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情人》奚与之

7、第七章

　　姜令嗯了一声，坐起身，摸了摸有点酸疼的脖子，问他：“现在是什么时间？”

　　陆时琰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很自然地知道她的想法，说，“11:35，看来时间不是影响因素。”

　　姜令听到他的推断，赞同地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心，又说：“我入睡之前特地握着手机，看来我不能将这个时空的带回未来，也不能将未来的东西带来这个时空。”

　　陆时琰想起那件染上她味道的衬衣，垂了一下眼睑，语气慢腾腾的，“现在仍不确定的是地点是仅局限于这间公寓还是任何地方都可以？”

　　“这个周末我会回父母家，到时候就知道了。”姜令说完，看了一下棋盘，问：“你还会下围棋？”她走过去，盘腿坐到陆时琰对面。

　　“略懂。”他嘴角轻轻一扬，谦虚地说，又问姜令，“你会吗？要下一盘吗？”

　　姜令摇摇头，自嘲地说，“你要说围住就能吃子这个规则，那我算会一点点吧。”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了一段很小的距离。

　　陆时琰轻轻一笑，“那我们玩五子棋吧。”说着毫不可惜地将棋盘上的棋子用手一扫打乱，然后一颗颗捡回棋筒。

　　“你执黑。”陆时琰将装了黑子的棋筒递给姜令，然后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令捏起一枚棋子在棋盘上随意放了一个位置，陆时琰紧随其后，两人落子的速度都极快，好像都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是凭直觉完成的，瞬间大半棋盘都被黑白二子占据。

　　第一盘，和局。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再来！”

　　一时间整间客厅只能听到落子的声音，姜令觉得不仅是自己的胜负欲被挑起，陆时琰应该也是一样的状态。

　　两人又下了好几盘，输赢都有，不过只要是陆时琰做先手，姜令就基本没有赢的机会。

　　她捏着一枚棋子，突然问，“56789×98765是多少？”

　　陆时琰脱口而出，“5608765585。”

　　姜令一愣，意识到她面前可能坐着一个数学大神，这心算速度也太快了！她将棋子丢回棋筒里，愤愤地说，“你们这些心算能力强的简直自带外挂，不玩了。”

　　“你们？还有谁？”陆时琰好脾气地把棋子收起来，姜令看了，又伸手去帮他，说，“我认识的人姓时，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名字中带时的人都特别聪明，我小时候和他玩二十一点一直都是被完虐的，差点没有被折磨出阴影来，以为自己是彻彻底底的笨蛋。”

　　棋子已经收完，陆时琰将棋盘对折合起来，一起放进茶几下的藤编收纳筐里，里面还有很多魔法、拼图之类的益智玩具。

　　姜令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心说全都是锻炼脑力的，然后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双手捧住脸，说，“后来才发现不是我智商低，而是有些人太天才。”

　　陆时琰向后轻轻一靠，后背贴在沙发的边缘上，姿态放松，打趣说，“你要是智商低，这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姜令摇摇头，她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识，“我可能比普通人聪明，但绝对不是天才，那种差距就像你面前有一座巍峨大山，你心知自己跨越不了。”

　　陆时琰注视着姜令，眼神一下子变得极温柔，倾身，安慰地摸了摸她头顶。

　　姜令心跳一顿，然后直直地看向他，陆时琰手指蜷缩地一收，缓慢地垂下眼，纤长细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说，“这是来自天才的安慰吗？”

　　陆时琰没有反驳，不管是天才还是安慰，他确实不喜欢她出现失落的表情。

　　“那位姓时的先生或者女士是你的亲戚吗？”他若无其事地换了一个话题。

　　姜令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说，“不是哦，我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他给我解答过一道奥数题，就被我缠住了。”她哈哈笑了起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陆时琰也跟着她笑了起来，眉宇间有一股温柔的情态。姜令想起一件事情，她咬住下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刚才试了一下沙发，睡得腰酸背痛的，不然你还是睡回卧室吧。”

　　陆时琰一愣，“那你呢？”

　　姜令有些害羞，小声地说，“那张床应该可以睡两个人吧。”

　　陆时琰又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令瞥了一眼他扔随意在地毯上的盛清校服，说“你也是盛清的学生吧？要是因为我的意外闯入而影响你的睡眠，进而影响你的学习成绩，我真的会很不好意思的！”

　　“可是……”

　　姜令打断他，问，“你有没有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电视剧？”

　　陆时琰诚实地摇摇头。

　　“祝英台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被分到和梁山伯一个寝室，你知道她怎么做的吗？”

　　陆时琰问，“怎么做？”

　　姜令一把抓住陆时琰的手臂，将他带到卧室，然后将书架上的书搬了大半放到床上，在床中间摆出一条分隔线，她大大地张开手，得意洋洋地说，“就这样！”

　　“如果你不介意……”陆时琰再三确认，给足了姜令反悔的机会。

　　“……我不介意。”

　　姜令背对着书墙，在心里默数绵羊，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睡不着！她想翻身，又担心让陆时琰发现她睡不着。

　　不过，陆时琰是睡着了吗？他好像没什么动静？

　　月光透露窗帘的缝隙，细细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清晖。

　　陆时琰睁着眼，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也还没有睡着，在心里慢慢哼着德彪西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琰终于睡着，再次醒来，天才蒙蒙亮，他动作很轻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六点多了。

　　陆时琰慢慢地爬起身，视线越过书墙落在姜令身上，她身体呈现出一种蜷缩的姿态，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潜意识里想要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微微皱起眉，目光又落在她的脸上，姜令眉眼精致而清冷，双眼皮窄窄的，眉尾又微微上翘，笑起来时会有一股勾人的媚意，皮肤皎白又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姜令翻了一个身，散落的头发缠进衣领里，她嘴巴动了动，像是马上要醒来，陆时琰正准备收回视线，突然一下子愣住了。

　　姜令消失了。

　　他眉头皱的死紧，飞快地拿起手表又看了一眼时间——6:25。

　　陆时琰在床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床上的书籍搬回书架上，将皱着的床单拉直，又抖了抖被子将它铺直，然后视线突然顿住，捡起枕头上掉落的好几根乌黑长发扔进垃圾桶。

　　洗漱之后，陆时琰换上校服，一边打领带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开了免提。

　　“琰琰？”手机那头很快传来声音。

　　“芳姨，我最近有点掉头发，你有没有什么……”陆时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边急急忙忙地打断，“掉头发？多不多？我说你就应该回家里住，阿姨也可以更好地照顾你，高三这一年这么重要，营养一定要跟上……”

　　陆时琰无声地叹了口气，芳姨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絮絮叨叨了。

　　“芳姨。”陆时琰打断她。

　　芳姨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心里说：真是大人造孽，小孩受罪。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说了。”芳姨说，“我今天来给你打扫的时候，给你带罐黑芝麻，你记得要每天都吃。”

　　“黑芝麻有用吗？”

　　“当然喽，你妈妈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就是这么养出来的，每天一勺你不要嫌麻烦了。”

　　*

　　周五的摸底考拉紧了同学们心中名为紧张的弦，一到课间，就不断有人来问姜令问题。

　　“这道题啊……”姜令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生，她的成绩在班级中位于中上游，略一思考，在题目下空白的地方写了两种方法，说，“第一种方法看起来简单，但其实很难想到，你看看几好，第二种方法是解决这类型题目的常规方法，虽然麻烦，但具有通用性，你多研究一下。”

　　“谢谢你，姜令。”女生如获至宝，感激地说。

　　“不客气。”

　　姜令在人离开之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昨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应该很迟了。

　　下节课是体育课，姜令懒懒地不想动，生理和心理上都不想。如果说有什么课是姜令讨厌的，体育一定排在榜首，她在学习上有多么如鱼得水那么在运动上就有多么笨拙。

　　“姜令。”苏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啦，去体育馆。”

　　姜令被拉起来，表情沉重，苏菀看了觉得很好笑，劝慰地说，“放心啦，开学第一节体育课内容一定很简单的。”

　　姜令撇撇嘴，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像鸵鸟，很幼稚，陷入深深地自我唾弃。

　　“走啦走啦。”姜令一咬牙，拉起苏菀的手大步向体育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