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Astronaut

7、第七章

　　走上楼梯后，长长的回廊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卢宥颖穿梭在其中，走马观花看着一扇扇大门，上面写着初三8班、初三7班……卢宥颖恍然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初中校园，她走到6班——她初中的班级，打开大门，走到里面转了一圈，正要折返，薛瀚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讲台上。

　　卢宥颖站在讲台下，看着薛瀚羽倾身靠向自己，下巴也被薛瀚羽挑了起来，二人的距离不断被拉近，萦绕在薛瀚羽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她心跳加速，慢慢闭上眼睛……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炸起，卢宥颖从梦中惊醒，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匆匆忙忙穿衣服洗漱，水乳都来不及擦，卢宥颖飞一样的出了家门。

　　出租车停在拐角，卢宥颖几乎一路跑着到了校门，踏进推拉门第一步，铃声响了。

　　卢宥颖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认命地往门卫那走去写上班级和姓名。

　　刚走进去，卢宥颖一抬眼，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徐娴也正好抬头看过来，她笑了笑，说：“是你呀，卢……宥颖，对吗？”

　　卢宥颖捉起笔，在登记簿上写上班级姓名，闻言动作略一停滞，转瞬又继续书写：“徐老师记性真好。”

　　“哪里的话。”徐娴说起话来和她名字一样，娴静如水。

　　卢宥颖扔下笔要走，徐娴叫住了她，卢宥颖转过身来，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你和薛瀚羽……是好朋友吗？”徐娴的面上蒙上一层不清不楚的情绪。

　　卢宥颖直觉徐娴有问题，可她并不了解什么，卢宥颖扬了扬下巴：“算是认识吧，怎么了？”

　　徐娴摇摇头，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没事，你去吧。”

　　尽量不引人注目地从后门溜进教室，卢宥颖坐到座位上还是被英语老师瞪了一眼，她吐了吐舌，将英语课本拿出来。

　　早自习后，卢宥颖上线敲了苏然藏。

　　“我觉得徐娴有问题。”卢宥颖发了过去，又加了句，“你不觉得她对薛瀚羽态度很暧昧？”

　　苏然藏回：“徐娴谁啊？”

　　卢宥颖给她解释了一通，苏然藏回：“我觉得你就是想得太多。”

　　卢宥颖趴在桌面上，发了条语音过去：“但愿吧。”

　　12点一过，饥肠辘辘的卢宥颖拖着张瑶去食堂，一路上横冲直撞，生怕居于人后。张瑶被她拽得手酸，拖住卢宥颖不动，卢宥颖回头正欲发作，却看见薛瀚羽和两个女生走了过来。

　　卢宥颖手上一松，转头就走。

　　张瑶正了正自己的领口：“诶你帮我占个位！”

　　薛瀚羽取了餐盘，往张瑶方向瞟了一眼，张瑶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快步取了餐盘跟卢宥颖排队去了。

　　三中的食堂外包给了三家不同的，因此每一家都在烹饪上争奇斗艳吸引学生，味道自然是艳压一众学校食堂。

　　张瑶正在减肥，只选了两个清淡的菜，卢宥颖则要了一份麻婆豆腐、尖椒肥牛、蒜蓉西兰花。张瑶一边垂涎卢宥颖的餐食，一边嘟哝：“我要是像你这么瘦就好了。”

　　卢宥颖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主要是我体质有别常人吃不胖。”

　　张瑶一个白眼扔给卢宥颖。

　　二人嬉笑间，三个女生坐到了张瑶卢宥颖这桌的旁边，隔着一个过道，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二人耳朵。

　　“这算是我们做同学的第四年了吧，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去酒吧通宵啊？”一个女生说。

　　“而且以前你好像除了上课时间都不会待在学校，怎么今天有闲情逸致来食堂吃饭了？”另一个女生接嘴。

　　薛瀚羽徐步走到桌旁，将餐盘放在桌子上，长腿憋屈的缩进座位里，坐下。

　　“跟新同学彼此熟悉，跟老同学联络感情而已。”薛瀚羽舀了一勺饭，说完以后塞进了嘴里。

　　卢宥颖坐在一旁满头黑线。

　　粗心如张瑶也察觉出了卢宥颖的不对劲，她戳了戳卢宥颖，问：“你怎么了？”

　　卢宥颖扶额：“没事，吃饭吧。”

　　刚跟薛瀚羽分到同一个班的女生和薛瀚羽聊得特别熟络，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她和薛瀚羽的四年同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间或插进薛瀚羽的轻笑，气氛是十分融洽。

　　反观卢宥颖和张瑶这边，卢宥颖越吃脸越黑，吓得张瑶怯生生问卢宥颖是不是她哪里惹到卢宥颖了，得到卢宥颖一个代表否定的摇头后，张瑶捏了捏山根默念阿弥陀佛，继续吃自己的减肥餐。

　　隔壁桌继续“咯咯咯”笑着，女生不停分享着各种趣事，连薛瀚羽这样冷漠的人，都偶尔笑出了几声。

　　话锋一转，女生突然提问：“薛瀚羽，你有对象吗？”

　　闻言，卢宥颖手上动作一顿。

　　“怎么查户口的人那么多么？”薛瀚羽慢条斯理咽下一口水。

　　“我好奇嘛。”女生不依不饶。

　　薛瀚羽抬手，太阳穴抵着中指，轻轻按了按：“对象这种东西，需要的时候就存在，不需要的时候就不存在。”

　　喀喇——卢宥颖猛地站起，端着餐盘快步就走。

　　张瑶无语地看向卢宥颖，收拾餐盘起身一起走了。

　　薛瀚羽收回表情，视线投向卢宥颖离去的背影。

　　女生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回过头问：“认识？”

　　薛瀚羽点点头：“算是吧。”

　　女生幸灾乐祸地笑了：“原来你也有搞不到手的人啊。”

　　薛瀚羽扬了扬眉。窗外晴朗，金黄色的阳光折射在她半张脸上。

　　放置餐盘的路上，薛瀚羽的手机响了。

　　薛瀚羽走出食堂，拿出手机，上面跳动着两颗字：徐娴。

　　薛瀚羽闪过不耐烦的表情，接听了电话：“什么事？”

　　“能来办公室一趟吗，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徐娴说。

　　“嗯。”薛瀚羽挂断了电话。

　　跟同学道别后，薛瀚羽磨磨蹭蹭走到徐娴办公室。

　　门虚掩着，薛瀚羽一推就开了，办公室开着温度极低的空调，一下子把薛瀚羽吹得打了个冷颤。

　　徐娴听见声响抬头望了她一眼，整理出一堆文件：“夏天怎么还穿着秋季校服？”

　　“防晒。”薛瀚羽回。

　　“热的话，可以脱掉。”徐娴拿着文件，走向薛瀚羽，递给她。

　　“不用了，你办公室有点冷。”薛瀚羽说的是实话，她接过文件，朝复印机走去。

　　徐娴在身后嘱咐：“复印四百张，一份十张，每班一份。”

　　薛瀚羽比了个OK，余光瞥见徐娴的裙角离开，即刻，放松了全身的肌肉。

　　四百张复印好，已经一点出头，薛瀚羽从柜中取出订书机，将文件一一订好，摆放整齐，送到了徐娴桌上。

　　徐娴正在电脑输入信息，看到薛瀚羽过来，停下动作，抬头含笑看着她：“辛苦了。”

　　薛瀚羽双手插兜：“我先走了。”

　　“等等，”徐娴叫住她，从座位里出来，“下午上课容易犯困，喝杯咖啡再走吧。”

　　薛瀚羽站在原地，看着徐娴在办公室里翻翻找找，找出一包速溶咖啡，徐娴抱歉地说：“只有这个了。”

　　薛瀚羽没有回答，坐到待客沙发上开始玩手机。

　　徐娴拿出自己的白瓷杯，沸水冲开粉末，浓郁的工业香精气味在狭小的空间散开来，分子潜入空气，像徐娴此刻侵入薛瀚羽的舒适区域。

　　薛瀚羽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起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刚坐到她身边的徐娴也跟着站起来，拉着薛瀚羽的手，一把将其拉入怀内，侧脸紧紧贴着薛瀚羽的背。徐娴闻着薛瀚羽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心头积攒的委屈一下子席卷了她整个人，让她感到窒息，拼命地在薛瀚羽身上汲取氧气。

　　薛瀚羽的后背僵硬似铁，徐娴用尽了全身力气禁锢她，她动弹不得。

　　“我真的好想你，”徐娴环抱着她，声音至身后传来，“我家里又逼我去相亲，可是我一看到男人就想吐。”

　　薛瀚羽被她抱着，没有任何表示。

　　“我跟校长说过了，让我带一个复读班，但是我爸跟学校打了招呼，明年六月就直升教育局，瀚羽，你不会怪我吧？”徐娴小心翼翼地问。

　　“你随意。”半晌，薛瀚羽说。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回我的微信，你还在怪我，对吗？”

　　“徐娴，”趁徐娴放松，薛瀚羽转过身来，后退一步，“你知道我没时间。”

　　“我说过我可以养你啊，”徐娴上前一步，抓住薛瀚羽的双臂，“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薛瀚羽不言语，低头看着她。

　　徐娴松开手，转身说：“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强，可是你家里指望不上，学校的资助要求你又达不到，除了翘掉晚自习打工几乎没有别的机会可以挣钱，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捷径。”

　　薛瀚羽重新坐回沙发，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燃一根，沉默不语。

　　徐娴闻到烟味猛烈地咳嗽起来，她捂着鼻子，把自己的办公椅拉过来，坐到薛瀚羽右上方，她整理好裙边，双手端庄地搁在膝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徐娴说。

　　薛瀚羽的表情隐在烟雾后，叫人看不清。

　　“薛瀚羽，但是你别忘了，过去三年是谁把你救了。”徐娴抓紧了裙边。

　　薛瀚羽灭了烟，起身要走。

　　“你一定要让我失望吗？”徐娴大叫。

　　门锁半开，薛瀚羽转身，直直看着徐娴：“失望？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说罢，狠狠将门带上。

　　徐娴呆在座位上，双手止不住地发抖，随后，咬着牙，拼命将泪水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