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Astronaut

6、第六章

　　升入高三，走读生和住校生被学校一视同仁要求上满三节晚自习才能放学，但因为第三节课通常没有老师在，所以陆陆续续也有一些学生悄悄溜走。卢宥颖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乖乖等到第三节课下，不过她还是偷偷拿出手机，上微信敲了苏然藏。

　　这边消息发出去，苏然藏很快回了，发了张课桌上的作业照给卢宥颖。

　　“你们北京考生可不要太轻松。”卢宥颖放大题目粗略过了一眼，吐槽说。

　　“怎么说话的你，这么酸，”苏然藏回，“看来是情场失意了？”

　　卢宥颖发了张“小s冷漠”表情包过去，打字说：“别提了，我怀疑我下半年桃花运被冲散了。”

　　“封建迷信要不得，”苏然藏说，“你先别想薛瀚羽了，说起来你大学准备考哪所学校？”

　　卢宥颖看到这句话，手指顿了顿，接着说：“我没想好。”

　　“我记得你之前说要和黄玲玲一起考中央人大？”

　　“是这样……可现在不想了。”

　　苏然藏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跟我一起考清北吧，以你的条件，再提高那么个七八十分就能过线。”

　　卢宥颖托着腮，单手打字：“七八十分，你说得容易，就这么着吧，考到哪所算哪所。”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了大半，卢宥颖收起手机抬头一看，班上人也走了一半，她禁不住也收拾书包打算回家，告知张瑶一声就走了。

　　好巧不巧，卢宥颖刚一出门，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对方怀抱的资料还散落各处。

　　卢宥颖事后非常感谢1班教室位于楼梯拐角处。

　　卢宥颖没想到这个胡子拉碴、眼镜比啤酒瓶底还要厚的男生这么弱不禁风，撞了一下就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卢宥颖走上前，俯身撑着膝盖细声问他：“你没事吧？”

　　男生茫然地摇了摇头：“……没事。”

　　卢宥颖走到一旁蹲下，帮他捡起散落的资料，当她捡起第三张的时候，黯淡了许久的眼眸发出了亮光。

　　是薛瀚羽的资料表。

　　卢宥颖忙捡起，背过身去，将资料表随意折了两下，塞进口袋里。她迅速平复内心的狂喜，再次帮忙把地上散落的资料表收集起来，交给了那个男生。

　　男生道了声谢掉头就走，卢宥颖撇了撇嘴，插着兜下了楼，手指在碰到资料表的边角时，脸上漾出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卢宥颖到家的时候家里没开灯，郑素芸大概是跑出去搓麻将了，卢宥颖甩掉鞋子，噔噔噔上了楼，一坐上椅子就把薛瀚羽的资料表平摊到书桌上，撑着脸开始仔细浏览。

　　薛瀚羽的字偏大，有些许潦草，与她本人的风格一致。

　　“出生日期，XXXX年11月11日，还真是个天蝎座啊……”

　　她的视线往下走，个人经历、家庭情况，卢宥颖皱起了眉头。

　　家庭情况上面只写了一个父亲，没有母亲。

　　同样的离婚了吗？卢宥颖疑惑。

　　接下来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有用手机把薛瀚羽的证件照拍了下来。

　　“这个人可真好看呀。”卢宥颖举着手机喃喃。

　　忽而她从床上跳起来，捶了一把床：“天，我在干嘛呢。”她翻身下床，拿起资料表，聚焦到个人信息一栏，上面第三排写了薛瀚羽的手机号码。

　　卢宥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颤抖着双手输入了进去，点击搜索。

　　一个名为X的用户跳了出来，头像是一个希腊女神雕塑的□□背部。卢宥颖点击了添加后将手机甩到床脚，决定回避现实，跑到浴室洗漱了。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卢宥颖扑到床上，胆战心惊拿起手机，虚掩双眼，点开了微信。

　　X：“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卢宥颖一蹦三尺高，床都被她摇得抖三抖。

　　卢宥颖点开薛瀚羽的朋友圈，显示的却是“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咬着大拇指想了想，卢宥颖思索该如何进行第一步搭讪。

　　“你好，我是卢宥颖。”卢宥颖使劲摇了摇头，知道她是谁后薛瀚羽可能就把她删了。

　　斟酌了半天，卢宥颖谨慎地选择发一个“hello”过去。

　　薛瀚羽没有回。

　　叹了口气，卢宥颖又发了句：“你每天晚上都会在酒吧上班吗？”

　　过了一会儿，薛瀚羽回：“周末不在。”

　　啧，怎么微信上也这么冷漠。

　　卢宥颖转念一想，不如把自己假装成酒吧的客人，看薛瀚羽怎么做。

　　“可是我只有周末才能来，怎么办？”片刻，卢宥颖回。

　　那边沉默了很久，卢宥颖刷新了两次微博，薛瀚羽才回：“如果你能为我破一次例，下次我也能为你破例。”

　　卢宥颖捂住了眼睛，薛瀚羽这个人还真是一个——骚包情种。

　　“那如果我来了你不在呢？”卢宥颖想了半天，回。

　　这次薛瀚羽很快给出了答案：“我不会缺席有你在的场合。”

　　嘶——卢宥颖倒抽一口冷气，啪嗒啪嗒打字：“你跟谁都这么说话吗？”

　　“我比较与人为善。”薛瀚羽回。

　　“哈，还拽成语。”卢宥颖开口吐槽，她有些生气，但又觉得自己的愤怒毫无理由。

　　薛瀚羽又不是她的谁。

　　吸了吸鼻子，卢宥颖一边打字一边删删减减，最后烦躁得将头埋进了枕头底下。

　　是啊，薛瀚羽是个怎么样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可是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她可以对所有人都施加体贴，唯独她不可以。

　　卢宥颖想到薛瀚羽的工作环境，想到那天用胸抵着薛瀚羽的那个成熟女性，那一类型的才是薛瀚羽喜欢的女生吧。

　　想到这，卢宥颖低头看看了自己白色吊带下低平的胸部。

　　嗯……确实有些抱歉了。

　　卢宥颖重新拿出手机，看着十分钟以前薛瀚羽的消息，打了一句：“就不能只对一个人好吗？”就把手机翻了一面盖上。

　　薛瀚羽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卢宥颖拿起手机，薛瀚羽说：“有些难度。”

　　卢宥颖正欲打字，薛瀚羽那边又发来了一条，“你就那么想要了解我吗，卢宥颖？”

　　手机从手中掉了下来，砸在卢宥颖的脚上。

　　痛！

　　卢宥颖不可置信重看了一眼薛瀚羽的回信，确认不是自己眼瞎后又赶紧按上电源键，脸埋在抱枕里叫苦不迭，她怎么就惹上这么一个大爷了啊。

　　那边彻底没了音信，薛瀚羽定定看着卢宥颖的纯黑头像，慢慢将手中的啤酒喝光，嘴上还噙着一丝抹不掉的微笑。

　　同事将她面前的啤酒罐和竹签都收了起来，叮嘱道：“马上到你唱歌了，快去整理一下吧。”

　　薛瀚羽应了一声，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出休息室，同事又喊了一声：“马上就是七夕，酒吧要做活动，满九九九就送香槟和玫瑰，到时候还得靠你了。”

　　薛瀚羽头也不回：“知道了。”

　　卢宥颖从杯子里钻出来，坐立不动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就此退缩，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做了。

　　想到这，卢宥颖重新打开微信，给薛瀚羽发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聪明。”

　　半小时过去，薛瀚羽还是没回。

　　挫败感再次袭来，卢宥颖已经没有心情再次死皮赖脸蹭着薛瀚羽了，她把手机扔到一旁，翻身沉沉睡过去了。

　　两首歌唱完，薛瀚羽换了下来，到洗手间卸妆。

　　最后一道清水洗净脸，薛瀚羽伸手扯抽纸，手却被一个女人抓住了，薛瀚羽回头，那个女人递给她一张湿纸巾。

　　薛瀚羽道了声谢，撕掉包装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随后将纸巾揉成团，扔到了垃圾桶里。女人含笑靠在墙上看她将这一系列动作完成。

　　薛瀚羽要走，女人跟着她走了出去。

　　“你多大了啊？”女人问。

　　“你猜。”薛瀚羽说。

　　“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薛瀚羽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她：“虚岁三十了。”

　　“骗人，”女人上前一步，手搭在薛瀚羽的腰上，迫使薛瀚羽向后靠去，“我问过了，你还在读高三。”

　　薛瀚羽靠在墙上，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女人：“调查工作做得不错。”

　　“还读着书就到酒吧打工，家里人都知道吗？”女人的手在薛瀚羽的腰上不安分地上下挪动。

　　“看来你功课没做足，”薛瀚羽附在女人耳边轻轻说，“我家欠了很多钱。”

　　女人轻笑，抬起脸直视薛瀚羽的眼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这样，你跟着我，我替你还。”

　　薛瀚羽笑得更灿烂了一点：“姐姐，你知道我家为什么欠了这么多钱吗？”

　　女人摇了摇头。

　　薛瀚羽抬手将女人的腰向自己靠得更近一点，几乎时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因为我有艾滋，他们要借钱给我治病。”

　　女人几乎是弹着离开了薛瀚羽的怀抱，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这个小孩，怎么满嘴谎话。”

　　“真话是说给喜欢的人听的，姐姐。”薛瀚羽说着，露出自己尖尖的虎牙。

　　“是吗，”女人又欺身靠了过来，“可是我就喜欢你这种满口谎言的坏孩子。”

　　“可惜坏孩子只喜欢香水味没那么重的乖姐姐。”薛瀚羽闪身一躲，快步走出了长廊，留下女人在原地大喊大叫。

　　薛瀚羽说的是实话，女人跟不要钱似的在身上洒香水，薛瀚羽闻久了，一出来就打了个喷嚏。她来到休息室，带上背包，告知经理一声就走了。

　　薛瀚羽从就这样吧出来时行人寥寥，只有车辆还时不时穿行过。八月的G市终于和全国最高温保持了一致水平，即便是午夜，也能感受到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气一卷一卷涌来。

　　薛瀚羽上到在天桥中央，双手撑在护栏上，她眯着眼睛，微微仰头看着夜幕下的城市，温柔的路灯洒在她的脸上，却融化不了她由内而外的冰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薛瀚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