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春風與我皆過客 ...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彼岸,你怎么,别哭啊!”
      离开女人七年的兰渊显得不知所措,只有傻乎乎地劝解。若被韩逸那小子看到了,十有八九是要揍自己一顿的。“呜呜呜……”彼岸哭得愈来愈厉害,脸上精心设计的妆都残了。可怜的兰渊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无非是随随便便问了几句,有这么严重吗?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叫他嘴欠,明目张胆地揭人家‘小姑娘’的伤处,要我是彼岸我就直接一坨子给他钟得起即,no,跳题了,抱歉,继续哈……
      “彼岸,岸儿?小岸岸!花花……”兰渊变换着声调哄,可还是不起作用。兰渊担心,这彼岸从小便弱不禁风,同时期的妖魔都能吸食人精了她还吸收靠天地精华为生,好容易能独自入凡了却总被捉妖神发现踪迹,几次差点灰飞烟灭。
      就连前几年那场灾难她也被拖进去了的,在当时也丧失了不少修为。
      但兰渊那个时候是直接被亲哥哥废除全部修为,为了掩人耳目,还把自己变成个八岁的小孩,本以从此以后就是个凡人,但有天晚上又回来了一部分妖力,似是要从铸妖丹。
      老道士怎么祛也祛不走,无奈最后只能留着。
      担心被外人发现,就封在了一块玉石里,只留了一小丝妖力防身用。
      在道观里老道士也天天给兰渊灌端清汤,旨为掩盖住那丝丝妖力。
      直到现在兰渊也弄不清楚到底封在了哪块玉中,老道士也从来不讲。
      不知过了多久,兰渊把自己都哄困了,彼岸才停止哭泣。
      兰渊抱怨道:“我说你们女人也太能折腾了,至于吗。”
      彼岸也不甘示弱,明明是兰渊有错在先,揭自己伤疤。
      “等兰渊哥哥哪天自己做了女子就知道了!”
      “你——”兰渊本想说什么,却突然问道:“对了,永夜国的帝都可依旧是天抚城?”
      “怎么突然问这个?”门开了,进来一个人,正是韩逸。彼岸抬起头轻轻一偏,笑道:“哟,哥哥这么快就伤好了?”
      韩逸今日一身天青瓷蓝,即不失仙门大户的逍遥自在,也存有凡尘缭绕的低奢华美。
      为妖的的他不用像凡人那样二十及加冠,青丝三千只慵懒随意的搭在肩上,黛墨中露出几滴粉嫩落红,东风无力轻抚拂起少年的万点愁虑,久久不肯离去,不知是贪恋发丝檀香,还是不舍泼墨挥毫之作。
      眼边勾了些若隐若现的茶白淡粉,轻描成诗,透露着一种居身世外的飘渺虚无,如梦如幻。
      在九渊看来,比起刚见面时眼角落英般的绾色,韩逸如今多的不仅是一份素雅致远,更是对世间的淡然。
      不羡花开,不慕柳青,只觉南山闲瞑,耳无车马喧尘。如今想起慕仙眼角也有些鸦青作点缀,兰渊暗感红尘俗世中的牡丹心。
      韩逸解下狐裘外袍,朝兰渊笑了笑:“改南瞑庄了,山上消息怎这么封闭?连邻国迁都都不知道。”后又对妹妹说:“倒也不快,本可以趁早回来的,活是被师傅留在谷中好些天了才走成。”奇怪,妆怎么花了......
      “师傅他老人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好不容易回去一次,又怎舍得你离开?”
      韩逸听说,皱了皱眉头:“如今师傅是真的老了,谁都舍不得,谁也不肯放下。”
      “记忆中...师傅就一直是这样。”彼岸有些伤感:“从我化作人形开始,师傅就一直是这样,一直都是,就没变过……”
      “......”
      “哥哥,师傅本就一万五千岁了,你回去一趟却说师傅是真老了,该不会是对七年前那件事耿耿于怀吧?”说着看向一旁默默无言的兰渊。
      “彼岸。”韩逸使眼色道。
      七年前那件事能让一万五千多岁的师傅耿耿于怀,那场灾难的毁灭性不言而喻。
      兰邀,妖界日后的准妖王,便是于那场灭族之灾而亡,可魂魄彻底消失的时候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就在一架普通的马车里,
      没有任何征兆,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那时的兰渊,还是个鲜衣怒马的陌上少年,微动怒唇,便可让喧闹繁华的长安城万籁具寂,灰飞湮灭。
      韩逸察觉兰渊脸色不如刚才闲悦,便对妹妹彼岸说:“我这趟回去,师傅也没少念叨你,我便说你过几天有时间也能回去一趟,老人家房都给你收拾好了,到时候可别让师傅失望。”
      彼岸不乐意了,就闹脾气,嘟着嘴:“哥,你又管我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过几天有时间了?”一语完毕,就拉着兰渊的手撒娇道:“兰渊哥哥你看看,我哥哥老这样,这么大了还要管我。”
      “你什么时候没时间?”韩逸自倒一杯茶:“你就没正经过,也好让师傅管管。”
      “哥!”彼岸声音都变弱了,似是在哀求:“这些天我不是在陪兰渊哥哥嘛,又怎么又时间了?”
      “你都陪三个月了,总该让你哥我来尽尽地主之谊吧。对吧。”最后那句话是对兰渊说的,看到兄妹俩人的明争暗斗,兰渊也不好怎么说话,就以屋小为借口,说要出去散散步,顺带为人算几卦,下山这么久了,不能总蹭他们的饭吧。
      以往说什么散步,依兰渊的性子只能是一去不复返。可今非昔比,如今自己的修为离七年前的自己差了不是一步两步,几乎是从零开始。
      他知道哥哥当日狠下心来是为了自己日后可以像个凡人一样,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没有仙,魔,道,佛,甚至是其他同类的追杀。
      不用整日血淋淋,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可兰渊不甘心啊,不甘心一千多年的修为全毁,不甘心家园被踏,不甘心家破人亡...族人隐姓埋名,整日忙着躲避捉妖师和其他敌人。甚至不惜忍受万般痛苦,自断妖根,为的就是活下去,哪怕只是苟且偷生...
      他要报仇,为哥哥,也是为自己......
      “看样子,你是打算要走吗?”兰渊忽然一惊,见身后是韩逸跟来了,身上并没有披那狐裘外袍。
      兰渊突然发现了什么。
      “你来干什么?”兰渊略显不悦:“我的去留关你什么事?”
      韩逸没有回答兰渊,只是关心地问道:“为什么要走,在这儿不习惯吗?你身上的妖气还未除尽——”话还没说完,兰渊“嗖”的一下飞过来掐住自己的脖子。
      韩逸以前只道兰渊眼中有浩渺星河,万般灿烂。如今仔细看了竟发现一片焚天之火,怒可攻心。
      可他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半响,兰渊松开手,冷笑道:“其实,那天以你的能力对付那几个捉妖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但你还是受伤了,似乎还很严重……为什么?”
      韩逸没有回答。
      兰渊又继续解释道:“为什么?呵,因为你要回笙鸶谷,有理由,有目的,有计划的回去,还要不被我怀疑的回笙鸶谷,向你的师傅通风报信,对吗?”
      韩逸听了仍是面无表情,只是劝道:“兰渊,你别乱想。”
      “我也希望这是我乱想,可不是。在山上的时候,老道士天天给我灌端清汤,可以说妖力几乎是掩盖完了,不然我一妖魔还能从道观里活着出来?想必这点,彼岸让你来带我回去时,是告诉你了的。”
      兰渊在这儿停了一小会儿,又继续说道:“我在吴家时不小心泄露了丝妖力,虽立马收了起来,可还是被不远处的你察觉到。所以你目睹了我为人渡魂的整个过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我带到小屋里。而你的那个药丸,其实是专解端清汤的吧!”
      韩逸仍是微笑着,似是毫不放在心上。
      “我妖气一放,便引来了捉妖人,而你又借与人搏斗时受重伤,从而回到笙鸶谷,好个瞒天过海之计。而且这三个月怕不是在疗伤,而是在想怎么对付我吧。”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兰渊吗?如今若真要对付你,还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因为现在你们不仅是对付我,而是与整个道家为敌。在道家德高望重的老道士固然不会暴露我的真实身份,而你们的话又没有人信。”
      韩逸慢慢笑道:“你哥那只老狐狸,死了还不让人省心,怪道师傅以前总念下一个妖王会是他。”
      兰渊慢慢抬起头:“我真不知道。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何必呢?”
      韩逸道:“因为你是兰邀最亲的人,斩草除根,不懂么?”
      兰渊道:“正如你说,我早已不是七年前的我了,又勾得成什么威胁?”
      “你现在还不是威胁,是祸根~”韩逸这话故意将尾声拖的很长,声带像个女子般似是致命的诱惑。与他一身淡蓝形成强烈对比。
      看不真切,摸不透彻,如万丈深潭。
      “你妹妹那么信任你,他以为你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快乐,而你却在利用你妹妹,真是心寒。”半响,继续道:“我曾听人说有个人修为不过一千年时便随父征战,战败后为了替自己的父亲偿罪,化作石像跪在玄冥门外三百余年,我原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如今看来是想多了。”
      “谁告诉你的!”韩逸眼中伤闪过一丝恐惧。
      兰渊耐人寻味地道:“我与你妹妹呆了三个月,总不可能什么也不说吧。”
      韩逸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
      “诶!”兰渊知道这兄妹俩性格不合,临行前也做个好人,便劝道:“别怪你妹妹,是我用几根糖葫芦套出来的。人都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这点我知道。”
      见韩逸那小子半天没反应,兰渊留下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飘然离去。不知踪影……
      韩逸一个人回到农舍中,彼岸将狐裘拿出来递给哥哥,问道:“哥哥,兰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饭都做好了!”
      “你自己吃吧,他走了。”韩逸接过狐裘披在身上,彷佛又回到了归来时的少年模样。
      彼岸早知是留不住的,并不惊讶,只是关心地道:“哥哥,你不吃点吗?我好不容易才学会的。”
      “不了。”韩逸抚摸着彼岸的头道:“哥哥还有事,要先走了。以后你自己注意点,这儿是不能呆了,长安城中那个关雎楼,你和以前一样,到那去自会有人给你安排妥当。”
      彼岸一下扑进韩逸怀中,感受哥哥无尽的温柔,语气几度哽咽:“哥,你老这样。”
      韩逸道:“好了,过几天别忘了回师傅那去,走了。”彼岸只觉周围一阵清风拂过,再看时屋中只残有淡淡檀香,不见蓝衣。
      想到还剩几天时间,便南下江南,游玩了一圈。
      把酒黄昏,在东陵楼中留宿时,遇见一位小公子,觉得他眉目间有半点兰渊的影子,就自称是与戏班走散了的舞姬,误打误撞来到江南一带,希望能为他舞一曲赚点温饱。
      小公子也同意了。
      暗红的河灯漂浮在莲蓬之间,躲躲藏藏时流向大海。
      水榭亭旁万莲蒂芳,精美的宫灯悬挂在屋檐之下,投下的光影稀稀落落地洒在少年惊世容颜上,年轻的公子倚风而躺,头发一半绾于羽冠,一半散落于肩背,举手投足间尽显与天竞自由的年少轻狂,如深邃大海般的眼里映出绝世佳人的火红绽放......
      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红裳羽袖轻纱舞,恰是昔日双飞燕。
      眉眼含笑万风情,只为梦中一人醉。
      跳着跳着,湿润的眼角浮现出兰渊玄墨色的背影,伸手一摸却只有被风吹散的思绪。
      星河欲转,几天后,便再次回到长安城的关雎楼,继续当她的“彼岸歌姬”。
      那关雎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有被老爷们看上的女子,但又不想赎去,就可以跟老鸨“租”一段时间,带回去或是养在哪个客栈,至于“租金”当然是按那个人的身价算,更多时候老爷们是喜欢摆阔子,千金解囊。
      像关雎楼这种风月场地,石榴裙下最不缺的就是豪门贵客,才子佳人。
      关雎楼虽不位于长安城的繁华的地段,可往来的达官显贵与那些称是“天下第一楼”的也不差分毫。
      而且关雎楼长年盛行千金解囊的风气更是享誉全国。不仅是风花雪月之地,更是赌金如流水般的存在。
      穷人进去许会一夜暴富,子孙满堂。富人进去亦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眼前的遮天红缦环绕着这座百丈灯楼,隐隐笙歌处处飞舞的关雎楼外正值百般红紫斗芳菲的晚春时节。
      惟有榭水楼台前那一池含蓄帝莲,正为不久将至的接天莲叶无穷碧做最后的准备。
      渴望一夜绽放,如那万国牡丹,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架豪华的马车停到楼前,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刚娇滴滴的送走客人,见有架奢侈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以为是哪位王孙公子,便上前含笑道:“哟,今儿又是哪位爷来这潇洒了?”
      “噗呲!”车里的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小姑娘先是一愣,后又骂道:“下来,别挡老娘做生意!”
      “诶,别啊。”彼岸跳下来,追上潭知。
      潭知见彼岸妹妹是跳下马车的,便道:“你瞧瞧你,哪有点女子该有的模样。”后又用手绢帮她擦拭脸上的风尘:“我还以为你被别人养三个月后会胖得不成样子。”
      彼岸只有应付道:“我又不是贵族夫人,只是老爷发泄的工具罢了。”
      潭知羡慕地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像你那样。”
      “……”
      潭知见彼岸的脸光生了些,就道:“好了,快进去吧,妈妈今天心情不好,你看着点。”
      彼岸问道:“妈妈怎么了?”
      潭知不知道刚才那种事怎么说,只小声的说:“还不是那几位爷,又不好说。”
      彼岸在这呆了七年,听潭知那口气就明白了,埋怨道:“又是这种事。”
      潭知道:“总之你快进去吧,我还有几个客人,待会儿再来陪你。”
      “嗯。”
      正说着,站在门前拉客的小若过来道:“潭知姐,刚才那几个爷让您过去。”
      潭知道:“哟,那可是惹不起的主,彼岸,我先回去了,让小若带你去换身衣服。”说着小跑进关雎楼。
      小若道:“彼岸姐,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开....”
      彼岸边走边回应道:“没事,你忙你的吧,小心点。”
      “嗯。”
      彼岸走过舞台的时候以为还是柳若词弹的琵琶,抬头看时却见得是个新面孔,不禁黯然忧伤。
      懒得理会王孙贵族们的调戏和其她人的问候,直接冲到老鸨房间。
      那洪婆子本是躺在藤椅上让几个丫鬟伺候着,见头牌歌姬彼岸回来了,勉强打起精神:“回来了,换身干净点的衣裳,你这几天就歇会儿吧。”
      彼岸喝了口茶,问道:“那外面群爷怎么办?”
      老鸨道:“前几天刚收了个弹琵琶的,她最近有些困难,葵水又来了,你是个不缺钱的主,让让她罢。”
      “就是那个?难怪我瞧着眼生。”
      洪婆子眯着眼道:“这儿天天都有新面孔,只是你不曾注意。”
      彼岸又问道:“柳姐姐呢?可是被哪位达官贵人带回去了?”
      “她家亲戚这几天来长安,也就不方便出面。”
      彼岸幽幽地说:“还以为什么事,面纱一遮珠帘一放就解决了的,又不是偷鸡摸狗的贼,有什么不方便的。”而且还是卖艺不卖身。
      老鸨看着彼岸笑了,十分不自然:“咱们可是‘五行子’,那群爷不让又能怎么着?”
      彼岸便骂人:“妈妈的茶都冷了,你们也不知道换一壶?”
      一个稍微大点的连忙解释道:“彼岸姐,我们——”
      老鸨不等她人的话说完,抢先一步道:“你别怪小丫头们,是我不让换的。”
      “妈妈不是喝不得冷的吗?”
      “现在也懒得管什么冷不冷的,你待会儿挑几个会说话的姑娘送去三楼的冷香房,那里面的人个个都是难主。”
      “我知道了,刚才潭知姐也说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狐媚的女子笑着跑进来道:“来了来了,妈妈,姐姐,他们来了!”
      “谁来了?你慢点说。”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洪婆子又撑起身子来:“说清楚点。”
      “是南宫老爷家的二个小庶子和萧将军家的五公子。”
      彼岸确认道:“五爷也来了?”
      “嗯!”霄儿笑着点点头:“难得见公子一次,若不是要来告诉妈妈和姐姐,我都移不开眼呢!”
      “可惜是些浪子。”彼岸羞笑道。
      霄儿连忙纠正道:“那叫风流倜傥!”
      “嗯呵,好好好。”彼岸笑得拍桌子:“你的风流倜傥,哈哈哈。”
      “行了,我去迎贵客,彼岸你快去挑几个姑娘给三楼的送过去。”老鸨话刚说完人就不见了。
      一旁的霄儿道:“姐姐,让我去吧,我兴许可以试试。”
      彼岸有些顾虑:“可那几个爷...”
      “没事,我能应付的,姐姐就算我一个吧!”
      “那....好吧...”
      彼岸出来时被隔壁几个贵公子看到了,虽然风尘仆仆,可还是感受到一种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的清洁之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