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报应就是我》醉酒锦鼠

8、寂寞宫廷春欲晚

　　两个月后的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辉。
　　“怎么会！”
　　兼葭宫中，昭仪安雨妍挨着桌子气得发抖：“怎么可能！你们这群贱奴才，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安雨妍眼下的一群宫女太监只是跪着瑟瑟发抖，无一人回答她的话。
　　不是没有人不想，只是不敢，像今天这种事，若真要有人来解释的话，也只有阿槿的话昭仪才有心听得进，可几个钟头前阿槿去给生病的五皇子送药了。
　　见无一人向自己解释为什么皇上会察觉是自己害了允子，昭仪更火了：“不是提醒过你们吗！若他人问起允子的事，就说她是吃不了苦，自个儿跑到御花园胡闹失足落水的，就这点话都记不牢？！”
　　又指着其中一个太监威胁道：“三祥，人是你推的，到时候真查出来，皇上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宫女而对本宫怎么着，可你，你们却不一样！”
　　三祥五体挨地的劝解道：“啊啊啊！娘娘息怒啊！气坏了身子可就更麻烦了。”
　　“呵，若到时候本宫身子真被气坏了，不知道麻烦的是你们还是本宫！”
　　“.......”
　　“其他宫中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而本宫的人一次都没换，不就是想着给你们留个某食处，好让你们探亲的时候有面子吗？你们就这样报答本宫！”昭仪直接气得直拍桌子。
　　“娘娘息怒！”十几个人同时道。
　　“其实...奴才觉得...”三祥弱弱地解释道：“这事也不该全怪奴才们啊！”
　　“哦？那怪谁！难不成是本宫跑到到处去‘炫耀’是本宫害了允子！？”
　　“娘娘，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可别真把身子气坏了。”说着，使眼色给一旁的宫女让她前去沏茶。
　　“娘娘，您听奴才解释，这事出了，只要是咱们宫里的，谁也得不到好处，包括五皇子殿下。”
　　听道自己还在生病的儿子，昭仪的心立马软了下来。
　　见主子颜色和悦了些，三祥连忙解释道：“娘娘，你仔细想想，但凡是个人，谁会做对自己有害无利之事？况且古往今来又有哪位皇帝会因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宫女而浪费时间，会严惩自己的妃子？而后宫的其他人谁会把将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落马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宫女身上？依奴才看，有些人就是想通过（皇上察觉是娘娘害了允子）这件事来挑拨咱们的主仆关系和信任。娘娘可要小心提防啊。否则真如了那人的意，吃亏的可是咱们。况且娘娘这么多年没换过奴才们，想也是信任奴才们。”
　　一口气将憋在心里一个半时辰的话全部说完，三祥都没刚才那样紧张了。
　　昭仪心里仍是气，却比刚才好多了。
　　“你这责任到推得到快！”
　　三祥没有说话，只是傻笑一下。昭仪见无趣，便道：
　　“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本宫也乏了。”
　　几个小宫女赶紧上前伺候她。
　　正当昭仪要歇下时，一个嬷嬷前来报道：“参见昭仪娘娘，娘娘，德妃娘娘来了。”
　　“嗯？那越辟瓷来干嘛？”
　　“奴婢也不知道。”
　　“...下去吧——阿紫，小昙把那件衣裳给本宫拿来...”即刻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匆匆收拾了一番，昭仪便笑盈盈地走向厅堂欠下身子：“臣妾参见姐姐。”
　　“妹妹快起！”德妃如今褪去了闺中女子的腼腆，笑得很是温柔大方。
　　“多谢姐姐。”
　　德妃见昭仪往日均是奢华打扮，难得今日一身素雅，不免好奇。昭仪早就预料到，便半欠着身子，解释道：“姐姐，这天气炎热，妹妹就忍不住小歇了会儿，如今这般模样，让姐姐笑话了。”
　　德妃连忙扶起昭仪来：“妹妹这是何话？你我既然以姐妹相称，又何必这般见外？倒让姐姐觉得不好意思了。”
　　“哎，姐姐，话可不能这样说，妹妹正觉得烦闷无聊，琴舞什么的也没那心思去练，正好姐姐来了，可真是时候。”
　　昭仪将德妃拉在八仙桌前坐下：“姐姐，我这的点心果子比不得姐姐的好，若觉得还行，也便吃几个罢。”说着，亲手将茶奉上。
　　德妃抿了一口：“这茶不错，对了，是前几日西域的贡品，皇上给你送来了？”
　　昭仪笑着解释道：“妹妹到没那资格福气，是拜见太后时赏的。”
　　德妃便打趣儿道：“真是这样？改明儿我也在太后那儿也骗点回来。”说着，两人都笑起来了。
　　昭仪勉强道：“姐姐说笑了，这茶不过口食之奉，何足为道。况且太后最喜欢的就是姐姐，想必有更好的在等着姐姐。“
　　“嗯哈，‘更好的’是什么本宫不知道，但这茶在本宫看来就是‘更好的’了。”德妃说着，眼泪都憋出来了。
　　“姐姐真会开玩笑。”
　　“哎，妹妹你说，你为什么不是个贵妃，这样你就能将这茶‘赏’我些了。”
　　昭仪心中一震，脸色都白了几号，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在旁的三祥现在恨不得上面有人传话来；小宫女们也都把心抓得紧紧的。
　　“姐姐...怎么老这样说...臣妾笑话呢？臣妾这辈子有幸入宫就很满足了，不想再过高攀。”
　　德妃满意地笑了，左右看了一下问道：“诶，妹妹，怎不见阿槿姑娘？”
　　昭仪连忙解释道：“给宇儿送药去了。”
　　德妃听罢，惋惜地摇摇头：“你那皇子本生得聪慧伶俐，可惜体弱多病，也难为你这当娘的。”
　　“我总觉得对不住他。没给他个健康的身体。”昭仪有些哽咽：“他出生那两年病得最多，可我这当娘的没用，陪在他身边，见他难受得哭起来却无能为力，只一味地喊太医.....”
　　“如今不是过来了吗，妹妹放开心就好。”
　　“嗯……”昭仪悄悄撇了眼德妃的发饰。一想到前几日自己与杨贵妃同倒香盈榭赏花的事。
　　本就无聊的昭仪，突然间想搞点事情，就道：
　　“姐姐，前几日与贵妃同去香盈榭赏花，结果路上遇到几个手中端着一盘牡丹花的小宫女，那花才摘没多久，都留着露珠。贵妃姐姐觉得好看，便命人拿回宫中。顺便插了一朵在鬓发上，还问妹妹好不好看。”
　　德妃冷笑道：“牡丹乃百花之王，其富丽堂皇之姿无与伦比。在宫外为达官显贵而养，在宫中为皇后所享。她这野心倒挺大。”
　　昭仪咬牙道：“野心？就凭她？一个靠媚色侥幸当上贵妃的贱人，竟敢与皇后相比，也是可笑。”
　　德妃连忙道：“她乃四妃之首，你我都在她之下，怎这般口无遮掩！”
　　昭仪轻笑一声，道：“妹妹不过随口说说罢，姐姐又何必这般谨慎。况且又不是在别处。”
　　“这么快就忘了允子之事了？”
　　昭仪不免心中一震，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事儿...姐姐怎知道了？！”
　　“就你那脾气。三个月前咱们陪皇上赏雪，当时你就带着允子。结果皇上见了就说允子长似一位故人，还多看了她几眼，我那时就见你眼神不对。几天后就传出蒹葭宫中的宫女失足落水的事儿，我一猜便觉得是你。”
　　“原姐姐也知道此事....”昭仪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德妃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回了闲暇宫。
　　德妃前脚刚走，昭仪的腿突然软了，有些支持不住，几个宫女立马将她扶住。
　　“本宫乏了，去歇会儿...”
　　“让我来吧。”熟悉的声音响起，阿槿回来了。昭仪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宇儿还好吗？”
　　阿槿回道：“无碍，娘娘不必担心。”
　　昭仪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我先前害怕着，那人会骗咱们。”
　　阿槿将昭仪慢慢扶到床头，道：“娘娘也不瞧瞧他几个脑袋！”
　　“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能有几个脑袋。”
　　“娘娘放心吧，那人用药准，时间也够，我一走五皇子就睡下了。”
　　昭仪听了，松了口气：“既然孩子都睡了，我这当娘的也该歇歇了——将那安神香点上，你也该休息会儿了。”
　　“多谢娘娘。”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阿槿也悄悄退出去了。
　　是啊，昭仪是真的累了：装鲁莽，害死允子，才能引出贵妃的自大与皇上的多疑；为了借刀杀人，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儿子为阿槿争取机会，暗地里又忙着扩大势力，安插眼线...可这一切却被“热心肠”德妃浇了盆压火的冷水。
　　那德妃只比自己前两个月入宫，人家是个正一品，自己却是个从二品，中见还隔着“夫人”“妃”....昭仪只觉得头都大了。
　　而自己又要提防下面的什么“正三”“从三”“正四”“从四”....甚至是“老八”的“更衣”，说不定早就把自己算了个遍……
　　昭仪一瞬间都想依附佛门了。
　　当初入宫时所有人都夸自己命好，说什么玄女下凡，入宫当娘娘，享福了。
　　可后宫佳丽三千人，真的做到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又有多少人？
　　有的话也只是暂时的。
　　当宫人青春不再，媚色不有；在一批又一批新增的美人中，谁还会记得自己曾经的风情万种？
　　又有谁会想到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女人也曾闭月羞花？
　　看到那具臃肿的身躯谁会知道她也曾惊鸿掠起，一舞倾城？

　　这帝都倒是一片“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第次开。”的繁华盛世。
　　许在外人看来，创造这繁华景象的朝廷是“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富贵堂皇，似是一切安好，但宫中人若真无心又怎会管好这太平天下呢？
　　昭仪想着想着，昏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时，见皇上站在床头，连忙跪下：“臣妾参加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责罚，以昭陛下平明之理。”
　　“起来吧。”一代帝王的不怒自威让高傲的昭仪打了个寒战。
　　“王之，拿信来。”
　　“是。”
　　昭仪见王之呈了封信给自个儿，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下了：“皇上，这什么？”
　　“爱妃看了就知道了。”皇帝说着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昭仪满怀疑惑地拆开来看。
　　“姐姐！！”手中的信纸如鸿毛般飘落，泪水划破了残妆。“皇上...”无助的眼神惹人怜悯，她现在太想有一个依靠了。
　　“.....”
　　“呜呜呜……姐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呜呜呜……”昭仪不顾形象地哭了。她不明白，姐姐的病，明明前几天就好了，如今怎么就失忆了。
　　“皇上....”昭仪哀求道：“臣妾自幼丧母，父亲另娶她人，臣妾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如今姐姐出了这事，臣妾想回去看看，说不定姐姐会想起什么。”
　　“娘娘。”一旁的王之提醒道：“您前几日才省亲归来，这宫中的规矩娘娘是知道的。况且您还有五皇子要照顾着，若累坏了身子，苦的可不止您一人，到时候国父更要费心了。”
　　说着，向曾经的徒弟三祥使眼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祥也劝着。
　　昭仪只是静静地看着帝王，希望眼前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暂时能抛掉帝王家的无情寡意，可等来的依旧是失望。

　　长安城外，一抹晚烟，半竿斜日，苍茫的天地下远近散落着几处萧索的孤村。不见人影，唯有夕阳相伴，芳草萋萋。
　　农舍里，红衣女子袖尽显玉手，长长的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紫砂茶具，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一旁的茶宠也越发光亮。
　　“兰渊哥哥，你怎么了？”看到兰渊哥哥无精打采的样子，虽然有一种忧郁美，可彼岸还是心疼极了。
　　秦苑稍稍会过些神来。
　　“彼岸，你告诉哥哥，你那个哥哥韩逸究竟怎么样了？”
　　自从三个月前的那件事后，秦苑就一直觉得惭愧，毕竟人家是因自己受伤的。这刚下山就遇见这种事，虽为妖，可这接触了七年道教，还是心有余悸。
　　“哎呀兰渊哥哥，你放心吧，师傅可是笙鸶谷谷主，哥哥被师傅接回去相信很快就会好的。”说完，还不忘傻傻一笑。
　　“但愿如此。”
　　彼岸眯了眯眼，露出丝丝不悦的表情。
　　“岸儿，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秦苑关心的问：“有人欺负你吗？”
　　彼岸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窗外那一片绯红，缓缓道：“忘了，只觉得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
　　“彼岸。”秦苑眼中露出一丝心疼。
　　“兰渊哥哥，你不在的日子里，彼岸真的好孤独，好害怕。”说着，一颗泪水划破洁白无瑕的肌肤滴湿了红衣，绯红轻纱浸染上一抹血腥。那样子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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