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南山见未忘》半叁

52、番外 余生寂

　　十年后，吴邪跟张起灵早已隐居在福建龙岩武平中山镇，一切过往的跌宕随时光而去。他们的生活无非就是品鉴古玩，种花喝茶，悠然泛舟。

　　老旧的青石路尽头，拐个角就是他们的住宅。空旷的庭院里，吴邪躺在摇椅上，双手垂放在扶手上，上了年纪的摇椅前后晃荡，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

　　张起灵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拿着一块布，正仔细地擦拭着他的黑金古刀，他已经不再下墓，这把跟随他半生的古刀便成了过往的见证。

　　“闷油瓶，你听见了吗？我们隔壁院子好像有人住进去了。”吴邪猛地站起身，饶有兴趣地张望着院门，似乎在思量着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新邻居。

　　瞥了他一眼，张起灵低头不语，对于吴邪过盛的求知欲，他早已习惯了。只是这十年，他似乎多了几分稚气，仿佛那十年的成长都随着他的回归慢慢剥离了他的心智。

　　人总会根据环境，蜕变出最适合生存的样子。

　　“扣——”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吴邪扭头望去，年久失修的门扉间，少年长身而立，眉目清俊，抬起双眼的那瞬间，仿佛有星子落入了他的眼底，皎皎其华。

　　吴邪一时讶然，忘了出声询问。

　　“娘亲让我来拜见二位。”

　　少年跨过门槛，手里提着一壶酒，酒壶的封口并不严实，随着他的走动，酒香四溢。

　　“五弦。”

　　张起灵收起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对后辈的宠溺。

　　“呦，你小子几年不见，倒长成了一副……”吴邪坐起身，想了想，才继续说道，“祸害少女的样子。”

　　“吴叔几年不见，倒是……”少年顿了一顿，薄薄的唇瓣开合，眉眼一派光风霁月，吐出的话却不留情面，“德行依旧。”

　　说着，他把酒放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顺手取了一个杯子，倒满酒后递给了张起灵。

　　吴邪轻哼了一声，倒是没跟他继续斗嘴，而是问道：“尹南风跟你家那老不死的呢？”

　　听了他的话，尹五弦微微皱起眉头，似有不悦，口气也冷了几分：“我和娘亲才是一家。”

　　接过杯子，张起灵抿了一口酒，瞳孔微缩，这药酒所用的几味药材……

　　“娘亲说，喝了这壶酒，您身上的旧疾就能好个七七八八。”尹五弦轻轻巧巧地看了一眼吴邪，意有所指道，“剩下的几分，就交给吴叔了。

　　为了吴邪，他曾在长白山青铜门内守了十年，虽然张家人寿命极长，但墓中阴寒，终究还是留下了暗疾。这十年，尹南风陆陆续续送来了几壶药酒，皆是用珍贵药材酿造，对他的身体大有脾益。如今，他的旧疾也去了十之六七。

　　“替我谢谢南风。”他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那一抹怀念，那段无人知晓也不能为人知晓的艰难岁月，是他们两人共有的秘密，曾经是，将来也是。

　　“您可以亲自向娘亲道谢。”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
　　“五弦。”

　　少年立刻转身望去，笑意瞬间蔓延上眉梢眼底，右脸颊上梨涡浅浅。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尹南风，轻声唤道，“娘亲。”

　　她已经三十好几，却还是当年模样，眉眼烟笼雾锁，明媚无双，眼角的泪痣如泼墨一点，晕开了七分冷，三分艳。时间未改她容颜，只是将曾经的执念磨平了，如今那双眸子里倒映着的，是秋水长天，也是壮阔星河。

　　“尹老板，好久不见。”

　　吴邪一下子从躺椅上蹿了起来，站在了张起灵身边，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该不会隔壁院子新入住的邻居就是他们吧？

　　没等她回答，一双修长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人带进了怀里。

　　斜照的夕阳里，面容清隽的男人拥着女子，眼底是一片似海的深情，仿佛这万千世界，皆不及一个她。

　　然后，他微微侧头，轻笑了一声。
　　“好久不见。”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