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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午饭食完,两个人在床上说着话,菀娘小口小口喝着云鲤给泡的梅子茶,就是把渍的酸梅子泡到大叶茶里去,腌梅子是门口货郎担来卖的,二文钱就有一小捧了,云鲤买来给菀娘止孕吐,即可解油腻又可让孕妇不犯恶心。
      这时云鲤看见一件脏兮兮的衣裳被丢在一小杌子上,便捡起来说:“这是谁的衣裳?是送来缝补的吗?”
      菀娘一见,脸色又垮了下去,她心中一阵犯恶,夺过衣服就往地上一扔,“别去碰,脏。”说完也不顾云鲤回应,就端着吃空的碗出去洗了。
      云鲤看了看这衣服,明显是男子的,只不过上头油渍渍的,还散发着难闻的腥味,颜色也脏的看不清了,还累着一大片一大片补丁,更像是从垃圾堆里刨来的。
      云鲤也不明白姑姑为何这么大的反应,但似乎从其他人的耳语中听到有男子缠着菀娘,估计应该是那些地痞无赖向姑姑滋事寻乐吧。
      菀娘生的一张好面相,纤纤细眉,杏眼丹唇,总是和风细雨未语先笑的模样,在这样的世道下,一个遭难的弱女子会受到怎么的觊觎和挑事也就不难想象了。
      门帘又被挑起,一个小女孩虎头虎脑地探了进来,她长得黑黑的却很壮实,头发乱糟糟的扎了几根小辫儿,她寻到云鲤正呆呆地坐在床头上,唤了一声,云鲤立刻从仲愣中回过了神。
      “嘿!小鲤儿!原来你在呢。”那个小女孩唤了声就大咧咧进来了,径直走到她面前,鞋也不脱的往床铺上一跃,吓了云鲤一跳。
      “你怎样了?我听我阿娘说你落水了?怎么看起来也没咋样了啊?”那小孩问。
      这丫头特别自来熟,院里和云鲤年纪相仿的小孩也不多,眼前这个就是一位,云鲤自从醒来后瞅见过她好几次,人倒是活活泼泼的,和谁都能说的上话。
      “我前两天醒来的,现在好多了。”云鲤对她说。
      “哦是哦,对了,我中午闻着你做饭了,那味贼香了!瞧你跟个闷头葫芦一样,屁都打不出一个,怎么还有这一手啊?”那女孩朝她挤眉弄眼。
      “在家学的,我娘是个厨娘,我看着她学的。”云鲤有些羞涩,手指揪着衣裳尾巴,“你要是想吃,咱们去街上淘几个红薯,我给你焗红薯蓉吃。”
      小女孩兴奋了一下,转眼又悻悻地说:“我娘哪会给我钱买红薯,她这个人最抠了,有什么吃的也都先紧着弟弟。”
      云鲤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说话利索憨趣,打心眼里喜欢这女孩开朗直白的性子。
      “唉,你听说了没有,那些官门夫人还要再来施粥呢,估计也就明天了,到时候又可以吃到稠粥了,咱们还能领到糖吃!所以明天一定要赶早,到时候我来叫你去,再带上我弟弟他们,还能多领几份呢!”
      女孩又兴奋起来,说到施粥简直两眼放光,仿佛是偌大的恩惠,但其实灾情已经过去许久,又有官府安济,再加上大部分人还会寻活做工挣钱,吃食还是有够的,这种施粥更像是“官家夫人”们的表面工程,但小孩子也就贪这种热闹和糖了。
      女孩待了一会儿,又磨薄了嘴皮子想叫云鲤跟她去后山上放竹风筝,云鲤有些心动但是却感到乏困,眼皮子不断耷拉,再加上姑姑不准她擅自出门,约了下次之后那小女孩就失望地走了。
      可能是大病初愈还虚弱着,云鲤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但没有像前几次昏沉不知所处,反而有些薄薄的意识,期间菀娘进来了两次,探了探云鲤的额头,后又捡起那件衣裳对着叹气。
      待黄昏时刻,云鲤感觉身边传来些说话吵闹声,又感觉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厚帘子被掀起很多回,眼皮子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云鲤索性睁开眼爬起来,她坐在床上,感觉还有些疲倦,菀娘也不在身旁,但屋里却挤着很多人。
      大家脸庞上洋溢着喜色,一改前些日子昏闷的气氛,三三两两的说着话,云鲤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她们这批人可以放出去了,有官府来的人在院外点着名放户籍。被点名的人写了册子,就进来收拾行李家当,不久就可以出去了。
      也有些人忧心忡忡,或担心自己的去留,或担心出去后找不到住所,这不比故土,是个商业重镇,土地肯定寸土寸金,也不知能不能租质起住的房屋,以后又该找怎样的营生。
      云鲤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铺,穿好鞋子走出去,外面果然拥挤着许多人,连其他杂院的人都过来观看。她绕着人群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菀娘,干脆拨开层层人群挤到里边去寻。
      好不容易挤到前头,就看见院中摆着一张长案,一人身穿吏服坐在长案后,案上摊开一册册薄子,另一人拿着花名册站在长案旁,对着人群唱名,待叫到谁名后,那人就站出来,毕恭毕敬地辑个躬,等待着判定。
      “杨二花,杨家庄下埔人,年四十二,丈夫儿子俱在。”站着的官役头也不抬的念到。
      一妇站出来,搓着手点点头,嘴里应和着:
      “家里都被大水淹了,没有田没有屋,实在过不下去了,老伴又摔断了腿,不然我们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到底没了家,没法子了。”
      官役面无表情撇了撇嘴:“到旁边去领条。”
      坐在长案后的官役拿支笔,漠然地在名薄上挂个勾,然后撕下一张盖了红戳的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农户”
      “到时候田庄会有人来接,正好开春农种。”
      那农妇一惊:“可我家没壮力啊,儿子痴障不顶用,他爹腿还没好呢实在下不了地,再说这,田庄里头不是给大户种地的吗?咋不分地呢?”
      “嘿,你还要分地这等好事?这地按户分了多少年了可都是祖产,要想分地,怎不回你老家去要,现在开荒治地还正缺人手。我们这收留你们已经是费了多少粮食了,还想要天大的恩惠?”
      官役将人咄咄骂了回去,没好气的道:“下一个,牛青!。”
      原来,这立户还不是想立就能立的,分哪去全靠别人说的算,要打发回原籍估计也是一句话的事,这接连看了几个人,有的是成功立户了,有的是被分到乡郊庄子,还有的被分到下一个镇去。按理来说,一个地方人口越多,税收也就越多,帝王封地也是照多少户来算,何况这些难民还不是得病来逃瘟的,劳动力正多,坏处怎么也不大。周围人还在议论纷纷,就听有人说:
      “依我看,这还不如回家去呢,回去起码还能有地。”
      “唉你别乱说,那些不想留下立户的人,上次不是领了钱回去吗?我一亲戚也回去了,可是听说那地方成什么样子你们是不知道,水还没排干净,一回去就被按着做苦力开荒。一开始不是逃了很多人嘛,后来乡里不干了,怕地方就这么荒掉,就不放人走了,我那亲戚回去也是听说能重新分地,可是现在到处乱糟糟的还闹瘟,连屋也没有,一俱睡棚子,想走都走不了!”
      听了这一番话,众人也都在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灾地的惨状,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留下来的念头,况且这絮城可是县府,不知比那些乡村旮旯大了多少,也极其富余,因为修了长长的堤坝,每年都大批大批银子用来修河道,所以水灾从来就绕着这地方走,可不是个好地方?
      云鲤见那俩官役又念了几个就不念名了,竟是要走的样子,周围人立马涌了上去急哄哄地问话,官役不耐烦的吼道:“今天结束了!过两天再放名!”
      人群听这话,虽不甘心,但也只能慢慢散去,但仍有一部分人不死心,紧紧跟在他们后头低声好气的询问。云鲤不知道菀娘和她是怎样的,是有了结果还是等下一批?但她还没寻找菀娘,想着姑姑是不是已经回屋去了。
      云鲤这样琢磨着,也跟着人群回去了,见院里已经有人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看来是早已经寻好地方,就等放条走人了。
       她还看见了梅娘,领着三个孩子,面容带着淡淡地悲戚,背着一包袱又抱着一木箱,向着大门方向去,云鲤顺着一看,院门口停着一青布牛车,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干瘦男人靠在车上懒洋洋地等着。
      院里的槐花早晨还是洁白清香,像是下了层春雪般可人,现在被人来来往往的踩践,早已泥泞不堪,混进那脚下泥土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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