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五十年代初》独木难行

5、求学

　　曹家村

　　“今天的识字课先到这里结束”扫盲班的李老师一如往常的走着流程，说完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走下讲台。李老师顿了一顿“还有通知大家一件事，明天晚上进行扫盲结业考试，各学员回去要多复习复习课本，有意向参考的报一下名，参加考试的明天记得带上铅笔。争取早日结业，冲上文化山，活捉一千五百字。”李老师讲完朝坐在下面的学员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果然更热闹了。

　　“冲上文化山，活捉一千五百字”大家喜不自禁的念着口号，这结业考试并不是强制性参加的，是觉得自己可以识得一千五百的人才参加考试。本来这结业考试是每个人都要参考的，让人又爱又恨。前年国家提出“增产节约”，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扫盲班才改的规矩，想考的就考，至于不想考的放假一天去“增产”。

　　估计因着明天结业考试，今天文化诉苦大会上扫盲积极分子发言速度都快了不少，唱扫盲歌的声音比往常都要响亮不少。扫盲班的日常流程结束，大家都高兴高兴的往家走。

　　“柳柱娘，明天咱们一起来，到时候你遣你家小子去我家喊我”杨氏眉飞色舞对着韩香说。自从翻了这个年后，她可是数着日子来扫盲班。按计划她应该去年年底就毕业了，要说人要是运气不顺那是喝水塞牙缝，放屁砸脚后跟。也就差了一天，去年年底的结业考试刚好赶上她家姑娘病了，婆婆只疼小子姑娘那是看都不看一眼，谁让姑娘都是赔钱货。更别说让婆婆帮着照顾，只能请假在家照顾孩子。谁知道第二天国家定下扫盲标准，那是要认识一千五百字才不算文盲，只能又跟着来上课。这本来结业三个月一考，因为要认识的字多了就变成半年一考。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等盼到了结业考试，还好不是她一个人，这韩香梅也跟她一样时运不顺。

　　“行，前两天知明几个娃回村，落了笔在家。明儿你就不用带笔了，我一起带。”韩香梅顺着杨氏的话，也顺便做了个人情。这年头铅笔还是金贵的东西，很多人家里就一根，也就林家读书的孩子多，林有田对学习用品舍得花钱。买了一板今年国家自产的中华牌101铅笔，韩香梅因这事念叨了林有田几句，林有田觉得他这是支持国货再说家里孩子不都用得上。

　　大河村

　　“妈，今天我也要考试，等会我的笔我自己拿”林中正趁着爷爷都还在饭桌上，对着韩香梅说了一句。没办法，要是不引起爷爷奶奶注意，今天这考试那肯定没有他的事，因为没有笔啊！要说谁能知道韩香梅有多稀罕这几根铅笔，非他莫属。每次家里用完笔韩香梅都会收起来放抽屉里锁起来，就怕笔坏了丢了又或者怕被他拿去玩了。韩香梅疼他但是更心疼笔啊，这只能靠爷爷这个大靠山助攻了。

　　“柳柱这是要字都认全了”林老爷子抢在韩香梅前，搭了一句。

　　“嗯，认全了，爷爷我今晚考试明天把证书捧回家给你贴你房间里”林长福说完眼珠朝韩香梅看了一眼又对着老爷子眨了几下眼睛。

　　“行，爷爷等你把证书拿回来。”“柳柱娘，你等会把笔给柳柱吧”老爷子一看孙子的暗号就明白，这是孙子怕儿媳妇不同意，找他帮忙来着。

　　“爹，你别听柳柱胡说，才上多久就能认识那么多字了。我看他是想要把铅笔当玩具跟曹家村的那群孩子显摆呢”

　　“行了，我相信柳柱。柳柱那是踩着福时出生的，聪明着。我就等着柳柱的证书”老爷子心里也是认同韩香梅的话，不过孙子找他帮忙，他肯定是要帮的。

　　“行，不过笔我拿到了曹家村再给你，吃完饭你去村长家喊你杨婶，我收拾好就过去了”这家里林有田不在家，那老爷子就是一言堂，韩香梅只能顺着老爷子了。

　　“婶婶，我妈让我过来找你，说她收拾好就过来找咱们”林中正过来时杨氏还在喂她的两个女儿吃饭，杨氏就朝屋里喊丈夫出来喂孩子吃饭，她去收拾碗筷。

　　曹家村

　　今天的曹家祠堂比往常都要安静、亮堂、空旷，大家并没有站在院子里等，都是直接走进去祠堂三三两两的坐着聊着，只要有人走进祠堂走都会有人向来人看去，朝来人或微笑转头聊天或向来人招手邀请一起聊天。整个扫盲班比往常

　　要充满人情味热络些，没有村和村之间晦暗的划线隔离。

　　“柳柱娘，今天怎么还把你家小子一起带过来。”邀请韩香梅一行人一起聊天的曹家村村民不禁奇怪，这祠堂门口也没有孩子玩，今天村里的孩子大都在村门口柳树下玩耍。这带来祠堂也没有大人帮着看，考试也不能一直分心，这柳柱娘也是个心大的。

　　“没有，这不柳柱闹着说他也要考试，公公婆婆疼孙子让我也带过来。”

　　“哟，看不出来，人小志气大。”

　　李老师进班级里的时候，看到这个人数还是高兴的，往常总会有几个人临阵脱逃不敢考了。尤其去年底定下扫盲标准后，这次敢参加考试的人，看来心里都有底。根据以前考试五分之一合格的概率，这次应该也会有15人左右毕业。这也算业绩，到时候评级可以加分不少。

　　“考卷，大家从左往右的传下去”李老师点完人头数了数考卷

　　“李老师，我这边考卷还差一张”

　　“韩香梅学员，你的考卷不是在柳柱手上吗”李老师朝祠堂最后边的位置，李老师瞧林中正手上有考卷啊，怎么还说还差一张。

　　“李老师，那是我家小子林中正学员的考卷，不是我的，这不还差我了吗”

　　“韩香梅学员，国家说了要增产节约，这考卷可不能让孩子拿来玩的”

　　一旁的韩香梅听李老师这话，也是十分暂停，考卷什么无所谓的，最怕的就是儿子把铅笔弄坏。纸在金贵也没有笔金贵呢，伸手正要把林中正手上的考卷拿走，到时候儿子找老爷子告状，她也可以说不是她不让考，是扫盲班的李老师不让。

　　“老师，我也要考试，我认字认得一千五百字还更多，不信你考我”林中正手紧紧拽着考卷，不能让韩香梅拿走。今天这个识字结业考试，他必须要考，这场考试对他接下来的计划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林中正迈着小短腿，手拿着卷子边说边走到讲台让李老师考验一下。

　　李老师看林中正这么固执，手不肯放开卷子。只能依着林中正要求，考考他。李老师拿去手边的《农民识字课本》随便翻一页，指着一篇让林中正读出来，下次上课得跟大家说一下，结业考试不能带孩子来考场。

　　“标题共.产.党-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儿哪儿亮。哪儿有了共.产.党，哪儿人民得解放。”林中正这新拼音虽然没有学会，但是字还是认得啊。

　　李老师看林中正完整且吐字清晰念出来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排除孩子凑巧了，听大人念多了学会了，有大概印象。李老师就多指了几篇让林中正读。又在黑板写了几个汉字几个注音，写了两个算术题，林中正都一一答对。

　　这下李老师也确定了，这个孩子是真的认识。看来韩香梅同志学习时，也教了林中正，真的是很欣慰。识字也不代表会写，李老师不相信林中正会写字，怕打击了孩子以后对学习的热情。就不需要他写字证明，卷子就让他瞎画画玩玩吧，当做给孩子的一种学习奖励和激励。

　　下面的人看林中正都认识心里嘀咕看来这孩子还真会，不是在胡闹，这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字都会认了，再看看自家的孩子就会霍霍家里那一点点东西，不行明天得回去教训一下。

　　“行，林中正学员，我手上还有一张备用卷，你坐在讲台上考试吧。”李老师为了让林中正知道，他对林中正的信任与重视，也不叫小名柳柱，改叫大名林中正。当然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会写字，那这孩子真的是聪颖了。

　　他打算着，如果柳柱会写字，那等林中正考完，再把考卷给大家看看。不然以后有人说是代笔，不然这黄泥落□□不是屎也是屎，说不清，为了防止别人说他作弊，就让林中正坐在讲台上考。讲台左右没有人，只有扫盲办的监考人员在，大家也能看见。如果林中正不会写字，这张考卷当做涂鸦，等大家考完他私下拿回家好了。

　　林中正拿到卷子，一看这'扫盲验收考试试题'考卷也不难。

　　选字组词，从上下两行字中各选一个字组成词语写在括号里；文字注音，就是给文字注音；计算题，基本的加减乘除；句子填空，根据上文填写出下文；连线题，把正确的词语连出来。

　　二十一世纪的语文考卷题型，那是病句修改、词语运用、阅读理解、文言文、作文，这个扫盲卷子跟二十一世纪的比那是小巫见大巫，鲁班门前弄斧了。

　　除了注音和句子外，注音是昨天才学的几个，句子压根不知道啥跟啥。不过算了一下，分数他有把能够刚刚好踩到及格线，不是他龙傲天而是这些都真的不够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塞牙缝的。

　　第二天

　　“恭喜，杨桂花学员，脱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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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韩香梅学员，脱盲成功”

　　“恭喜，林中正学员，脱盲成功”念到林中正时，李老师没想到当初赌对了，这笑的牙齿的豁出来了。

　　“林中正，那是我孙子柳柱哩。”老爷子和孙老太太知道今天考试合格的会给识字证书，这孙子也合格了。两人不顾自己一把年纪非要跟着过来，今天可是孙子给他们大涨面子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听韩香梅的话乖乖的在家里等。

　　林中正走到讲台前，只见李老师和扫盲办的人将证书左边的存根撕下来，放盒子里。才把识字证书给林长福，这识字证书四边蓝色的边，上边框是两个五星红旗，红旗中间是国家主席的头像。图案下就是斗大的识字证书四个大字，下边写着学员林中正系xx省xx县大河乡镇人，现年6岁，学完扫除文盲阶段课程，成绩合格，准予毕业。此证。一个大红章，xx省xx县大河乡镇人民委员会，1954年8月xx日。

　　回到家林中正就让韩香梅拿浆糊，要贴在老爷子林大牛的房间里。林中正打算等以后可以裱画的时候，他再拿去裱起来，做一种纪念也可以给后人看。

　　林大牛一看孙子要看他贴墙，就赶孙子着回房睡觉。现在贴墙上明天他还得撕下来太费事了，等明天晚上拿出去跟那群老家伙显摆让老家伙羡慕羡慕自己后再贴堂屋墙上好了，贴房间不够显眼。

　　在那一段日子里被林老爷子刺激到的大河村爷爷们都变成有外人在时让孩子玩，等外人走后关门就让自己的孩子苦读农民识字课本。导致林有田和几个孩子回村时，感觉村子里都变安静不少了，没看到几个孩子在外面玩耍，还奇怪了一下。

　　“爸，我也要跟着大哥三哥他们一起上课，家里就我一个人”

　　“你还小，再过两年就去上课。再说了你去上课，你爷爷奶奶多安静，想你了怎么办”林有田眉毛一皱，这本来没有把韩香梅和林中正一起带去城里，就是为了让林中正在家陪陪老爷子老太太给二老逗逗乐，替他尽尽孝。

　　“你这是干啥，孙子想读书，要出息。我和你娘都不拦着孙子出息，就你这个当爹的心狠的。”林大牛，一遍说着话一遍把捻好的烟丝

　　“再说孩子们周末不都回来。安静不安静不用你操心，我每天都串门和那群老家伙聊天”他又不是八九十岁老的动不了，需要儿孙天天在面前尽孝。

　　“我再考虑考虑”林有田其实看见儿子拿到识字证书后，也在想要不要让他提前一年上课。而且现在国家建国不久，以后读书人是会越来越重要，早点读书早点为国家做贡献。

　　而且前两年从首都来了一批知识分子下放到这边在思想改造，在城里举办各种短期训练班、补习班及夜校等改造完就回首都。倒是还有几个人留下来以工代赈在学校教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首都了。那群知识分子教学肯定比原来学校的老师要好，要不他怎么会让家里的孩子一到年龄就让去城里读书，而不是去隔壁闫家村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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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扫盲验收考试试题，当时扫盲结业考试试题有的地方是叫这个名字，不过考试类型是我编的（凑字数）。只有连线题是真真实实的考题类型
识字证书，当时的证书是有存根，看来当年也是蛮严谨的。那个证书我觉得蛮好看，红色蓝色搭配看着很顺眼。
私以为，52年的知识分子思想改造就是十年革之前的小小水花，从思想改造是可以洞见十年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