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掠过少年时》千城沐雨

9、轰烈情诗

　　｛顾晓曼｝
　　期末将至，整个班级的气氛变得有那么点不一样。班主任许久不戴的被我们戏称为“老花镜”的金属框眼镜又压上了鼻梁，每天晚自习时那双锐利的眼死死盯着闹出哪怕是一点动静的同学，使其被“凭空束缚”，不敢动弹。每个大课间一巡视，背着手转圈，比领导还领导。所以，现在基本是人人自危，不敢努力学习，做做样子也是要看书的。
　　张子明最近也收敛了不少，上课答题的时候还是爱接话茬，不过晚自习到是很认真。事实上，我已经决定这一个月都不再理他了，升级的期末，嘿，好好学吧，就像老班说的，绿萍的期末考很严格的，太差了说不定真的要留级。
　　天花板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除了心理安慰外起不到任何驱热的作用。短袖让暴露在外的皮肤更加得燥热难耐，忍不住去小卖部想买一瓶冰水 ，结果却已售罄。我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组的几个人买完了最后几瓶。这些人，什么时候交作业也能有这种不畏酷暑的热情呀。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转了两下笔，却不小心掉到座位下去了。我去，欺负我不骂街啊。我一边忿忿想着，一边猛地弯下腰捡起笔。刚一抬头，耳朵忽然捕捉到几声尖细的声音。
　　“哎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打起来没有！”
　　“应该还没吧，我刚看见陈云天去2班找人呢。”
　　又是“招摇撞骗”二人组。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正要直起身子写作业，柳夏琪又说：
　　“你说张子明能打过他吗？我感觉陈云天比他坏多了！”
　　坏？我不禁冷笑，这么幼稚的形容词。现在只有小学生才说“他是坏人，他是好人”这种话吧……等一下，张子明？
　　“张子明？”我一下子站起来，弯腰久了，竟有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我看着坐在我斜前面的柳夏琪和蒋小卓。她们俩正脸挨着脸，好像在说悄悄话的样子。
　　看见我这么激动地问她们，柳夏琪只是微微变了变脸色，蒋小卓简直像做坏事被抓住，腿不自觉地动了动。
　　“哪个张子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子明，打架，陈云天，带着一帮人？怎么可能？他俩有什么恩怨啊？
　　“顾晓曼你真逗，还能有哪个张子明啊？你同桌呗！”柳夏琪朝我挤挤眼睛，看上去却像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
　　蒋小卓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跟我说：
　　“顾，顾晓曼，你不会是在担心他吧？”
　　“哎哟，这还用说呀！”柳夏琪故意不去掩饰脸上那种得逞的笑意，“人家两个人……奥好吧，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对，柳夏琪赶紧闭了嘴。两个人推推搡搡的，跑到教室外面放风去了。
　　现在是大课间，班主任应该会在快上课的时候来“巡视”一圈，现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我又到座位上静坐了一会，在确保不会有人觉得我出去和张子明的事有什么关系之后，我偷偷溜出了教室。
　　往楼下走的时候，我一心要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埋着头向前冲，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正当我头都没抬说声对不起就要走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一把拉住我。
　　“顾晓曼？”
　　“梓七夕？樊裕丹姗？”
　　我一看，原来是七夕和丹姗，自从运动会我的稿子被抄袭的事之后，我对她俩还挺有好感的。没想到又一个关键时刻，她俩又出现了。缘分啊！
　　不过，是孽缘吧。
　　我禁不住自己在心里“呸呸呸”了几下。
　　“哎，顾晓曼，你知道张子明……？”七夕问。
　　“打架？我知道啊！”
　　“那你……？”丹姗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现在去看看呐……”我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一起吧。要是他们被老师逮到了，估计得受处分了。期末本来就紧张，他们又搞出这种事……”
　　“好。”我有点感动。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噔噔噔跑下楼，向大操场走去。

　　一路上我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慌乱。我脑子里过电影似的、翻书似的把从小到大的经历重温了一遍，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有关打群架这类事的一点经验。初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打架的，不过一来是由于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二来是我跟打架的那些人又不熟，斗闹场绝勿进，还是少去惹事的好。
　　可是，这一次，打群架的现场，我不但非进不可，说不定还得当和事老。我说张子明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话也不说几句，我还以为他是准备好好学习了，没想到是因为暗地里密谋着要打群架……还是跟陈云天！
　　陈云天也是我不得不来的一个重要因素。我和他初中是一个班的，那时候他似乎对我颇有好感，还给我偷偷塞过纸条说他喜欢我，不过那时我家教挺严的，而且对他也没有感觉，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上高中以后，没想到又能看见他。他长得吧，倒也有那么几分帅气，浓眉大眼的，笑起来还有酒窝的那种。我们俩在楼道里偶遇，有时候也会打招呼，不过大多时候我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擦肩而过。因为他会跟简阳在楼道里说话，两个人还搂搂抱抱的。
　　极少的几次，陈云天在□□（一种网络即时聊天工具）上跟我说话，不过也就是聊聊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题。言语中虽然有那么一点暧昧吧，但是我一向是懒得搭理他，想着他有跟浓妆艳抹俏佳人简阳好上了，应该不会再跟我表白什么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跟张子明打群架……这让我很怀疑，难道，他们俩打群架，是因为……
　　我？
　　简直不可思议。但是，明摆着，张子明和陈云天平时没有交集，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小恩小怨，他们也不会如此莽撞地决定打架。他们的共同点嘛，似乎就只有曾经——或现在看上了我。然而，我哪里好呢？我自认除了学得好一点长得高一点之外没什么优点啊。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运气爆棚，刚好喜欢我的两个男生都在一所高中，还都不介意冒着被学校开除的风险打群架。但是这么一来我就非得去制止不可了。再说，万一有人把我招出来，我还得背上类似“狐狸精”啊，“小贱人”啊这种称呼，多不值得啊。

　　当我们到达大操场时，天快阴了。穹顶上翻滚着浓墨泼就一般的乌云，蓄势待发，就像在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似的。我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吧。
　　我第一眼就看到，一群人站在操场东北角的一个球门前，乱糟糟的，张子明和陈云天，一人站在一帮男生的最前面，有种打仗时“先锋”的气魄。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眼神如狼似虎，简直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我想过去劝张子明算了吧，不值得；可是在那样的底气压——说白了就是一种“男生打架女生凑什么热闹”的氛围下我根本不敢靠近。我也害怕被发现跟这两个男生有什么关系。
　　梓七夕在一边对我说:“哎，要不你去看看情况？”
　　丹姗语气里的味道奇奇怪怪的:“在这儿不是看得挺清楚的吗，还怎么看情况！”
　　七夕显然是很无奈，在我耳朵边小声说:“她就那样，别理她。”
　　“我去梓七夕你说啥！”丹姗急了，伸出胳膊去捅七夕，两个人在一边嘻嘻哈哈闹起来。
　　好吧，看来这俩人是完全指不上了。
　　我犹犹豫豫，怕被人发现，想走；怕两个人真的打起来，我又拖不了干系。
　　看看手表，已经快到班主任的“巡视时间”了，我正琢磨着要不大喊一声老师来了让他们吓得作鸟兽散，忽然几个身影从操场入口急匆匆地走来。我定睛一看，双腿一颤。
　　说曹操，老师到。
　　｛张子明｝
　　随着时代的进步与科技的发展，人们越来越多的愿意把社交在网络上进行。WIFI的普及，财产的增多，也大大便利网络上的交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各种聊天软件也是层出不穷，□□、微信、漂流瓶……让急切想要“社交”的人们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让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略微涉世，让孤独寂寞的中年人找到聊伴。
　　好吧，虽然说了这么多，但这也并不是我沉迷于上网的正当理由。
　　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比较热衷于打游戏的，还有看打游戏的视频。游戏需要技巧，所以我也加入了几个游戏交流群。我还是皇家马德里的球迷，也加了几个群。有利于交流嘛，顺便交点网友啥的。
　　为了显示和我们班那帮我的“好同学”（我就笑笑不说话）的团结，我也加了我们班的□□群，不过我很少“冒泡”。说是班群，其实就是家长群，里面潜伏着一堆家长，说话稍有不慎，可是形象全毁啊。
　　我就这么挂着□□,偶尔翻翻动态，大多时候刷新刷新列表，看看某个人——好吧，顾晓曼同学有没有跟我说话。不过，简阳倒是一有机会就找我聊天，我一想解解闷也行吧，有时候就跟她说两句。
　　渐渐地，我俩就熟起来了。有这么一个好姐们，貌似也不错的嘛。
　　忽然有一天，我正在家里打游戏，落灰的□□突然猛响，我退出游戏，打开一看，是简阳:
　　我分手了。
　　我没什么表示，淡淡地回了一句“哦”。她平均一个月换一个男友，时间长的也就能维持两个月。跟陈云天谈了两个多月，分了也很正常。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简阳又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为什么？
　　简阳过了好一会，才发过来，打了好多字:本来我真的挺喜欢陈云天的，他好像也挺喜欢我，我觉得我俩挺合适，结果后来我知道了他跟顾晓曼上初中的时候好过，我就问说你是不是还喜欢她，结果他没说，表情特尴尬，我觉得有事，我就跟他分了，他也没说什么。
　　……
　　无言以对，无言可评。
　　真的假的？顾晓曼初中的时候还跟陈云天好过？她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又嘲笑我自己:张子明你个傻子，她凭什么告诉你她以前的“情史”啊？她肯定怕你瞎猜呗，没看过电视剧啊，多少对情侣都是因为前任闹的矛盾。
　　陈云天……我没怎么接触过那个人，刚开学的时候看着挺老实的，后来越来越牛气，有时候也敢搞点违法乱纪的事啥的，总之就是窝里横那种，仗着摸清了老师和同学的底细，装bi呗。
　　真不明白，陈云天和顾晓曼，一个是阆院仙葩，一个是……呸，我是说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当年是怎么搞到一块去的。我眼中的顾晓曼，表里绝对的如一啊，如果她本来想带一个东西到学校，后来放弃了，就算所有人都带了那个东西，她也绝不再跟风了。
　　我本来想回简阳一个知道了就行，谁知她又发过来一句:你可得小心点。
　　我心说她今天怎么这么神神叨叨的，莫不是挑拨离间:怎么了，有话就说。
　　简阳:陈云天好像要跟顾晓曼表白了。
　　我:【惊讶】不是吧！
　　简阳:真的，他好像有这个意思。
　　我:……
　　简阳又说了说陈云天最近的动向，我也没有细看，我问顾晓曼在吗，顾晓曼也不回应，我就匆忙下了□□,拿着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要不给她打个电话？太矫情了吧，她像是那种随便的人吗？轻易就又喜欢上陈云天？也说不定吧……现在的小丫头都太单纯，太容易上当受骗……
　　第二天，那天是周日，我刚要收拾收拾行李去学校，□□又响了。我以为还是阴魂不散的简阳，叹了口气刚想打开，结果是一个新的好友，备注上赫然写着:陈云天。
　　我俩开始聊天。
　　陈:在吗
　　我:嗯
　　陈:你现在跟顾晓曼还好着呢？
　　我:嗯
　　陈:我也挺喜欢她的，咋办？
　　我:真的？
　　陈:昂。
　　我:……
　　陈:要不你让她跟我在一块吧
　　我气的快吐血:凭啥啊，人家喜欢你啊？
　　恬不知耻的陈云天:万一呢。
　　我心里:嘁！
　　我:你以为我傻啊。
　　陈:那你说咋办？靠实力说话？
　　我心中一惊。不会要比考试成绩吧？我考得还没他好呢。
　　我:此话怎讲？
　　陈:择一良辰吉日，邀三五好友，共聚操场，谈天说地，强健体魄，增益不能之本领。
　　我:听不懂，说人话。
　　陈:打架呗，笨。
　　我:…………(再次无语)
　　我以为是什么高级招数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虽然不过如此……但是这对我来说跟比考试成绩没什么区别。以前我虽然也打过群架，但是一般都是跟着别人瞎混混，属于小弟型，常常是稀里糊涂就能退出的；如果要让我当一群人的领袖的话，恐怕有点难度。
　　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确认一下。
　　我:群架还是单挑？
　　陈云天这孩子也是实在，思考了半天:群架吧，单挑太累。
　　我:……(这叫什么理由啊，怕累有本事别跟我抢顾晓曼啊！就是心虚，自己打架能力不行。)
　　可能是看我一时没有说话，陈云天又发过来消息:怎么，怕啦？
　　我:只是觉得很无聊。
　　陈:那你把她让给我得了。
　　我:你真美。
　　陈:【惊讶】【被吓到】吓？
　　我:想的美。
　　这当然是闹着玩的。从陈云天的语气，我能明显看出他很强硬，对自己很有自信，但是，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打就打吧，谁怕谁啊！又不是没有实战经验。
　　好学生（陈云天对我来说）往往干不过社会青年（我个人认为自己是），这也是社会的普遍真理。
　　我收拾完毕，向学校走去。
　　约的时间是周三，在这之前的几天，我决心在班里收敛一点，不再那么热衷于插话事业。这样，万一我打架的事被捅出去了，班主任也可能看在我平时表现良好的份上减轻量刑啥的。
　　顾晓曼也明显比平时更不爱说话了，拿笔的手一天到晚就刷刷刷没停过。她是学校报社的，得按时交稿；最近作业量又增加了，班主任声称这次期末考考得不如上一次自己成绩的同学要抄书两遍，顾晓曼起点本来就高，还得保住成绩，也是紧张得不行。原先就不爱出去活动的她这下是彻底死宅在教室里了。唔，实际上，看她跟陈云天零交流，我也就放心了。她知不知道陈云天要跟她表白的事，我也就没问。
　　学习时间好好学(起码得装作好好学))，空闲时间我就得完成我打群架的准备步骤了。我请教了高人，总共分这么几步:
　　1.选场地和时间。只要你不是人缘差到想喝水都没人给你拧瓶盖，一般会有人来帮你打架，所以首要任务是确定一个你想让其参与的人都能参与的时候，例如周三下午的大课间。
　　2.招兵买马。这个步骤很关键。高人同学告诉我，有一次他们打架，找的一群人都没什么经验，结果刚开始没几分钟，上厕所之类的借口逃跑声此起彼伏，人们纷纷作鸟兽散。这可不行。所以一定要带着你的好人缘去找一群有经验的人。看看我找的这些人，名单很长，如周晨光，张家乐等等等等。
　　3.瞒过其他人。这个其实就是好好学习，上课不打岔，总之就是尽量表现正常和良好。在整个过程之间都要保持住，没啥可说的。
　　4.开打。
　　说是不紧张，到了周三那天，我早上4点就醒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定了个4点的闹铃，结果我们全宿舍都起床气特重地声讨我。好像我一到有“大事”要发生的那天就要早起，虽然这样一点用也没有。我妈为此骂过我好几次。
　　下午，我最后一次看看顾晓曼那张天真单纯人事不知(……)的无辜的脸，最后一次在作业本上写字，最后一次回答问题，等到大课间——我们的大课间原先是做操，现在改成自由活动了——就挨着班把我的帮手叫出来，看着一群男的在我身后走，嗯，底气足了很多。
　　到了操场，我一看，简直想拔腿就跑了，刚积攒起来的自信都被那一群人高马大威武雄壮的高三的男的击垮了。陈云天这家伙，违规啊！叫一群比我们高比我们大又比我们有经验还拿着啤酒瓶子的学长来是几个意思啊！多么耽误人家学习！你不想好好学人家还要考大学呢，为什么占用人家宝贵的复习时间！我这个正义的少先队员都忍不了了！
　　看这架势，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周晨光可能看我有点那个，凑在我耳朵边说:“没事，有我们呢。”我正要感动，听见后半句差点没背过气去，“实在不行就跑去告老师呗。”
　　老师能解决还找你来干嘛！
　　不过，那位高人同学尽管告诉了我打群架的基本步骤，却忘了告诉我一个重要因素:
　　运气。
　　正可谓打群架这种东西，命里无时莫强求哇！
　　我盯着陈云天，生怕他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动静:“嘿。”
　　陈云天装作漠不在意的样子:“嘿。”我发现他比我印象中的要黑，要矮。
　　我说:“开始吗？”我感觉我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胃里也翻江倒海，一阵难受，就是激动和紧张混合的那种。同时我的肾上腺素也极速飙升起来，有点像打游戏的时候打到最终关卡。
　　那么，开始吧！我撸起袖子。
　　陈云天本来也俯下身子作相扑选手或撕名牌状(我真后悔为啥不组织一场撕名牌)，突然看着我的身后，很惊讶地喊了一声:
　　“完了！”
　　去你的，要完你完，我才不完呢。别想分散注意力。我头都不转，刚想说你有病吧，就看到高三的那帮人迈着长腿四散奔逃。怎么，关键时刻还是怂了？我正窃喜，周晨光猛地拉了我一把:“快走！”
　　“啥情况——”我一个趔趄，转过身来，正对上教导主任那凶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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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老爷们求评论啊~文文真的这么不值一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