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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情动即伤 ...

  •   周大夫奉命进藏清苑治病,几乎是抱着一颗提头探险的心情。

      鬼知道是治好了会死,还是治不好会死。

      他倒也实诚,有模有样摸西捣鼓了半天,直接向凤以尘、初脉两人坦白道:“不行,不行,恕老朽医术不精,治不好这病人,你们还是快去请神医罢。本来他一直是神医负责的,若非得让老朽医治,怕他再难醒来呦!”

      凤以尘闻言惊惶不止,忙急切问道:“此话何意?什么叫再难醒来?”

      周大夫一脸抱歉道:“他伤得太重了,且毫无求生欲望,怕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初脉肩膀一耸,表示无能为力道:“教主命令不许请神医,谁敢去?”

      周大夫是个最会看行情的人,有些事重不得轻不得,认真不得马虎不得,归纳起来便是:但凡教主优待过的人,不管何种身份,不能在自己手上出任何差错。

      他老谋深算笑道:“啊这样,你只去同神医那徒儿闲话些家常,这里情况我去向教主禀明,后头事如何,也就与你无甚干系了。”

      嘿,这个主意妙!

      初脉闻言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说姜是老的辣,还真匪是瞎诓。

      两人离去后凤以尘病急乱投医,拿起玉骨琵琶弹奏小曲试图唤醒床上沈睡不醒之人。周大夫去了会客大殿,但并未见到教主,于是把情况转告了冰烦。初脉拿了坛好酒去找旦夕唠嗑,一不留神暴露了寒公子人之将死的消息,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告知他师傅,于是旦夕转身便出卖了兄弟。

      神医赶来藏清苑时嘴里骂骂咧咧,气得吹胡子瞪眼,凤以尘耳精洞明早收了琵琶,初脉没事人一样继续不辞辛苦坚守岗位。噢,对了神医没胡子,他老人家觉得留胡渣是对他年纪的严重威胁。

      绪半吊一出手,果不是周大夫那点道行能相提并论的,虽说人没醒,至少滴血的伤口止住了。这伤口说的不是皮外伤口,若是皮外伤口,以凤以尘的武功完全能帮他治愈,周大夫也行,说的是他脏腑里那玲珑匕首。

      绪半吊说,因寒公子十分伤心,是以玲珑匕首便在他身体里划开一道血管,吸他的血。他虽用上爻银针及时制止血口,但若想救醒寒公子,还须得抚平他心灵之上的伤,内外同治,才有一丝希望将他从阎王殿抢回来。

      情动,心伤。

      凤以尘眼眶红得似要吃人,暗自愁闷,他不是口口声声深恶痛绝那人,怎可能会动情而伤心?不该是伤心,而该是恨!

      之前,他一直做得很好,冷终命折磨他,虐待他,他心里眼里真真切切都是恨,是恨之入骨。难道玲珑匕首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看来,他得找机会回家一趟。

      冰烦是在琴剑飘零居找到冷终命的,那会儿冷终命正与楚安歌颠鸾倒凤,水乳交融,不堪入目……听说了寒情夙的情况也没太大反应,只隔着层层幕帘回音知道了,待他忙完自会过去。

      叫声如此之惨烈,可见某人憋得不是一般的久……

      忙完?呵呵,那可就有得等了。

      冷教主的能力,谁敢小觑?

      对于冰烦这种洁身自好的人而言,白日宣淫这档事他是恨不得见一对杀一对,见两双杀两双的,但若对象是冷终命,他可以当个瞎子。

      穿戴整齐,临走时,楚安歌冷笑道:“你还有精力去会寒公子,佩服啊!”

      冷终命顿住脚步平淡道:“总不能真看着他死。”

      楚安歌雍容不迫道:“行罢,你日后还是少打他,打了打了不解气亦不解恨,人也不舒坦,还得自己收拾后果,累不累。”

      冷终命也不反驳,只静静道:“我忍不住。”

      楚安歌歪头道:“你这样很不讨喜。”

      莺粟端水进来插话道:“我将来的夫君若敢动手打我,老娘肯定休了他!”

      冷终命抬脚踏出房门,回头忽然朝楚安歌静静道:“我不会那样对你。”

      楚安歌愣住。

      赶去藏清苑时绪半吊朝冷终命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痛骂,他愤愤不平道:“十个血灵芝都让你挥霍了,你好歹珍重些,我还指望他供我做医理研究呢,你把他弄死了血灵芝不就白糟蹋了?会不会过日子,气死老夫也!”

      冷终命开口第一句话是:“谁去叫的神医?当我的命令,是玩笑么!?”

      初脉吓得一身冷汗。

      他感觉房间里掉了一地冰渣。

      凤以尘腹内不屑冷笑,各种杀了那傲慢男子的武功招式在心里演练,脸上却是淡漠平静,无风无雨。

      绪半吊是个聪明人,徒儿传递给他的原话结尾是:“您千万别说是初脉兄讲的,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告知您,一怕教主怪罪,二怕自己死罪,您只当我没说。”

      他慢悠悠走过去把身后初脉一挡,正儿八经同冰块君理论道:“此乃病房,又非刑牢,审什么犯人?得亏我来了,不然现躺在床上的就是一具死尸!”

      他嘟囔自语: “玩归玩,你还真想让他死么。”

      冷终命听绪半吊这般说,又见床上衣裳破烂,血迹斑斑,脸色煞白,卷缩着身体绑着红绳毫无生气的人,终是起了溢盖不住的担忧,他冷声问:“不过,拿鸡毛毯子打了几下,有那么严重?往常,比这厉害得多,也没见他死。”

      凤以尘听冷终命说得这么坦然,这么轻描淡写,放在衣袖里的拳头捏了又捏,但他清楚,自己该走了,不然,寒情夙还有更大的灾难。

      冷终命没拦着凤以尘离去,甚至当做没看见一样。

      就听绪半吊深表同情道:“你还好意思说,他身子天生差你不知道么,病怏怏,软绵绵,全身水嫩得似没骨头一样飘在云中,一次没打坏,还能长久不坏么?况且,以前他身体里没玲珑匕首,治起来倒也容易,现在可没那么简单了。”

      冷终命一双黑眸寒潭覆水,尤为可怕射像半吊子神医,他一字一句冷然开言道:“软,绵,绵?你抱过,你怎知他身子软绵绵?”

      不好意思,初脉有点没忍住,先笑为敬了。

      笑完先滚为快了。

      神医真想暴揍他那张咬文嚼字的嘴脸,气结道:“我是大夫,这都看不出来还他娘的怎么在医学界混?你说罢,怎么着伤他这般重,是打击他自尊了还是……”绪半吊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

      莫不成是嘲讽耻笑他不能传宗接代?

      大爷,不带这样损人的。

      他拼命眨了眨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继续道:“还是……还是你强上了他,害他伤心得死都不愿醒过来?”

      我去,他的君子风度呢?

      他别的地方是霸道了些,人也高高在上,半点不友善,可在这种事上一向是很谦谦君子的,从没传出风声听说强迫过谁,主张你情我愿,你侬我侬。

      好罢,他认输了,一直认为自己看人神准不误,却原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空气在沈静的气氛中结冰。

      好半晌后才听冷终命皱眉道:“你说他伤心?你确定不是悲愤?”

      绪半吊懒声讽笑:“你不信我的医术?”

      言外之意,那你娘的还留我作甚?

      神医妥协道:“不同你鬼扯了,赶紧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否则他血流不通死的更快。”

      冷终命仿佛对“死”字有特别的恐惧感,手一挥便使武力把寒情夙身上的绳子打开了。

      绪半吊再道:“我暂时压制了他体内乱窜的玲珑匕首,一时半会那玩意不会再吸他的血,但你得搞清他因何动情,因何伤心,治了他的心病才能把人救回来。”

      冷终命听得糊涂,疑惑问:“他是因动情而伤心?”

      绪半吊冷哼:“不然呢?”

      冷终命垂下睫毛:“我,知道得不全。”

      神医袖子一撸,那模样估摸有长篇大论,果如是,闻他道:“玲珑匕首为情而生,与情相克,中它之人只要动情立刻心如刀剜,被吸血液。这是青城仙鼎尘封已久的一大不耻秘密。很久以前,苗疆一代蛊王爱上了青城玄门一位出色女弟子,花样百出追得风风火火,终感动道姑,两人相恋不久便被当时掌门师尊知晓,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于是蛊王那边亲宗强烈反对,青城次座四老人人上火,各受处罚。道姑较惨,遭谴责、面壁、严惩,好在身受重刑时被蛊王劫走,免于一死。到苗疆两人很快成亲,可不久后蛊王练蛊中毒,命悬一线,便有人劝道姑重返师门求得师尊原谅,盗取供奉在青城仙鼎世代先尊牌位前的长生娃娃,救她夫君性命,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没成想道姑真的照做了,于是便给青城仙鼎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蛊王吃了历代守护先尊灵牌的长生娃娃,法力大增,将青城仙鼎搅得天翻地覆,杀得血流成河,等道姑后悔时才知晓,原来这一切都是蛊王亲手策划的一场骗局。假中毒、假成亲、假恩爱,只为借道姑纯阴至纯之体偷得长生娃娃出灵罩,因非此体质者无一人靠得近长生娃娃,即便师尊也如此。知道真相的道姑痛不欲生,却无法阻止蛊王迫害同门,最终,师尊被蛊王杀害,道姑悲愤寒心,在否(pǐ)灵符上写下蛊王同自己的生辰八字,施法拉着他双双跳下了重生炉。重生炉人入必死,物入重生,但须得是有灵性之物进去方可重生,吃进蛊王身体里的长生娃娃乃永世长生之物,蛊王死它便重获自由,道姑灰飞烟灭时念动诅咒——“愿以玲珑心,祭祀剜心物,情尘永藏,一动即伤。”于是长生娃娃便幻化成玲珑匕首重生了。”

      冷终命认真听完,沈默了一会幽幽起唇道:“我没听过这故事,只知中玲珑匕首之人,不可动相思之情。原来,是这样。”

      他呢喃自语重复那句诅咒:“情尘永藏,一动即伤……”

      绪半吊喊话道:“喂喂,几百年前的老故事了,别感慨,快想想你怎么着惹他伤心了,我看不止打他这般简单罢?”

      冷终命静静道:“除了打他,我什么也没做。”

      绪半吊一脸不信瞅着他,鄙视道:“又非清明节,哄哪门子鬼?医者仁心,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不管,但我的病人我没法不同情,你只管说罢,我保证不会乱嚼舌根的!”

      于是冷终命一脸沈重回忆之前发生过的种种事迹,忽然停在某处反复苦想,想了又想,疑惑难道是因那句话?

      不确定,又开始重头记忆搜索,奇怪,还是停在了那句话上。

      左思右想,他终于吐出点绪半吊认为有用的线索,道:“我说,他穿青衣很难看,比不上楚安歌半点风采,以后不许他再撞安歌喜爱的青色,当时他听了这话很激动,吐了血。”

      眉深锁,继续道:“骂了几句贱人,他也回了嘴,并不亏。”

      绪半吊闻言恼火拍头,完全跑题道:“我说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楚琴师那确实是长得没话讲,可你若说青衣,众览天下老子打死不信有敢与寒公子媲美的!”

      他免费提醒冷教主道:“你可别忘了,他这倾城妒鬼神的美人名号,可是从朝廷杨大才子笔下诗里走出来的,可想而知诗里主角儿必须是才貌双全,单把他样貌提出来作比较,多俗气,也太对不起他那赛卫玠的名号了。”

      冷终命淡淡道:“这便是我更满意安歌的地方。我从小不喜仕途,家父也从不劝我入国子监,我于私塾结业,学贯百家,游走山水之间,独爱桃源舞剑。而他,恰恰相反。”

      神医仿佛是同他杠上了,一副维护心悦之物的模样道:“我原以为你对寒公子十分了解,看来是一知半解啊!你不是也清楚他的生存环境吗,他连出门看花灯都是奢侈,虽贵为丞相之子,然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算计,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你还指望他同你一样心属自然,赏遍天下风光?你以为他爹为何那么急于将他送入翰林院,又那么大张旗鼓置办文墨社?我绪半吊向来对事不对人,尽管寒旆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但寒公子的才华及人品,我是欣赏的。你若看过他当年在文墨社写过的文章及诗词,就会明白,他的内心世界,比你比楚安歌,甚至比那风雅倾城的誉王爷,皆要高雅大气得多。”

      冷终命静静低着头,一句也没反驳绪半吊。

      那时文墨圈里兴起一句红言,人人拿来借鉴:愿众生,忆吾起,去貌谈,存才情。

      我希望世人谈起我时,不是议论我的长相,而是记住我的才华。

      不知想甚想了很久后,沉默中的男子突然开言道:“他救济难民,尊重下人,怜悯乞丐,民间市井小巷里风评极佳,”轻蔑一笑,寒气逼人,捏拳,“可他从没善待过我冷府一人!”

      悠悠抬头望向绪半吊,冷终命冷笑道:“你是要我忘了家仇,原谅他吗?”

      绪半吊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特么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吵架的。

      还有完没完!

      他左手掐着右手,心平气和尬笑道:“那不能啊,他爹犯的错怎么能原谅他,父债子偿嘛,你这对他简直太慈悲了,依我看应当每日吊起来往死里打,最好是皮鞭上抹点盐,加点蜂蜜,再捉上几袋蚂蚁,或者拿把大刀,每日往他身上割几块肉给哈士奇下酒,噢,要不你直接砍了他头,再往头上插三炷香,去祭拜你老爹罢!”

      神医言完,立马能感觉到自己掉入了千里火焰山。

      冷终命几乎是抖着唇问他:“寒情夙,不会死了是罢?”

      半吊子神医一脸泰然道:“那可不一定,我只给他医治了外伤,浪费了一颗十全救命丸,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心伤是种病,得了会要命。

      冷终命不悦低沈道:“所以,是他自己不愿醒来,要以死谢罪吗?”

      神医表示头疼,边收拾医盒边鄙视道:“今日之前,他一直过得好好的,饭也吃,剑也练,书也看,茶也喝,你拼了命往藏清苑送东西他也挺高兴,满门灭绝之仇差不多都抛到了脑后,对你明显少了许多敌意,那是往朋友方向走的,好家伙你这一顿打,你自己说说你之前对他的好都算什么?小儿过家家?自娱自乐?神经错乱?你这时好时坏的毛病,我一个大夫都受不鸟了,我看你不把他逼疯是不会收场的。得了您嘞,自个慢慢玩罢,我徒弟喊我回家吃饭了。”

      还谢罪,人家知道哪犯罪了么?

      人家眼里,你长得就是那“醉”字,人格分裂、稀里糊涂、颠三倒四、阴晴不定,整日仇大苦深,一副人之初性本罪的模样。

      人格魅力,总结二字:差评。

      冷终命目送神医离开,竟也没惩罚他出言不逊,由着他在自己眼前大摇大摆走了。

      待神医快出门时,他忽然转身开言道:“你最近别出门。”

      嗯哼,神医摆摆手:“我最近没空出门,得劈柴熬药。”

      人散尽,冷终命立刻关上门开始脱衣服,上床,扶起寒情夙,双掌重叠,他驱动法力为这不听话的猎物输送真灵之气。

      也许是真怕寒情夙不会醒来,那个高傲冷峻的寒萧男子竟放下身段,贴在青衣着身柔弱公子的耳边用祈求的口气轻声道:“想到你真的会死,我竟难受得喘不过气,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很差劲,比不上你的墨临……能不能,不要靠近凤以尘?我只放心他守护你,也最不放心他接近你,别跟他走,我试着放下仇,恩怨勾销。你穿青衣最好看,剑也舞得好,琴也弹得妙,歌声醉得我半夜都睡不着,神医说你动了情,我不敢猜……”

      不敢猜……

      “夙夙,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我发誓,此刻所言,句句属真,明日要到天下第一楼赴约,下午我便要动身出门了。等你醒来告诉我,你是真心恨我?还是我自作多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情动即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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