近他试过。”

　　魔纹的拥有者之间都是有感应的，很难说是什么原理，但确实是会有潜意识的认知。比如当时在魔域外围，如果安格不是急着要救人，他其实也是可以发现那个黑斗篷的特殊之处，不至于后来太过震惊。更别说特地仔细观察过克鲁德的路尔加，在魔王大人被法则拉去喝茶的时候偷偷用魔力试探过，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

　　那事情这就很有趣了。

　　“我本来只是打算来敲打一下山地矮人，结果现在好像敲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想起法则向自己传达的消息，代表混沌、秩序与星辰之神神格的星辰正在无尽星海中慢慢黯淡，很可能是米亚加德对那些大陆上散落的碎片做了什么。再加上克鲁德所说，发生在山地矮人先祖杜利姆长眠之所内的异常，以及那个百年前目标明确、一击毁了魔域核心神道坛的黑斗篷，安格本能觉得，似乎有一张隐藏着的巨网正在慢慢成形，而自己就是里面被困住的待宰猎物。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不好。

　　“我有种预感，杜利姆墓穴里发生的事情可能会给我一个不怎么让人高兴的答案。”

　　沉默了会儿，这么朝着大贤者开口道。安格思考了一会儿，又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说了些什么，很快就得到路尔加激烈的响应。

　　“不行。”他皱起眉，表情又恢复到了魔王大人刚醒来时的苦大仇深：“你不能自己去。”

　　“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别忘了。”

　　而安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那个矮人的墓里有我的魔法结界，克鲁德不可能拿我怎么样。倒是英灵殿，我总觉得那里面可能还有别的东西，说不定会更危险一点。”

　　“不行。”

　　依然不肯松口，路尔加面无表情拎起对方的手腕。那上面虽然依旧浮现着金色的魔纹，但同样拥有魔纹的大贤者一对比就会发现，其中魔力的流动速度和范围却远远不是一个档次。

　　这是因为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你的魔力枯竭至此，即便有魔纹帮助，明天想要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也很难。”他漠然这么开口道：“如果是平时的你，我不会阻拦。但现在，就是不行。”

　　“……你操心的也太多了。”

　　一瞬间觉得对方仿佛被十个莱昂和五十个费南附身。安格嘴角抽搐了下，觉得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我以前跟米亚加德死磕的时候，魔力恢复不过来的情况多了去了，也没见谁能把我怎么样。”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丝毫没有自己在跟一个魔王，并且某种意义上算是自己金主的人说话的自觉，路尔加态度依然强硬。而也只有这时，安格才能在他身上看出一些那个传闻中立于顶点的大贤者的影子，常年维持着大陆上的平衡，他实际上骨子里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温和。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圆转的余地。

　　“……如果你一定坚持的话，我有个办法。”

　　大概是看魔王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并且明显在转着某些危险的念头。为了防止对方说服不了就偷偷甩掉自己跑路，路尔加顿了顿，勉强给出了第二个选项。

　　“怎么？”安格眨了眨眼。

　　“我把你需要的魔力补给你。”

　　大贤者这么严肃地开口道。而不等魔王大人反应过来，他好看的手指就移到了自己脖颈，落在法师袍被扣的严严实实的纽扣上，一颗一颗慢慢解开。

　　怎么看怎么不像要干什么正经的事。

　　而安格：“……”

　　等等，补个魔而已，虽然确实不隔着任何阻碍效果最好。但你真不觉得孤男寡男半夜在床上脱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要出事情的啊！！！！

　　……………………………………………………

　　与此同时，矮人王宫最底层。

　　虽然地面建筑基本在暴风龙的体重下被压成了一片废墟，但这并没有使一些埋在地底的秘密曝光。克鲁德.沃尔特提着最原始的油灯，走在漫长低矮的地道中，不时有细微的风从尽头传来，吹动火焰，带动墙上的影子左右摇曳，如同活物一般，就像是什么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但矮人并不为所动，只是依然坚定地向前走去，表情在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深邃而诡秘。

　　很快，他来到了此行的终点，一扇被魔法牢牢锁住的铁门伫立在走廊尽头，上面用鲜红的颜料绘制着矮人代代流传的家徽，代表着整个山地王国最隐秘也是最重要的禁地。

　　他将没有提灯的右手放在门上，无数道魔法纹路瞬间浮现，从掌心向四面八方游走。而随着那纹路平铺满整扇铁门，这被魔法常年封存的秘密之所也慢慢开启，露出其中漆黑的内里。

　　瞬间，一阵夹杂着灰尘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随即便是犹如实质的黑色雾气涌来，即使不特意感知，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恶念与毁灭气息。

　　而克鲁德脸色未变，迈步走了进去。

　　就好像山地矮人的神圣之地出现这样邪恶污秽的力量，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样。

　　“你来了。”

　　随着矮人首领走入面前浓稠的雾气中，黑暗尽头也传来了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克鲁德很清楚，在那个方向伫立有一座巨大的石制雕像，象征了山地矮人最荣耀的存在，也是一千年前，那段充满硝烟的岁月的见证。而如今，随着历史一同存续的那个人就栖息在这里，等待着他为他夺回一切，重新拥有曾经那般显赫的荣光。

　　“请您再忍耐一下。”他深深朝着面前的黑暗俯首，语气是任何人未曾听到过的虔诚：“只要过了明天，那些欺假借您威严的背叛者，都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很好。”

　　那个声音顿了顿，随即透露出某种掺杂着愉悦的嘲弄：“一千年，我是该要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克鲁德头埋得更低，眼中也出现了似乎即将得偿所愿的狂热。

　　“对了，你今天见到那个新任的魔王了？”

　　空气里的雾气开始上下翻涌，弥漫出更多晦涩的恶念。黑暗中的那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虚影般的面容扭曲了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你知道他的名讳吗？”

　　“我从来不去询问即将死去的人的名字。”

　　回忆起白天安格充满不屑和傲慢的眼神，克鲁德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狰狞。虽然很快隐藏在火光之外的阴影里，但那发自内心的厌恶，却还是明明白白镌刻在了说出口的话语里：

　　“自大而目空一切，自以为是命运注定的君王。和之前那些狐假虎威的人一样，只知道躲在您的功绩下，却不懂得感恩赐予他们这一切的人。”

　　“你知道就好。”

　　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回答，那人在黑暗的遮掩下露出讽刺的笑意。黑袍下干枯的手指朝矮人点了点，瞬间，一个极小的、泛着黑气的碎片就破空而去，直直融进了克鲁德的胸口。

　　如果大贤者现在在这里，他大概立刻就能认出，那上面确实是有很浓烈的、和安格身上几乎相同的气息。

　　属于‘神’的味道。

　　“这份力量从今以后便属于你。”

　　看着碎片彻底与矮人融为一体，那个声音似乎冷笑了声，这么愉悦开口道：“去杀了他。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如您所愿。”

　　五指并拢覆在胸前，感受这那份在血液在翻涌的强大力量。克鲁德单膝跪地，原本深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绯红，随即，便被完全染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

　　他会完成先祖的遗愿，杀死那些可恨的冒名者，攻破魔域，将西方诸禁地之主的名号归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那个唯一有资格屹立在世界之巅，诞生于雷霆与烈火的君王。

　　“——安格莱尔·梅斯菲尔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