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祸随心》辞寒

3、顾府诸事

　　抬首仰望天际，只见火红的云霞把天空染的透红 ，一抹残阳慢吞吞地挪到远处的青山后面，活像个不知为何羞了恼了的孩子。

　　此刻，顾宅大门两侧的灯笼还没点上，上面的祥龙像是要吞下日月，竟是这般雄伟大气。不可否认，顾府的灯笼是全京城最好看的，连皇上听了都说想来瞧瞧。

　　顾老爷听了，却总是笑着说：“这哪能跟皇宫里的比，只怕皇上嫌弃，瞧不上我这草灯呢。”

　　话传到皇宫里，天子竟在朝堂上说道：“朕平日听闻顾爱卿家的家训为谦逊严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从此，顾程锦在朝中群臣里的地位猛地升了一截。

　　朝廷百官都认识了这个新来的吏部尚书，纷纷恭维，也没人再以老臣的身份欺压反驳他。

　　两个下人提了盏灯慢悠悠地走过来，点上灯笼。

　　一个头发凌乱的小姑娘正提着裙子在大街上跑，下人看了一眼，以为是谁家的丫头，在外面疯玩忘了回家，便不在理会。

　　谁知那姑娘竟直接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顾宅。提灯的那个人发现来者是自家小姐，心里一惊，竟不顾同伴，跑进了府里。

　　“大小姐回来了！”整个院子里都是这个下人的声音，话里带着说不尽的喜悦。

　　另一个人听到大小姐回来了，也不恼同伴抛弃了他，忙跃下凳子，走到顾玲珑身边，扶住了她。

　　近一整天的奔波，顾小姐的身子骨也有些吃不消了，身体一放松，腿上直打晃，险些扑倒在地，幸亏下人反应快，一把架住了她。
　　顾玲珑感到一阵头晕，她也不相信自己身体竟然这么弱，一抬头，发现下人正焦虑地盯着自己。

　　“大小姐，您没事吧？看马那小厮说你被一个黑衣人劫走了，老爷急得都报官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怕是明天全京城都知道了！”见顾玲珑清醒了些，下人一边扶着顾小姐进屋，一边满口絮叨着。

　　果然，消息传的到处都是，赵府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回到寝室，顾小姐独自带在屋里，趴在床上痛哭。就像是一只走失了的小兽，在历经外界的风雨过后，回到了熟悉的巢穴，总要呜咽一番。

　　好险，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虽然柳十四并非想要害她性命，可这世上向来没人敢试图谋害顾大小姐，更没人能挟持了她。即便是绑匪也从未成功过，无奈这一次大意了。

　　出门在外，一定要有人保护。顾玲珑终于总结出了这个被嘱咐了无数次的教训。

　　顾玲珑的贴身丫头秋绫正候在外面，淡粉色的长裙显得活泼俏皮，手里还稳端着一盆温水。

　　“小姐，能否让秋绫进来？”她用十分温和的口吻轻轻问道。

　　秋绫是个伶俐丫头，早就摸透了顾小姐的性子，十分能得自家主子的宠爱。

　　顾玲珑抬起头，努力让声音恢复得正常些。等到话音一出口，发觉自己也是无能为力。近一整天不喝一口水，沙哑的嗓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进来吧。”

　　秋绫轻轻地走了进来，宁好了脸帕，为顾小姐拭去眼泪。脸帕拧的恰到好处，既没有滴水，蹭到脸上又没有干巴巴的感觉。

　　顾小姐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却无可奈何，任由秋绫将自己的脸擦拭干净。这么大的人，还在别人面前流泪。顾玲珑的骄傲从不允许自己的眼泪被别人看到。

　　秋绫并未说话，她懂得顾小姐的心思。室内，始终保持着寂寥无声的状态。

　　此刻，外面却是一片喧嚣。

　　顾夫人正扯嗓子直嚷嚷，仿佛被退婚的是自己一样。

　　“你看看你女儿，整天野心朝外，成天想着到外面瞎窜。现在好了，人家退婚了，也不知道谁还敢上门提亲！顾家的面子都让她丢尽了！”顾夫人对着顾老爷就是一通脾气。

　　顾夫人嘴中的顾大小姐，永远都是一个成在外疯玩的野孩子。

　　“好啦好啦，珑儿能平安就很好了，再说那个赵公子本来就不合适嘛，借此事退了不是对珑儿更好吗？你就不要怪她了。”听到夫人骂的差不多了，顾老爷开始和平劝解了，安慰了夫人后，开始为女儿说理。

　　十几岁就开始从商的顾万贯，练就了一张会说话的好嘴和一副随和坦荡的好脾气。

　　要说打嘴仗，顾万贯自诩整个京城难有能与他抗衡的人。当然，如果遇上了做官的士大夫就得另当别论了。朝堂上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胡说的，毕竟有个儿子就是朝堂上的吗，虽然从不会顶撞自己，但儿子在朝堂上的样子多少是可以想象到的。

　　“那你就纵容她！她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你说你怎么就不会把那份心往锦儿身上投点儿？”每当这个时候，顾夫人都会提到大儿子。每当她提前顾程锦的时候，顾老爷就不说话了。

　　顾玲珑听得一阵头疼，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看一下，怎么说也让爹爹担心了一天不是吗？用力按着软榻正欲起身，却被一旁的秋凌连忙按住。

　　“小姐不必去了，老爷已经通知道了。”秋绫的一句话刚好回应了顾小姐。
　　即便是她去了也只会加重这次争吵。

　　扶了秋凌缓缓坐下，有时候，顾玲珑也感到奇怪。也不知是秋绫天生伶俐，擅长察言观色，还是府里嬷嬷教的好。总之，顾玲珑还从未见过像秋绫这般称心的人。

　　这个丫头很顾玲珑年纪相仿，没人的时候顾玲珑还会直接称呼她秋绫姐，秋绫却总是笑着去纠正她。

　　尽管在其他人眼里，秋绫是个不起眼的乡下女孩，还是个孤儿。下人们说她命煞孤星，连亲生父母都能克死，从不敢与她亲密交往。顾玲珑听说此事后，立即把她调到自己房里，丝毫不顾别人的说法。

　　顾老爷一向聪明的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到此事，自然不去在意过多，又怎么会平白的为这等小事惹女儿不高兴呢？

　　初次见到秋绫的时候，她还是个胆小的女孩。从不敢抬起头来看人，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从来不奢求主人的宠爱，与顾玲珑从不敢保持过近的距离。

　　而今，顾玲珑都诧异了，这个时常让自己枕在腿上，欢快地讲故事，逗她笑的人是谁？这个与她形影不离的人又是谁？

　　秋绫走出去后，顾玲珑整个人瘫在榻上，回忆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不经意间，顾玲珑想到了柳十四。不得不说，要是不在意他的着装，其实柳十四还是很耐看的。

　　那柳十四是真的很俊，甚至有点儿向敬亲王。尤其是那双眼睛，出奇的像。只是这人的眉宇间没有那种儒雅斯文，多了几分亲近之感，越发让人觉得可亲。要不是之前他说话句句冰冷无情，又怎么会吓哭了顾玲珑。

　　至于晏十三，顾玲珑是真的长见识了。

　　首先，柳十四说他晏十三劫富济贫，常拿钱来救济穷人。

　　评书里常提到劫富济贫的江湖义士，说的五花八门，反正是拼命把他们往好处夸。

　　顾玲珑常听这类评书，却只是听听，从不当真。虽然她也曾为那些仗义游侠动容，下定决心要为贫民义诊。可作为一个富家大小姐，她哪能晓得什么江湖道义。没有贫苦做伴，又如何体会的到生活的艰难。
　　她这八年，过的可是顺风顺水，平安如意。

　　没人愿意把银子拱手相让，在顾玲珑这里是个道理，到了其他人那里，自然也是道理。

　　这下，晏十三彻底打破了顾玲珑的观念，无论如何，她也要去看看这个晏十三。

　　未等顾玲珑想完，秋凌就推门进来了，手里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粥。

　　顾玲珑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粥熬的糯滑可口，不必咀嚼，便可下咽。不温不火，伴着一丝清甜，莲纹白瓷碗很快见了底。

　　向来没缺衣少食过的顾小姐蓦然发现，原来粥是这么好喝的。区区一碗银耳莲子粥，就是一个饥渴之人的全部。

　　秋绫没有去盛第二碗，一碗就够了。她永远也忘不了顾玲珑板着张铁青的脸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的样子，就是因为她盛多了粥。

　　顾玲珑非说什么一定要恰到好处，否则多了少了都没意义。但秋绫哪听得进去，在她一个苦命的丫头看来，有的吃就是好的，又怎么会因为食物多了而发愁。

　　虽然事后想想，秋绫发现顾玲珑说的也挺对的。在好喝的粥，喝多了感觉确实不是很舒服。

　　顾玲珑躺着榻上，静静地回味着。

　　秋绫凑到顾小姐的耳边轻声道：“睡吧，小姐。”拿起一个圆面小扇在顾玲珑身边轻轻扇着。

　　也是，那柳十四还交待了事情去做呢，关于晏十三，始终让她觉得像是掩了一块面纱，颇不真实。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累了，闭上了眼睛，复杂的一切便在她脑海中淡去。

　　秋绫手中持着的小扇，却依旧扇着，不知何时才会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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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改了很多遍，不知可否和小可爱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