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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深夜偷袭 ...

  •   这世上有许多人说话可直接无视,但有一人的,绝对不能。

      是以,同这人讲话,绝对需三思而后行。

      要说寒情夙在取向方面正不正常,这事还真不好枉言,打小他身子弱,父亲母亲安排服侍他的丫头也不少,光通房的标志丫头就有三个,可他从没动过歪心思。千真万确的和尚心。倒是有个去他家偷东西的女贼,叫他多年念念不忘。

      那姑娘约摸比他小,闯进丞相府却什么贵重物品不偷,单去他书房偷了他的墨宝。说墨宝还真不够格,幼时爱写字,便托哥哥买了上好的罗纹生宣,整日研究王羲之行草,待写得有模有样时,便在宣纸上盖了印章,印章也是托哥哥私下去刻的,取了个自认好听的雅名,醉剑书侠,一方面他喜爱读书,一方面他更羡慕江湖侠客的逍遥洒脱。

      那宣纸上是从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书中记来的诗句,写着:

      匆匆邂逅半销魂,
      却恨天涯咫尺分。
      从此折梅无个便,
      倩谁传记陇头春。

      写这诗也有个缘故,七岁那年他想去街上看花灯,奈何父亲母亲死活不应允,他无可奈何只得搭了梯子从后花园翻墙出去,哪知爬到一半哥哥却寻了来,他一心急三步作两步走快速爬到了顶,小厮天性胆小怕事,生怕挨打扛揍便立马将梯子收了回去,慌乱中他便从墙上摔了下去。

      却刚巧被墙外一个带面具的姑娘,稳稳接住了。

      长发飘飘,机灵秀气,同自己一样身轻体盈,虽瞧不见容颜,却敢肯定,定是位绝色佳人。

      那姑娘抱他在怀,半晌舍不得松手,本想揭她面具看看长甚模样,也好日后报恩,她却将手中扇坠取下来,一把塞进他手里,冲他微微一笑,使轻功飞檐走壁消失了。

      匆匆一面,一生想念。

      那扇坠是个白玉雕就的梅花,配了大红穗子,上刻“吾妻”二字,他想应当是那姑娘父亲送她母亲的罢,本想找时机还给她,直到第二年她来府中偷他宝墨,因被下人发现走得匆忙也没能还上。再后来,她便一次也没出现过了。

      其实,他是很清楚的,自己打小便对女子没有过半点非分之想,但唯独那个姑娘,在他心里装了整整十年。

      门外初次相逢,虽短暂,却怎么也让他难以忘怀。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能梦到相同的场景。介于他是被比自己小的姑娘救了,才没摔成残废,所以也没敢同人说,怕被亲朋笑话失了相府颜面,便写了那诗以做聊慰。

      此刻想到当时的画面,心情莫名很好,他望着冷终命也笑了起来,柔情媚态道:“自然,是要唱给我心上人听啊!”说完不觉一阵胆寒。

      该死!适才他说了什么鬼……

      寒情夙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不,就是说错了,还错大发了,心里怕得厉害。

      他对冷终命虽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很清楚,天下不论什么东西,端到他面前,必须是全心全意为他一人准备的,主次不可颠倒,杂质不可掺和。

      遂忙慌慌补救道:“不……你……你别又想杀人,我胡诌的,其实……那姑娘长什么模样,我没见过,都是儿时的事了,现在她也应当嫁人了罢。所以……我……我是全心全意唱给你一人听的。”

      冷终命听了他后面的话,果然忍住了脾气,超级难得没发火。

      静了少顷,却是饶有兴致问道:“你很遗憾么?听你的口气,失落得紧。”

      寒情夙才不会被他套话,立马摇头道:“不不……没……遗憾谈不上,只是没能看见她长相,不能报恩,稍感失落。毕竟人家救过我。”

      冷终命冷笑:“都没看清长相,就说是你心上人,”后面语气咬牙,“你还真是轻浮!!!”

      啊,轻浮?

      若没听说,适才某某人骂他轻浮?

      大爷,可有搞错,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他更轻浮的人么?他整日同那么多猎物厮混在一起,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怎好意思指责别人轻浮?

      吾的孔老夫子!

      等于他的解释都白说了。浪费口水。

      寒情夙满眼轻蔑望着眼前人,心里怨气横生,不悦嘲讽道:“跟您比,小生实在差得紧。我看你才是那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淫……”

      毕竟他有后宫,毕竟他碰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毕竟他天天跟不同的男男女女……

      完了,完了,火气一上头,又稀里糊涂口不择言了。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这种精神怎就记不住!

      他话未完便惶恐不安紧了紧衣袖,又颤抖双手去抱头,一副避他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这为什么?实不相瞒,三字讲完,委实的——怕挨打。

      可冷终命却冷着脸一把抓住他手臂:“我说了,不会再打你。”

      要知道他是习武之人,力道非常,如此费劲抓着他手臂,可比打他没什么两样。都好疼。

      疼得身心疲倦,只想一睡不醒,万事干净。

      寒情夙垂下眼眸,蹙眉道:“你放开我……有话说话何必老动手动脚。被你抓一下,我手上淤青可能十天半月也好不了。往后,你暴虐性情要发泄时,能否去找个身强力壮的,不然找个柔弱会武功的也行,我一身的病,自小便在药罐里长大,春日犯咳疾时,亲戚下人都似避瘟疫一般躲着我,远远的见着了,也会绕道而行。冷终命……”他认真唤他名字,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哀怨又忧伤,“我这身子骨,根本不配伺候你的,你放了我罢。”

      何止不配,根本就伺候不起,平时端茶倒水都能打翻杯子,便是让他拿去练靶子,也不够一掌打的。

      似是说得不够明白,他又补上一句道:“我看凤以尘就不错,他身材虽纤细柔弱,武功却是极高,耐力自然也很好,最重要,长得还很好看,完全没甚毛病可挑。有没有人说过,你们站在一起,很般配。”

      寒情夙绝对没讲气话,凤以尘,是真的喜欢冷终命。

      而以冷终命的睿智,也不可能没发觉。

      醉哉,他为何要听那妲己的戏,操那卫子夫的心?眼前这位是他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血海深仇,时时刻刻不该忘。

      确切来说冷终命现在真心很可怜,他说了不打他,得算话,可怒火应该快把魂魄烧燃了,他忍得真辛苦,脸黑得像万年没刮的锅底。

      具体有多生气,寒情夙无法以言语形容。

      只晓得他脸上青筋暴跳,眸眼血光逼人,杀气十万八千里。

      是半晌之后,才听冷终命咬牙切齿、目眦尽裂道:“我的性情,只有你受得起,至少我舍不得杀你,换了别人,我可能天天要杀人。”

      嗯,果然很畜生。

      可是……他说舍不得杀他,这是怎的个意思?他明明每次都恨不得活剐了他。

      有些人讲话,永远听不出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虚。

      莫不是假作真时真亦假,不变白痴也得傻。

      寒情夙蹙眉讥讽一笑:“那你杀过的人,应当数不过来罢?你每晚睡觉睡得香么?我若是你,肯定睡不着。”

      冷终命脸色还是不好,语气依旧冰冷,他说:“随便你怎么想,我现在打你的兴趣都没了,你歌唱得难听也罢,半点善解人意的影子都没有,真不知道我看上你哪一点!”

      寒情夙收起满心悲伤,忽然扬眉,不怕死媚笑道:“看上我的脸啊,你说过的。”

      后来冷终命的怒火终于没东西可包,忍无可忍就走了,走时命令他不准加衣裳,吹八个时辰冷风再回去,另加一项必须修好琴。修琴这种东西小意思,他再拿手不过,也就花了两个时辰便彻底放弃了。奶奶的,早知道这么难修,他一开始便不应该浪费精神!初脉同衍埋是在晚饭时间离开的,去了就没再回来,估计是恶魔命令的。于是乎大夜里,他就穿着白睡袍,在荷塘边纱帘飘飘的凉亭里吹着冷风,那冷风呼啸呼啸阵阵欢愉,纠缠着他青丝不知疲倦,好一幅倩女离魂之景!

      其实世上根本没有闹鬼一说,一切都是人为。

      事在人为。

      冷终命回去后处理了许多教中公务,可以说江湖里鸡毛算皮的事他都管,比武林盟主还忙,不得闲时他会让宫主冰烦去处理,得闲了都要亲力亲为。

      他常同属下说,自己亲力亲为能免去很多无聊的算计,自己也就没空想多余的闲事。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他说的“闲事”,是指哪种事,但没有一个敢胆大泼天讲出来。

      倒是绪半吊不怕死讲过一回,“教主如此洁身自好,静心咒也该升个级了,不然对身体不好。”于是被冷终命强行关在墨雅轩辟谷一整月。

      处理完教中事物后,冷终命告诉冰烦,以后去藏清苑他不必再跟着,说会顾及好自身安危。于是又把教中诸多事交由他权全管理,还让玉策随时恭候左右,听其调遣。

      一切结束后,他安心离开。

      冰烦同不杀见教主近来如此大变,心中不甚清明,教主大概是真累了。人总有想逍遥自在的时刻,而当这种心情来临时,荣华、富贵、权利、财富、通通可以抛之脑后。

      更何况,他金屋藏娇藏了位绝世美人,更是无心政物。

      冷终命离去后,不杀眉皱得很深,他侧身望向冰烦,平淡道:“你觉得教主,对寒公子怎么样?”

      冰烦眼里露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恶,像是对不杀,又像是对自己,更像是对空气说:“不怎么样,还有更惨的时候。”

      不杀见他这神情,若有所思沈思了半晌。

      其实幽冥教里,鱼龙混杂,厉害之辈层出不穷,即便身在教中,也似江海浮沉,云深不知处,什么都看不明白,摸不通透。

      你以为的事,往往背道而驰,好似人生结局这种东西,不到生命尽头,谁也不能轻言下定论。

      有时好人,会一念成魔。

      亦如白傲君。

      有时歹人,会一念成佛。

      亦如劫沉。

      可不管是成佛或是入魔,他们都曾站在罪恶的边缘,手上沾过血渍的人,没有真正的干净与纯洁可言。

      金盆洗手,洗的向来不是手,而是人心,可只要你入过幽冥教,没人信你真的放下屠刀,你只能永无止尽的在江湖飘摇,终日乾乾,方能活命。

      此时,在外办完差事打道回府的少时,正赶来向宫主复命。

      他看见不杀时,两眼冒花,整颗心立马热血沸腾,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忘了。

      看见这人,感觉真好。

      这是不杀啊,他一生最崇拜之人。

      他虽然经常见到不杀,可不杀根本不大愿理他,也没同他说过多少话,最多一次还是四年前送他古埙的那个夜晚。他在幽冥教地位很高,因他是教主极亲信的人,且武功又出神入化。而他,只有他师傅地位高,自己却卑微入土,若按实力来算,他可能连站在不杀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也怪他天资愚笨,悟性不高,武功不高,轻功也不高,只有偷鸡摸狗的本事非一般高。

      每回外出办差,他没几次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因为以他的武功同身手,如果光明正大,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但这事,绝对不能让教主知道。

      还不能让师傅知道。

      更不能让不杀知道。

      不杀,不杀,他已看不起他很久了。

      不对,他哪里看过他,他的眼里心里从来没望进过自己,从来拿他当空气忽视屏蔽。

      尽管一直不受他待见,可他还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最崇拜的杀手,也是他活着的动力。每次将任务完成得漂亮,虽用了许多不雅手段,至少没失败,没失败尊严就还在,偷鸡摸狗也就算不得什么。

      人在江湖,各有生存法则,有时明明不愿做的事,当真是身不由己。

      每日在他眼前嬉皮笑脸,不过是在维系他那份微薄的信仰,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向大侠的世界靠齐,等自己真有实力那日,再顺理成章报师傅的救命恩情。报了恩,也就同这世间再无相欠。

      他是幽冥宫里唯一一个永远只着白衣的杀手。

      他叫不杀。

      不杀并非不杀生,而是不随便枉屠人命。他性格很闷,话少,喜好少,他做任务从没有失过手,他是整个幽冥教里最有人情味的杀手,师傅与之相比,简直望尘莫及。

      说到他师傅,还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可没少折磨他,有朝一日他若出息了,非得让那死鱼眼颠倒身份反求饶恕不可!

      同样是两个不待见他的人,在他眼里一样欠扁,可毕竟一个是师傅,一个是心中榜样……算了,不提了,反正都他奶奶的打不过。

      就算打得过,欺师灭祖啥的,说出去终归不大好听。

      这厢少时收了神思忽然朝前大喊道:“不杀,我回来啦,看我这衣裳,新打劫……买的,面料做工都是上乘,”摆个无比困难的姿势,“帅不帅?”

      不杀直接无视。

      并表示头疼。

      少时收住笑脸,失意满心道:“唉……算啦,算啦,你愿意理我才怪了。噢,这次回来我还给你带了坛酒呢,可香了!”

      他将酒坛打开,得意无比送到不杀鼻子前,用手不停扇着风,一副醉生梦死的淫·秽模样。

      冰烦同情地看了不杀一眼,蹙眉问:“他,还是这么烦吗?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冰烦明显话里有话。

      不杀明显不想理他。

      但最终他还是不动声色看了眼自己手中长剑,勤快解释道:“他不是我的人,他师傅是白傲君。”

      白傲君,一个和他势不两立的人。

      少时见不杀依旧不鸟他,倒没有太伤心伤肺,毕竟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明白这是常态,但说完全不失落,那是假的。他依旧没心没肺笑嘻嘻道:“喂,白衣大侠,不杀哥哥,你就不能理我一下,每次见我都躲,我追你追得好累的。”

      不杀见少时快靠近自己时,说了句:“无聊!”便马不停蹄转身使轻功飞走了。

      少时将青城仙鼎新入门弟子名单塞给冰烦,道:“我任务已经完成,先告辞了。”便抱着酒坛一路狂追而去。

      冰烦若有所思放眼回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痴痴发呆。

      藏清苑——

      冷终命是以武功飞檐走壁进藏清苑的,来到厢房打开铁门,里面依旧灯火阑珊,但床上没有人,他仔细找了一通发现还是没人,忽觉心中烦闷。

      不知想甚问题,想了很久后,他暗自嘀咕道:难道他真没回来?他可不像那么听话的人。

      赶去水榭台时,远远便听见了琴声,他不想打扰,就放慢脚步听了一会儿。

      这声音他当然熟悉,是一种比世上任何声音都要好听的声音,可这话不能夸给他听,通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都不怎么经得起表扬。

      只见里头人边弹边唱道:“
      羡亭亭雅妆,清奇堪尝。
      出泥土不着泥涂相。
      分明是樱桃含颗,
      金弹垂丝。
      今日里此地栖迟,
      不往却锦将来至。
      探花使,
      为一种轻盈,
      惹动情思。”

      冷终命拍手挑开纱帘走了进来,心中有些小诧异,他倒是修好了琴。

      昂,除了脸,还有点用。

      寒情夙听到掌声也不抬头,但他心里早意外死了,他怎会来的?仔细在心头琢磨一番,他想,难道是为中午那句……要在这里睡,所以特意来的藏清苑?

      他几时这么金口玉言了。

      好罢,他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说到这琴,本来修了两个时辰是没修好,可没个东西解闷,该怎么撑过这寂寥的漫漫长夜,后来委实闲得发霉,又坚持了一下,便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冷终命带了些许笑意道:“中午那词曲,就丝毫不如现在这首好听,你中午为何不挑这首唱给我听?”

      寒情夙停下弹琴的手指,轻轻藐藐看了他一眼,很努力克制住发抖的身子,冷笑道:“有区别么,不都是一样听不懂。”

      冷终命黑脸低吼:“你怎知我听不懂?谁跟你说我听不懂?随便就下定论认为我听不懂,你以为你很懂我?”

      他说话真绕,绕到头晕。

      寒情夙不耐烦回言道:“中午那首是我自己胡诌的,词写得委实不好,现下这首……我儿时爱看传奇,偶然看得一本,很是喜欢,这词曲便是那里头的,难得你也中意。”

      此时一阵冷风卷来,寒情夙下意识拢了拢胸口衣襟,又扒了扒头上长发,好替冻红的耳朵挡一下风。等他做完这两件事时,冷终命已经快步走到他身边,三下五除一将他抱了起来。抱住他的那一刻,才知道他是真的冷得厉害,并未佯装,心里忽然郁闷烦躁。

      寒情夙完全惊得不知所措。

      冷终命不耐烦道:“你是不晓得路,所以才没回去?”

      寒情夙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在深刻明白挣扎徒劳无功后,想想晚上没人看见,也就懒得费神了。

      他忽然挂了笑脸,天真无邪道:“当然不是。倘若我说……是为了听你的话,你可信?”

      冷终命果然是心机厚重的人,没那么轻易信他胡扯,他说:“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教主,别这么看得起他,在他面前他哪敢玩什么把戏,能稍稍动那么一丁点儿小心思,就已很不错了。而且,也就成功了一回。噢,对了,好像忘了他身体里还有玲珑匕首,不知道有没有取出来呢?

      希望没有。

      最好没有。

      于是他小心翼翼很是勉为其难摆上笑脸问道:“喂,内个,你的匕首……取出来了么?”

      冷终命脚步一顿,脸色铁青。

      寒情夙寒战一抖,估摸自己可能又讲错话,吓得脸色大变。他以为冷终命要将他扔下去,不觉就伸出手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实打实一副女儿家娇羞可怜的模样。而冷终命却忽然荡开了眉眼,嘴角往上一扬,似乎很满意寒情夙的举动,火都没发便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

      寒情夙一方面满腹羞耻,一方面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恶魔心里想什么,苦闷了一路。

      就在快到睡房时,出了件大事。

      很大的事。

      藏清苑被五十多个蒙面高手包围了。

      这事是冷终命告诉他的,他说此地有埋伏,个个是高手,大概五十余人,然后等蒙面人都出来包围他们时,他特意数了一下,一共五十五个。

      此番委实震惊到他,不得暗地拍个手,幽冥教主,厉害!

      可他越厉害,他逃走的机会就越渺茫。杀他的机会,也就更遥遥无期。多少次想起父亲母亲,哥哥舅舅惨死的模样,他哭着从梦中醒来,发现冰冷的囚牢里,只剩自己一个人。于是,报仇的因子便在他血液里扎根,除了报仇,他这一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却说冷终命在发现埋伏后,立马往自己头上戴了个银灰色面具。面具从哪里来寒情夙没看清,可以肯定,那群蒙面人绝对没看见他的脸。

      寒情夙不会武功,他留在此地肯定帮倒忙,再万一那冷血动物不管他死活怎么办?人家本是来找他报仇,可如果最后却顺带杀了他,岂不是亏大发!

      但若自己一人跑了,留他以寡敌众,君子道义何在?

      好罢这种场面也只能他读书人先主持下开场白,探探对方的底细了。

      寒情夙本是被冷终命抱着的,在被包围后,他要求冷终命将他放下,但冷终命却完全充耳不闻,毫无反应。没奈何,只能厚着丢祖宗脸的皮囊,干件大伤风雅之事!

      他伸手搂住冷终命的脖子,眼一闭心一横,咬住他耳朵,在他耳边威胁道:“你若不放我下去,我现在便咬舌自尽……”

      冷终命仿佛吃错了药一般,半刻不犹豫就将他安稳放下,自己往前踏去两步,将他护在身后。

      寒情夙有那么一瞬失神。

      他理了理不整的衣裳,咳嗽两声越过面具教主,向前踏去三步,身轻如燕,行动如风,举手投足尽显优雅斯文。那群蒙面人以为他要发功,居然也个个挥刀,做好战斗准备,一齐后退了三步。

      只听领头那位大着嗓门喊话道:“堂堂幽冥教主,放着天花阁阁主不娶,唐毒门仙女不要,竟好上男风,哈哈哈哈哈……何等天方夜谭呐!也好,今日有此神仙佳人作陪,你阴司路上走得也不寂寞了,受死罢!”

      “给我杀!”

      见众人要动手,寒情夙忙摇起手掌招呼他等住手,他好言相劝道:“各位大侠,打架不分早晚,君子先动口,再动手不迟。”

      冷终命全程淡定,完全一幅看好戏的姿态。

      其中一位比较正经的黑衣人问:“你有何废话讲?有屁赶紧放!”

      而那位不太正经的却说:“呦,也难怪幽冥教主不要女子,这位公子可不比幽怜阁主和彩月仙女差呢!”

      还有一位更不正经的道:“大家听好了,咱们先取了幽冥教主的项上人头,至于这位美人……只怪他自己美得太过分,老子见了都要神魂颠倒,胯/下生疼,确实是个做娈童的料,绑回去献给门主开个荤!”

      寒情夙没由来一阵恶心。

      更多是惶恐。

      这大抵便是他父亲、母亲、哥哥,从不许他出门的道理。

      也不知那卫玠,可曾如此被人调戏,又是怎样慰藉心灵。

      那该死的黑衣人话刚讲完,就被无形之风狠狠甩了一巴掌,所有人都未来得及看清巴掌谁甩的,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当然,包括寒情夙在内也吓了一跳。

      某黑衣蒙面小公子腹内暗叫:无耻,打得好。

      大家面面相觑模糊了一会,琢磨琢磨可能就想通了,当今世上,会“无风鬼掌”之人,除了幽冥教主冷终命,还能有谁?

      可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人,他们还敢来刺杀,可见,定是准备了一百二十个胆的!

      这厢寒情夙先是行了个君子礼,语气平缓、淡定万分、死不着急道:“凡事都有缘故,中原乃礼仪之邦,古圣先贤打战更有讲究,诸位名讳缘由一概不相上报,便只管打打杀杀,委实说不过去,再者,诸君以多欺少,连真面目也不敢示人,即便胜了,有何颜面在道上称英雄?实在非君子所为!”

      秀才同兵讲道理,大家都知道后果罢,可谁能保证兵者皆是文盲?再说,寒情夙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教书,他有其他算盘。

      一位黑衣人说:“读得了文章,我们就不做杀手了。我只信无毒不丈夫!”

      一位黑衣人讲:“能做官,我们何必做贼,大家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一位黑衣人道:“其实我挺赞同这位公子……”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位黑衣人无情踹了一脚,瞬间闭嘴。

      寒情夙无奈摇了摇头,总觉得他们如此曲解圣贤的话,实在离经叛道。便很耐心开导道:“错了,错了,向来只有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岂有无毒不丈夫一说,各位哪里看的闲书?”

      那黑衣人本就没学问,平生也挺敬重有学问的,但此刻他们是来杀人的,哪顾什么君子不君子,命才最重要。

      一日杀不掉幽冥教主,他们便拿不到解药,拿不到解药就等于死亡。

      命都没了,还讲什么君子道义。

      领头冷冷一笑:“你滚开,打个架这么啰嗦,老子吃饭要不要先插秧,哪那么多繁文缛节!难道老子还怕见光不成,面巾摘了便摘了,冷教主,动手罢!”

      寒情夙苦闷,这话往哪扯,简直夏虫不可语冰。

      于是那群黑衣人个个摘了面巾朝冷终命飞刺而来,冷终命将寒情夙往身后一推,说句:“你先回房锁好门,不管发生什么,别出来。”就抽出腰间软剑,举剑相迎。

      夜黑风高,一群黑,一寂白,两股势力在藏清苑,这一场好杀!

      今日冷终命下令将藏清苑所有人全调走,嘱咐没他命令不许进来,所以即便教中巡逻人员发现异常情况,也绝不敢擅闯。

      是以,今日,他注定要孤军奋战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深夜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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