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云鲤回到屋,见菀娘果然已经回来了,便上前去,菀娘问她去哪儿了,云鲤回答说刚刚在院子里溜了一圈。菀娘便没有说话了,只是摸着小腹轻轻叹气,有些神思不定的样子,这下云鲤也就明白了,她们是还没有着落。
      待吃完晚饭,菀娘提来热水泡脚,一边给云鲤擦洗着身子一边跟身边的几个妇人说话,那些妇人都是要走的,有些已经在收拾着东西了,还有些跟往常一样倒在铺上和人唠嗑。
      一个妇人说她已经在一个庄子里找好活了,是替人看管院子,包吃住,等时间一长看能不能混上个管事。另一个老寡妇也说先租着屋子住,在哪哪个巷子,里边多是鳏寡聚集的地方,靠着绣花等零活挣钱,清净也有个伴。
      “你倒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我这还拖着一大家子的,他爹在木头场好不容易找了个锯木的活做,还指不定能不能留下,认了个老酒鬼做木匠师傅,过几日还得花上好一笔钱去呢。”一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在整理着自个的床铺,虽嘴上嫌着抱怨着,但看的出来整个人都是欣喜的,毕竟全家没缺胳膊缺腿,还能那么快找到营生已经是足够令人艳羡的了。
      “也是,我可不愿再回那苦兮兮的乡沟里去,反正我爹娘也都不在了,哥哥嫂嫂整日就知道欺榨我,这次水灾他们还顾这顾那把我给锁柴房里了,就想多抱点家当甩了我这个累赘,幸亏我趴在一块烂木头上被人捡着了,听说没多久那地全给淹了!也不知道那俩死了没!”
      一丫头大概十三四岁样子,说的眉飞色舞,讲到后面也完全不见悲伤的神色,“我还托丁婆子给我寻个好差使,花了不少铜钱,那婆子可厉害,差点没被她扒空,我不知浆了多少布,手都泡烂了才攒了这些钱,全给她了,幸好最后给我找了个香烛铺的活,定的是五年契,工钱还高咧。”
      这女孩不和那晚的桂姐一样,心底竟是盼着去做女工的。云鲤换上一身干净的旧衣服,衣服上还有皂叶的味道,散发着微微苦味的植物清香,菀娘是个心细洁净的女子,即使沦落到如此,也不肯和其他人一般成日穿着脏衣服,干活睡觉都不换,衣裳都硬的和粗麻袋一样了。
      “睡吧。”菀娘温柔的拂了拂云鲤的额发,今晚她格外少言,眼中愁绪更加浓重,不知偷偷叹了多少气,云鲤更加觉得菀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但她不说,不管云鲤怎样旁敲侧击或直接磨问,都是说没有甚事,不让云鲤继续问了。
      熄灯后,不知是谁讲起了梅娘,有人叹了口气:“梅娘是个好性子,待人是好的,也有手艺,可就是命苦,拖着三个孩子,个个都染疾,不然怎会委屈自己嫁给一个无赖。”
      “我今个看见她了,一放籍,那男人就来接她了,我还顺手帮她抱了一个孩子送出去,都瘦的厉害。”
      “听说那男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还克死了两个老婆,说是得病去的,谁知这暗里究竟是怎的。”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默了,没再继续说这个,仿佛不忍再预见什么,过会儿,一个靠在墙角的老妪拖着她那粗粝嘲哳的嗓子道:“这世道谁好过?先出腿、讨债鬼,有的人生下来就得背着苦债,且受着吧。”
      屋内彻底静了,云鲤迷迷糊糊翻个身发现菀娘还没睡,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抵不住睡意就两眼一黑了。
      其实今日放籍后菀娘再去找了丁婆子,本来前次送过钱后丁婆子也算缓和了些态度,菀娘想着这次再去通融通融,说不定就能和这批人一同放出去了,谁知丁婆子见到她却是冷冷的,不等她说上两句话就转身回屋去了。
      菀娘心中总有莫名的不安,自从上次见了王大刀后,她就日夜难安,今日见着丁婆子那个态度,心里更是惴惴了一整天。

      天一亮,云鲤跟着菀娘去各家送缝补好的衣服,本来菀娘不让云鲤去的,云鲤非要跟着,说是要去透透气,院里太闷了,菀娘想着今天许多人要收拾东西走,各工坊也要来接人,院内肯定人多嘈杂,心里这么一考量,将云鲤留在那反而更加不踏实。
      没想到,她们刚踏出门,就被王大刀拦住了。
      菀娘一见此人,慌慌张张地将云鲤遮在身后,紧张地对他说:“你想怎样?你那衣服我找不着了,钱赔给你。”
      说着就将一把铜钱从荷包里掏出来,也不数多少,一股脑地扔给他,谁知王大刀流里流气地笑着,一把拽过菀娘的手调笑:“哎呀,谁要这俩钱,本就是找娘子来逗闷的,破衣服既然丢了那就丢了嘛。”
      说话间,王大刀的手紧拽住菀娘袖子不放,菀娘惊叫起来,狠狠摔开,两人的手撞到门壁上,王大刀一吃痛,不由松开了。
      见挣脱了,菀娘赶紧要带云鲤回去,谁知那恶霸脸色变得凶恶,步子一跨就拦住她俩,凶狠地说:“我看你敢走!”
      菀娘被吓着了,这人生起气来,脸涨的紫红,眼如铜铃般瞪着,比门上贴的门神更要可怕。菀娘颤抖着又重复道:“你想怎样?”
      “老子想怎样?那丁婆子可是给你说的清清楚楚了啊,老子要娶你过门当娘子哩!
      一听这话,菀娘气的眼睛立刻红了,又惊又羞地叫道:“你那么有势,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何必看上我这个破落妇!”
        那屠夫蛮横道:“老子就是看上你了,告诉你吧,本来你就要放户了,也是老子给拦了,这小小个难民院,我想来怎样就怎样,话就给你说到前头,三日后,我就来放聘,到时候你可得乖乖坐上我的车啊。”
      他眼睛一溜,看见云鲤,又咧开嘴笑道:“这丫头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到时候我给免了她去坊庄做女工,你那么疼她,可把她带过来,过几年就给你做姐妹!”
      菀娘听到如此浑话,早已气的腹疼,云鲤见她不好,赶紧从旁搀扶住她,就要拉她进去,谁知菀娘甩开她,一手指向那人的鼻子,恨恨地骂道:
      “你这个混账!我就是吊死在这门上!也不会嫁给你,你就去做梦!到时候逼死我一尸两魂,夜里也要找你来索命!”说着她痛呼一声,躬下身子捂住肚子:“我怀着身子,你可知逼娶孕妇是要犯王法的!你当真不怕那九尺公堂?!”
      王大刀一震,脸色变得阴沉,他没算到这小妇竟还有身子,差点就给别人养儿子不说,这律法上明晃晃地写着不可强娶有孕之妇,夫亡未满一年之妇不可另嫁,一经发现,杖四十。
      云鲤见菀娘面色青白,急忙进门叫人,嗓子都喊哑了,终于在闹哄哄的院子里引起了注意,几个粗壮的妇女赶紧过来抬着菀娘,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看,菀娘还在继续骂,众人知道了原委纷纷轰骂,王大刀见人多了起来,更下不来台,心里也有些怂,他呸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云鲤和菀娘一眼,就匆匆拨开人群走了。

      云鲤端来一碗药汤,撩开帘子,菀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几个婆子老妇围坐在她身旁。
      “姑姑,起来喝点药吧。”云鲤将碗放在床沿上,伸手扶起菀娘,她脸色苍白,连唇色都是惨淡的青灰色。
      菀娘淡淡地看了一眼药汤,没有说话,整个人好像都颓败了,云鲤伸手替她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一个婆子端起药碗,用勺子舀了两下,劝着说:“你把药喝了,为了你那肚里的孩子,也不该这么气着。”
      另一人说道:“是啊,都怪那丁婆子!昧了良心!为着钱就什么也不顾了,也不怕日后下了地狱被油煎火烤!菀娘啊,你可不能怕了,这事咱都能给你做主,他再来逼,咱就挺着肚子闹上衙门里去!”
      菀娘终于有了些活气,那婆子立马将汤药喂给她喝,药极苦,云鲤见菀娘灌完后,从小钵箩里掏出个梅子塞到她嘴里。
      “我是没甚好怕的,大不了一死,可他却掣着咱们的去路,我怕云鲤也被那畜生给夺去,我可怎去见她爹娘啊。
      菀娘说着,终于放声大哭,靠在云鲤肩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很快肚子又抽痛起来了。
       妇人们赶紧上来劝慰,云鲤紧紧攥着菀娘的手,低声道:“姑姑快别说这话,我们都得好好活着!”
      一婆子急道:“你这娘子怎如此软弱!都是说女子性柔,为母则刚!你怎就要寻着去死,不为你肚子孩儿想一想吗?他本就没有生父了,你这个当母亲的还不顾他死活了?”
      菀娘一听这话,像是被人敲醒,立刻就止了哭声,她呆呆的望着,忽地开口:“对,我得保着我这孩子,这孩子,是我和徐郎的唯一骨肉,我、我不能对不起徐郎。”说着竟想到了个主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