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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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天日的地下，粗喘声忽远忽近，犹如潜伏着最可怕的野兽。
黑瞎子背着昏迷的张日山，快速地奔跑在甬道里，仿佛后面有可怕的怪物在追捕他们。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他的胸腔像风箱一样起伏，压榨着他的肺部。
张日山趴在他的背上，双目紧闭，脸上衣服上算是血渍，他垂着头，失去了知觉，右手却死死握着，仿佛攥着一件至死也不能放的重要物品。
“这次真是被坑惨了，黑爷我估计真要命丧沙漠了……”
黑瞎子靠着石壁喘着气，浑身灰扑扑的，狼狈极了。刚才若不是他机灵，他们两铁定要被埋在墓室里。没等他休息几秒，甬道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他咬咬牙，背着人继续往前跑。
在他身后，石壁一寸一寸倒塌，乱石埋没了甬道，空间渐渐缩小，最后他们被困在了甬道尽头。
黑瞎子也力竭了，一骨碌倒在了地上，黑漆漆的空间逼仄狭窄，空气随着他们的呼吸一点点减少。
张日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半睁着眼，靠着石壁，深色的瞳孔扩张，他的眼前仿佛浮现了那人从小到大的一颦一笑，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她或嘲讽或温柔或决绝的话——
副官，今天姑奶奶不在，南风想吃巷子口周阿婆家的混沌……
我姑奶奶说过，看了男人的身体是要对人负责的。
若我说——是呢？
老不死的，你倒贯会自作多情。
我尹南风，只要全部。
老东西，我们要不要打个赌？总有一天，你会属于我——尹南风，一个人！
传我令，从今天起，在我尹南风有生之年，不许张家人再踏入新月饭店一步！我与张日山张会长，死生不见！
既然你不肯从神坛下来，那换我去找你，若我有去无回，张日山，你不能忘了我！绝不能！
你心里装的，是九门的安危，是佛爷的嘱托，是善心大义，就算有我，也只是细枝末节，无关紧要。而我尹南风要的，从来就是唯一！
副官，嗯？你是希望我这么唤你吗？或者是，日山？
……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悲欢离合全数历尽，爱恨嗔痴一应俱全，短短二三十年，却漫长得仿似一生。那么多的回忆，那么多的悔不当初，全部涌上心头。
张日山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不断地涌出血丝。因为缺氧，他眼底有雾气细细密密地浮现，眼尾微红，仿佛含着两滴血泪，将坠不坠。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贪婪地压榨着肺里每一丝一毫的空气，哪怕胸口剧痛，他也想活下去！活着出去！
他这一生，本就太长，若是几年前让他这般死去，即使有遗憾，亦能笑对生死。但此刻他是如此的不甘，不甘就这么死在地底下，不甘还没有与她前嫌尽释，携手余生……
南风啊……
绝望渐渐笼罩着这方空间，因为缺氧，他的额头青筋凸起，那双眼也渐渐闭上。双手垂落，终于能看见他手里紧握着的东西——与双响环极相似的一只银镯。
或许人世间，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哪怕他再努力想要追回，也于事无补。他这一生，无愧佛爷临终嘱托，无愧九门上下，唯一亏欠诸多的，是那个骄傲又柔软的尹南风，他深爱着的女人。
他曾想这次回去以后，若她愿意，便用一生爱她护她，若不愿意，就远远地守着她，默默为她挡去一切风雨。但他没料到，这墓中凶险，远胜于他的预期，这一次，他真的无能为力了。
南风，忘了我……
眼前出现了一条白雾茫茫的路，他放任自己往前走，那些少时认识的早已逝去的故友站在雾中，朝他笑着挥手，佛爷，夫人，二爷，齐老八，解九爷，吴老狗，陈皮阿四……
所有人都是年轻的面貌，仿佛回到了最初最单纯的年纪。他渐渐地走远，心头却越发空空落落，似乎丢失了一个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深刻在灵魂里的爱人……
“副官……老不死的……”
他突然转身往回跑，雾里掠过故人的音容笑貌，他垂下眼，不去想不去看，疯狂地往回跑。
渐渐地，迷雾散去，在那条路的原点，有一人站在桃花树下，光影交错间，眼角的泪痣犹如朱砂一点，晕开了七分艳，三分冷。
耳边，响起他至死不能忘的声音——
“老东西，我来接你……回家。”
（完结）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